第3章 星图碎片与树洞外的眼睛

“Ruru?!”晚晚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挣扎着想坐起来。身体的冰冷和虚弱感还在,但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硬生生压了下去。她几乎是扑过去,一把扶住夏露露Ruru剧烈颤抖的肩膀。入手一片冰凉,比她这个刚从冰窖里爬出来的人好不了多少。

夏露露Ruru无法回答。她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狠狠攫住,喉咙里发出嗬嗬的、仿佛窒息般的声音,双手死死抠着自己的太阳穴,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几秒钟后,这剧烈的痛苦似乎达到了顶点,她猛地仰起头,紧闭的眼皮下,眼球在疯狂地转动。紧接着,一串破碎的、带着极致恐惧和痛苦的呓语,不受控制地从她紧咬的牙关里挤了出来:

“不……不要过来……好黑……好痛……星……星图……碎了……救……救救我……阿露……”

每一个字都像裹着冰渣的针,狠狠扎进晚晚的耳朵里。“阿露”?那是什么?星图又是什么?碎裂?晚晚脑子里一片混乱,但夏露露Ruru那瞬间褪尽血色的脸和痛苦到扭曲的表情,比任何魔狼的利爪都更让她心头发紧。这个刚才还傻乎乎给她披衣服、笨手笨脚处理伤口的笨蛋,此刻仿佛正被看不见的恶魔拖入深渊。

“Ruru!醒醒!看着我!”晚晚用力摇晃她的肩膀,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嘶哑和恐慌。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用最原始的方式试图唤回她的意识。

也许是这摇晃起了作用,也许是那阵剧烈的痛苦浪潮终于过去。夏露露Ruru绷紧的身体猛地一松,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木偶,软软地向后倒去,靠在冰冷的洞壁上。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冷汗如同小溪般从她惨白的脸颊上滚落,冲刷出一道道泥痕,露出底下更加毫无生气的底色。那双总是盛满阳光的湖蓝色大眼睛此刻空洞地睁着,里面残留着未散的惊悸和一种深不见底的茫然,仿佛灵魂刚刚从某个极其遥远而黑暗的地方被硬生生拽回。

“晚……晚?”她涣散的目光艰难地聚焦在近在咫尺的晚晚脸上,声音虚弱得像风中残烛,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和浓浓的迷茫,“我……我刚才……”

“你刚才怎么了?!”晚晚急切地追问,手指下意识地收紧,抓着她单薄衬衣下的肩膀骨头,“你喊‘阿露’?‘星图碎了’?那是什么?”

“阿露?星图?”夏露露Ruru的眼神更加茫然了,她努力地回想,眉头痛苦地蹙起,手指无意识地按压着依旧隐隐作痛的太阳穴,“我……我不知道……头好痛……像……像有好多针在里面扎……然后……然后就是黑……好黑……还有……好像……好像有什么东西……碎了的声音……”她断断续续地说着,每一个不确定的词汇都让她显得更加脆弱和无助,仿佛连自己的记忆都无法信任。

“碎了的声音……”晚晚的心沉了下去。这显然不是简单的头痛。那呓语中的恐惧如此真实,绝非伪装。她看着夏露露Ruru手臂上那些陈旧的疤痕,一个模糊而可怕的念头浮上心头——那些伤,恐怕也并非仅仅是“练习魔法”的意外那么简单。这个整天嘻嘻哈哈的笨蛋,似乎背负着比她想象中沉重得多的东西。

“别想了!”晚晚当机立断,阻止她继续深入那显然会带来痛苦的回忆。她松开抓着夏露露Ruru肩膀的手,转而将那件还带着硫磺味的魔法袍从自己身上扯下来,不由分说地裹在夏露露Ruru瑟瑟发抖的身上。动作甚至有些粗鲁,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硬。

“晚晚?你……”夏露露Ruru被这突然的动作弄得一愣,下意识地想推拒,“你也很冷……”

“闭嘴!披好!”晚晚打断她,声音带着一种罕见的、近乎命令的严厉。她自己也冻得嘴唇发紫,身体因为失温而微微颤抖,但那双总是带着困倦和慵懒的眼睛,此刻却亮得惊人,紧紧盯着夏露露Ruru,“现在,你需要它。”她的语气不容反驳。

夏露露Ruru怔怔地看着晚晚。那张总是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此刻清晰地写着担忧和一种近乎执拗的坚持。冰冷的外袍裹上身,带着晚晚残余的体温和更浓郁的硫磺粉尘味,却奇异地带来了一丝暖意,不仅仅是身体上的。她鼻子一酸,眼眶瞬间又红了,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顺从地、更紧地裹紧了袍子,把半张脸都埋了进去,只露出一双湿漉漉的、带着复杂情绪的眼睛看着晚晚。

树洞里陷入一种微妙的寂静。之前的轻松(如果算得上轻松的话)气氛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重的、带着未知阴影的压抑。晚晚靠着洞壁坐下,双臂紧紧环抱住自己,试图锁住那点可怜的热量,牙齿不受控制地轻轻打颤。寒冷和疲惫再次如影随形地缠了上来,但看着身边那个裹在袍子里、像只受惊小动物般蜷缩着的笨蛋,她心里那点想要放弃的念头,又被硬生生压了下去。

就在这时——

“咕噜噜……”

一阵极其清晰、极其不合时宜的腹鸣声,突兀地在狭小的树洞里响起。

声音来源——夏露露Ruru的肚子。

“呃……”夏露露Ruru瞬间涨红了脸,虽然被粉尘糊着不太明显,但那窘迫得恨不得把自己埋进地里的神态却一览无余。她猛地缩了缩脖子,把脸更深地埋进袍子领口,只露出一双眼睛,可怜兮兮地瞟了晚晚一眼,又飞快地移开,仿佛这样就能假装刚才那声音不是她发出来的。

晚晚:“……”

她看着夏露露Ruru这副样子,再想想刚才她那副痛苦得仿佛要碎裂的模样,一种极其荒谬的割裂感涌上心头。沉重和饥饿,恐惧与尴尬,就这么突兀地交织在一起。

“噗……”一声极其微弱、几乎被压抑在喉咙里的气音,不受控制地从晚晚嘴里漏了出来。她赶紧抿紧嘴唇,但肩膀却可疑地耸动了一下。

“晚晚!”夏露露Ruru立刻捕捉到了,抬起头,脸颊更红了,带着羞愤,“你……你笑我!”

“没……没有。”晚晚努力板着脸,但嘴角的肌肉却不受控制地微微抽搐着。这笨蛋……真是让人又担心又想笑。

“就有!”夏露露Ruru瘪着嘴,委屈巴巴,“我……我饿了嘛!从……从掉到这里开始,我就没吃过东西了……”她的声音越说越小,肚子似乎为了证明她的话,又非常不给面子地“咕噜噜”响了一声。

这下,晚晚再也忍不住了。虽然身体依旧冰冷沉重,虽然处境依旧危险未知,但看着眼前这个前一秒还深陷痛苦记忆、下一秒却因为肚子叫而羞愤欲死的家伙,一种极其无奈又带着点莫名轻松的笑意,如同被戳破的气球,终于还是从她紧抿的唇边泄了出来。

“呵……”一声极轻的笑,带着劫后余生的沙哑和一点点无可奈何的纵容。

“你还笑!”夏露露Ruru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裹着袍子就要扑过来“理论”,结果动作太大牵动了刚才的擦伤,“哎哟”一声又缩了回去,疼得龇牙咧嘴。

晚晚看着她这副笨拙又鲜活的模样,心底那层沉甸甸的、因为诡异力量和未知恐惧而结成的坚冰,似乎悄然裂开了一道缝隙,透进一丝微弱却真实的暖意。她深吸一口气,冰冷潮湿的空气刺得肺叶生疼,却也让她昏沉的头脑清醒了几分。

“好了,”她收敛起那点笑意,声音恢复了些许平静,但不再那么冰冷,“省点力气。饿着总比……被狼吃了强。”她顿了顿,目光下意识地瞟向树洞入口的方向,那凝固的魔狼带来的阴影依旧沉甸甸地压着,“我们必须想办法离开这里。”

提到魔狼,夏露露Ruru也瞬间安静了下来,脸上那点羞愤迅速被凝重取代。她裹紧袍子,也学着晚晚的样子,警惕地望向洞口垂落的藤蔓缝隙。外面森林的光线似乎更暗了些,傍晚的凉意正透过缝隙丝丝缕缕地渗进来。

“可是……晚晚,你的身体……”她担忧地看着晚晚依旧苍白的脸色。

“死不了。”晚晚简短地回答,语气带着一种破罐破摔的平静。她试着活动了一下手指,虽然依旧冰冷麻木,但似乎恢复了一点力气。那股透支般的虚弱感还在,但至少不再让她眼前发黑。她撑着潮湿的洞壁,尝试着慢慢站起身。双腿还有些发软,但勉强能支撑住身体。

夏露露Ruru见状,也连忙跟着站起来,裹着那件对她来说略显宽大的袍子,动作有些笨拙。

“那……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她小声问,目光依旧黏在洞口,仿佛下一秒就会有魔狼探进头来。

晚晚没有立刻回答。她走到洞口,动作放得极轻,小心翼翼地拨开几缕垂落的藤蔓,透过狭窄的缝隙向外望去。

爆炸造成的黄绿色粉尘区域还在,在昏暗的光线下像一块丑陋的伤疤。而更远处,那尊凝固的赤魔狼雕塑,依旧保持着扑击的姿态,在渐浓的暮色中,如同一座用恐惧和死亡浇筑的诡异纪念碑,散发着令人不寒而栗的死寂气息。森林里一片寂静,连鸟鸣声都消失了,只有风吹过树冠的沙沙声,像是无数窃窃私语。

晚晚的视线仔细扫过周围。灌木丛,扭曲的树干,盘结的树根……目光移动间,她的瞳孔骤然一缩!

在她们藏身的巨大板状树根的另一侧,大约十几米外,一片低矮茂密的蕨类植物丛深处!

那里,在层层叠叠的巨大蕨类叶片交错的阴影缝隙里,晚晚捕捉到了一抹极其不自然的反光!

不是水光,也不是矿石的光泽。那是一种……冰冷、无机质的、带着金属质感的幽暗光泽!像是一块打磨过的黑曜石碎片,又像是什么东西的眼睛!

更让她头皮发麻的是,那反光并非静止不动。它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耐心,在叶片的缝隙间极其轻微地移动着,角度似乎在调整,目标首指她们藏身的树洞!

它在观察!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晚晚的脚底板窜上头顶,比她自己释放出的冰冻之力更加刺骨!那绝不是野兽的眼睛!野兽不会有这种冰冷、审视、充满计算意味的观察方式!

“Ruru!”晚晚猛地缩回身子,一把将还在探头探脑的夏露露Ruru拉回洞壁深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前所未有的紧绷,“外面……有东西在看我们!”

“什么?!”夏露露Ruru的蓝眼睛瞬间瞪圆,惊恐瞬间淹没了她,“魔……魔狼又回来了?”

“不是狼!”晚晚的声音斩钉截铁,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是别的东西!在……在盯着我们!”她想起夏露露Ruru之前痛苦呓语中的“阿露”和“星图碎裂”,一个更可怕的猜想不受控制地浮现——难道……她们的到来,以及刚才那诡异的冰冻力量,引来了更麻烦的存在?

树洞外,暮色西合,森林的阴影如同浓稠的墨汁般迅速蔓延。而那隐藏在蕨类植物丛深处的冰冷视线,如同无形的锁链,牢牢地锁定了这方狭小黑暗的空间。未知的威胁,远比凶残的赤魔狼更加令人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