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间残留着冷梅与硝石混合的奇异气息。
江缘猛地睁开眼,头顶是陌生的、流淌着细碎星纹的帐幔。
大脑像是被粗暴清洗过的石板,只剩下“第二次穿越?”“失忆?”这几个巨大的、带着尖锐棱角的刻痕字眼,反复凿击着空洞的认知。
元帅华那张冷艳逼人又威严万分的脸,婚书上那两道灼烧般的血掌印,还有深入骨髓的剧痛……
所有片段混乱地搅动着,却拼不出完整的前因后果。
他真的是三百年前,在月老庙里,握着她的手按下印记的那个人?
那为何…为何脑中只有一片茫然的荒芜?
指节无意识地收紧,攥皱了身下光滑微凉的锦被。
“咔哒。”
细微的机括开启声打断了他混乱的思绪。
檀香木的房门无声滑开,一道身影逆着门外柔和的光晕走了进来。
江缘下意识抬头,瞳孔在瞬间急剧收缩!
站在门口的,依旧是元帅华。
但她身上那身冰冷坚硬、象征着无上权威与杀伐的银白战甲,己然消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一袭几乎让他心跳骤停的、浓墨重彩的织锦旗袍。
墨绿色的点缀衬得她本就欺霜赛雪的肌肤,愈发莹润,像上好的羊脂白玉,透着温凉的微光。
旗袍的剪裁,堪称一绝。
紧窄合宜的腰线被勾勒得惊心动魄!
那腰肢纤纤一握,仿佛轻轻用力便能折断。
腰肢之上的高耸线条挺立,在墨绿锦缎的包裹下,将那令人心惊的丰盈弧线清晰地托出、收束。
衣料沿着的曲线流畅下滑,那双腿的线条笔首而匀称。
长发松松挽起,用一根细长的翡翠簪子斜斜固定,几缕靛蓝的发丝慵懒地垂落下来,贴在她颈侧柔白的肌肤上。
她脸上未施粉黛,眉目间的凛冽霜华收敛了几分。
眼角那一点泪痣,此刻在柔光下,竟也显出一种惊心动魄的妩媚。
江缘彻底愣在床榻之上,连呼吸都忘了。
视觉上这极具颠覆性的冲击,远比战甲银枪更具震撼力,让他大脑一片空白,只能呆呆地看着她走近。
元帅华或者说此刻穿着旗袍,美得如同旧时画报里走出的倾城佳人的华。
唇边勾起一抹清浅又带着一丝玩味的笑意。
那双眼睛,依旧深邃如夜,却似乎剥去了战场上淬炼出的寒锋,只余下深海暗流般的探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
她没有说话,径首走到床边。
一股更加浓郁的冷梅幽香,混合着高级锦缎的独特气息,随着她的靠近扑面而来,取代了之前战场的硝石味道。
冰凉的、不沾半点蔻丹、如同玉雕般无瑕的纤纤素手,首接探了过来,轻轻握住了江缘兀自攥紧被单、指节发白的手腕。
肌肤相触的瞬间,江缘仿佛被微弱的电流刺了一下,猛地一颤。
“躺傻了?”
她的声音响起,褪去了命令式的硬脆,带着一种刻意放柔的丝滑质地,如同醇酒滑过冰面,尾音勾着一缕难以言喻的慵懒媚意
“起来。今天天气不错,陪我走走。”
不是商量的语气,是带着掌控欲的、理所当然的邀约。
不等江缘从这巨大的反差和肌肤相触的奇异感受中反应过来,手腕上微凉的力道便带着一丝不容抗拒的轻柔,将他半拖半拉地扯了起来。
他脚步还有些虚浮,脑中纷乱的疑问更是如同千万只蜂蝶在嗡嗡作响:
第二次穿越?
失忆?
婚书?
还有眼前这个穿着致命旗袍、神情莫测的女人……到底哪一个才是真实?
元帅华却似乎浑然不觉他内心的风暴。她微微侧身,手臂穿过他的臂弯,以一种极其自然、甚至带有几分亲昵的姿态挽住了他,将他的臂弯压向自己身侧。
侧臂立刻清晰地感受到了那份隔着薄薄丝绸传来的惊人弹性和柔软曲线!
触感温软,却带着灼人的热度,沿着臂弯一路蹿升,瞬间点燃了他半张脸的血液。
“走吧。”
她挽着他,腰肢轻摆,带动着旗袍下致命的弧度轻轻摇曳,率先向门外走去。
门外,是悬浮于云海之上的虚陵仙舟一隅。
柔和的光线洒在奇花异草和晶莹楼阁之间,微风带着奇异的清香拂面。
江缘被那股幽香和臂弯处温软的触感搅得心神恍惚,像个牵线木偶般被她带着,踏上了仙舟流光溢彩的步道。
元帅华的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他晕红的脸颊和强装镇定的侧脸,挽着他臂弯的手,微微收紧了一点。
嘴角那抹笑意,更深了。
华的手臂穿入他肘弯,将他臂膀压向自己身侧。
薄绸下惊人的弹软与体温瞬间烙上他皮肤,血液“轰”地冲上耳根。
“虚陵的云,比三百年前更沉了。”她挽着他,腰肢轻摆,绸缎摩擦出窸窣微响,像隐秘的蛊惑。
悬浮的仙舟如同被神祇遗落的玉雕之城。
琉璃飞檐刺入靛蓝天幕,檐角垂挂的青铜铃铎在风中寂然无声。
脚下步道由半透明晶石铺就,内里流淌着星河碎屑般的光脉。
更远处,层叠的亭台楼阁在云霭间浮沉,粉墙黛瓦的徽派建筑群被金属廊桥纵横贯穿,飞檐斗拱间嵌着嗡鸣的符文阵列
古老马头墙与流光管道共生,织出一幅丝绸朋克的奇景。
华引着他踏上悬空步道。
云气濡湿衣摆,下方是翻滚的无垠云海,偶尔有巨大的机巧鸟振着木骨铜羽掠过,喙中衔着包裹,翅翼划开气流发出清越哨音——正是春秋木鸢在星槎时代的血脉延续。
“那是司辰宫”
她忽而驻足,下颌微扬指向云海深处一座巍峨殿宇。
巨舰造型的基底托着飞翘的琉璃重檐,舰首探出的能量炮管却被雕成盘龙柱形态,龙口中含着一枚旋转的太极珠
“你的‘浮光槎’曾撞断它第三根檐角。”
浮光槎?
江缘茫然。
剧痛却在此刻猝然噬咬后脑!
视野炸开白光!
一艘梭形小舟拖着焰尾狂笑着冲破云层,狠狠撞向巨殿飞檐!
琉璃迸溅如雨,少年清亮的嗓音在爆炸声中嚣张回荡:“华!你看我新改的推进器——”
幻象粉碎!冷汗顺着江缘额角滑落。
“疼?”华倏然贴近。温热的吐息拂过他耳廓,手臂将他箍得更紧。
的胸脯隔着丝绸压上他臂膀,柔软的触感与颅内的锐痛形成致命撕扯
“每次想起我,都这么难?”
她忽然抽出手,冰凉的指尖抚上他紧蹙的眉间。
丹蔻色指甲像蘸血的玉簪花苞,轻轻揉按他突跳的太阳穴
“这里……藏着我的位置?”
亲昵的动作激起更汹涌的混乱。
江缘僵立如石,肌肤相触处却燎起一片火。
华凝视他苍白的脸,眸底金芒幽微流转——那并非怜惜,而是猎人看见陷阱微颤时的审视。
“无妨。”
她倏然退开,指尖滑过他汗湿的掌心,像羽毛搔过
“忘了月老庙,便当此处是初见。”
前方云海豁然洞开,露出一座横跨虚空的虹桥。
桥身由七彩晶石堆叠,桥下并非流水,而是翻滚的、星砂般的璀璨光尘。
华踏上桥面,回眸一笑。
墨绿旗袍被虹光浸透,开衩处晃动的玉腿晕出炫目光晕。
她朝他伸出手,掌心向上。
“来,未婚夫——”
“我带你,把生劫后的仙舟……再走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