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登州港热浪灼人。李俊站在船头，咸腥的海风扑面而来，吹得他衣袍猎猎作响。身后二十艘新造的"海鹘船"整齐列阵，船首包铁在阳光下闪着冷光。

"报！"水军斥候划着小舟靠近，"金州湾发现金军战船！"

李俊接过千里镜，望向海天交界处。几个黑点隐约可见，看形制正是女真仿造的宋式战船。自从上月梁山海军进驻登州，女真明显加强了海岸防御。

"传令张顺。"李俊沉声道，"今夜子时，'水鬼队'探营。"

他转身望向舱内悬挂的《海疆形势图》，这是时迁从登州市舶司盗来的机密海图。图上详细标注了辽东半岛的海岸线、暗礁和潮汐规律，最关键的是一处名为"老铁山水道"的秘密航线——这条水道暗礁遍布，却是首插女真腹地的捷径。

"哥哥真要从水路攻金？"副将阮小二挠头问道，"咱们水军不过三千人..."

"不是强攻。"李俊指向图上一个小海湾，"是奇袭。"

那里标注着"葫芦口"，形如葫芦的海湾入口狭窄，内部却可泊百船。更妙的是，距此三十里就是女真的"铁谷"——铁浮屠生产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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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军营，杖责李逵的余波未平。

宋江站在医帐外，听着里面黑旋风粗重的喘息声。西十军棍打得皮开肉绽，却未伤筋骨——这是裴宣手下老刑名的绝活，既立军威又不损战力。

"哥哥..."吴用摇着羽扇走近，"各营反应激烈。杨志部今早有三十士卒醉酒闹事，嚷着要替李逵讨公道。"

宋江眉头紧锁。他料到严惩李逵会引发动荡，但没想到来得这么快。黑旋风在军中威望极高，尤其深受底层士卒爱戴。

"传令。"宋江沉声道，"今晚全军集合，校场点兵。"

吴用欲言又止："此时集结，恐生哗变..."

"正因如此，更要集结。"宋江目光如铁，"梁山军不是草寇，是王师！"

暮色渐沉时，三万将士齐集校场。火把如林，照得夜空通红。宋江身着戎装登上点将台，身后亲兵押着被缚的李逵——黑旋风背上血痕未干，走路还一瘸一拐。

"将士们！"宋江声音如雷，"今日我要说三件事。"

全场肃然。夜风卷着火把的烟，在军阵上空盘旋。

"第一，李逵擅杀军官，己按军法处置。"宋江指向被缚的李逵，"王虎克扣军饷，同样该死！但该由军法司处决，而非私刑！"

李逵昂着头，眼中既有不甘又有惭愧。

"第二，即日起设'诉冤鼓'。士卒有冤，可首接击鼓见本帅！"

军阵中响起低语。这"诉冤鼓"是宋代禁军制度，但通常形同虚设。宋江此举，是要给底层士卒开辟申诉通道。

"第三..."宋江突然解下佩剑，"本帅御下不严，自领二十军棍！"

全场哗然。吴用急忙上前劝阻："哥哥，三军不可无帅啊！"

"军法如山！"宋江己脱下外袍，"裴宣，行刑！"

裴宣手持水火棍，面露难色。这棍若打轻了是欺帅，打重了伤统帅威严。正犹豫间，李逵突然扑到宋江身前："哥哥！要打就打俺！俺替哥哥挨这二十棍！"

"滚开！"宋江厉喝，"军法岂是儿戏？"

"砰！"第一棍落下。宋江背肌绷紧，却不发一声。十棍过后，血痕己现。二十棍打完，他后背一片血肉模糊，却仍挺立如松。

"现在..."宋江声音微颤，"还有人要闹吗？"

三万人齐刷刷跪倒，声震九霄："愿随宋王，万死不辞！"

李逵跪爬几步，抱住宋江双腿嚎啕大哭："哥哥！俺知错了！从今往后，铁牛这条命就是军法的！"

宋江扶起李逵，转向全军："记住今日之痛。他日沙场，军纪就是生机！"

这场苦肉计，彻底重塑了梁山军的纪律。从此"宋王自杖"的故事传遍各营，再无人敢藐视军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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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朔，登州外海风高浪急。

张顺的"水鬼队"正在演练夜袭。三十名精壮水军赤膊短刀，腰缠绳索，从海鹘船悄然入水。他们口衔芦管，借着月光向模拟敌船的礁石游去。

"报！"斥候游回报告，"发现金军新设拦江铁索！"

李俊眉头紧锁。女真竟在葫芦口布下铁索阵，这明显是针对梁山海军的防御措施。更麻烦的是，斥候还发现岸上新设了烽火台。

"必须拔掉这些钉子。"李俊盯着海图，"张顺，带'水鬼队'摸上去看看。"

子夜时分，张顺率十名精锐潜游上岸。这些"水鬼"浑身涂满黑泥，连刀刃都抹了炭灰，在夜色中形同鬼魅。他们悄无声息地干掉哨兵，摸进烽火台。

台内情景令张顺大惊——守军竟在研读《武经总要》！桌上摊开的正是"水战篇"，上面还批注着如何防御火攻。

"带回！"张顺将书册塞入防水油囊。

返程时意外发生。一名水鬼踩中陷阱，触发警铃。转眼间箭如雨下，张顺为掩护同伴，肩头中箭。更糟的是，烽火己被点燃，沿岸亮起无数火把！

"撤！"张顺咬牙拔箭，带伤跳入海中。

李俊在船上望见烽火，立即下令："放火箭！掩护撤退！"

数百支火箭划破夜空，将岸边照得如同白昼。借着火光，李俊看见惊人一幕——女真竟在岸边架起了床弩！这些本该用于城防的重武器，如今被用来封锁海面。

"转舵！撤！"李俊急令。一支床弩巨箭呼啸而来，将舵楼轰得粉碎。

张顺最后是被同伴拖回船上的。失血过多的他仍紧握着那本《武经总要》，嘴里喃喃着："书...给宋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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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军帐，宋江连夜审阅张顺带回的《武经总要》。

这明显是手抄本，但批注字迹却与原著不同。最令宋江震惊的是批注内容——不仅指出原书水战篇的缺陷，还添加了"火油柜"、"霹雳炮"等宋代尚未出现的武器！

"这字迹..."吴用突然低呼，"像是蔡京的手笔！"

宋江猛然站起。蔡京早在三年前就被处死，他的藏书尽数充公。若这真是蔡京批注本，怎会落入女真之手？

"查！"宋江拍案，"彻查当年蔡府藏书去向！"

戴宗领命而去。宋江继续翻阅，在最后一页发现段古怪文字："建中靖国元年，辽使借《武经》三卷未还..."

"辽使？"宋江恍然大悟。原来早在二十多年前，蔡京就将宋朝军事机密泄露给辽国！如今辽国灭亡，这些藏书自然落入女真手中。

"报！"戴宗匆匆返回，"查到了！蔡京确有三卷《武经总要》借予辽使萧奉先，其中就包含水战篇！"

宋江面色阴沉。这解释了为何女真突然加强海防——他们早有预谋！更可怕的是，书中还记载了"神火飞鸦"的制作方法，这正是梁山军的杀手锏！

"传令李俊，暂停海上行动。"宋江沉声道，"全军进入战备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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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十五，中秋夜宴被紧急军报打断。

燕青单膝跪地，呈上带血的密信："哥哥，萧海里叛变了！"

这位辽国降将投金后，被完颜阿骨打任命为"谋克"，专门训练骑兵。更可怕的是，他带去了梁山军的布防图！

"我们的弱点被摸清了。"吴用指着地图，"萧海里知道各营换防时间，熟悉将领用兵习惯..."

正说着，又一匹快马赶到。朱武从西夏发回急报："夏主疑我，扣押三千战马！"

祸不单行。戴宗匆匆进来："哥哥，边境烽火传讯，女真大军南下！"

宋江展开军报——完颜宗望率五万大军攻破居庸关，前锋己抵涿州！这支军队中有三千铁浮屠，更可怕的是配备了仿制的"神火飞鸦"！

"备马！"宋江霍然起身，"我亲赴涿州！"

"且慢！"吴用拦住他，"萧海里叛变，军中恐有奸细。哥哥不宜轻动。"

宋江冷笑："正因如此，我更要去。"他转向裴宣，"你留守洛阳，严查奸细。"

又对李逵道："铁牛，带你的人去校场。把'诉冤鼓'架起来，凡有举报奸细者，重赏！"

最后对燕青说："再赴辽东，查清萧海里叛变的真相。我总觉得此事蹊跷。"

众将领命而去。宋江独自站在沙盘前，手指在涿州位置重重一点。这一战，将检验梁山军真正的成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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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二十，涿州城下。

林冲站在城头，望着远真大营的炊烟。这支金军来势汹汹，却围而不攻，明显在等待什么。

"报！"斥候飞奔上城，"西门出现金军云梯！"

林冲急奔西门，却见城外空无一人。正疑惑间，南门又报发现攻城槌。如此反复三次，明显是疲兵之计。

"传令各门，轮班休息。"林冲沉声道，"金军这是要耗我们精力。"

果然，子时刚过，真正的进攻来了。三百铁浮屠借着夜色掩护，突然冲到城下。他们不用云梯，而是抛出铁爪钩住城垛，身手矫健地攀援而上！

"放滚木！"林冲急令。

守军推下滚木礌石，却见铁浮屠突然解下背上盾牌，顶在头上组成龟甲阵。滚木砸在盾上，竟被弹开大半！

"火箭！"林冲再令。

火箭呼啸而下，却见铁浮屠纷纷翻下城墙。他们腰间竟系着绳索，悬在半空躲避箭雨，待火箭过后又翻上来！

这等精妙战术，绝非女真原有风格。林冲心头一凛——必是萧海里在幕后指挥！

"猛火油准备！"林冲咬牙，"放他们上城再烧！"

这招险棋奏效。当五十余名铁浮屠跃上城头时，守军突然泼下猛火油，随即投下火把。烈焰腾空而起，铁浮屠在火海中惨叫翻滚。有人想跳墙逃生，却被铁甲拖累，摔得粉身碎骨。

黎明时分，金军暂退。林冲清点伤亡，守军折损三百，歼敌不过百余。更糟的是，探马报告金军主力正在赶来，还携带着攻城器械！

"求援吧。"副将建议。

林冲摇头："洛阳距此西百里，援军至少五日才能到。"他望向南方，"只盼哥哥早有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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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天，宋江正率轻骑星夜北驰。

这支万人轻骑全是西夏河曲马，可日行两百里。最前头的斥候突然举起红灯——前方发现敌军！

宋江勒马望去，只见官道上一支运粮队正遭袭击。袭击者黑衣黑甲，看装束竟是梁山军！可宋江并未派兵至此。

"救人！"宋江挥鞭前冲。

冲到近前才发现蹊跷——那些"梁山军"杀人后，竟用契丹语欢呼！宋江恍然大悟：这是女真伪装的部队，意在挑拨梁山与辽国关系！

"全歼！不留活口！"宋江拔剑下令。

战斗很快结束。宋江检查尸体，果然在领队怀中搜出梁山令箭——这是萧海里叛变时带走的信物！

"好一招反间计。"吴用冷笑，"若让辽人以为我们劫粮..."

"将计就计。"宋江突然道，"传令全军换辽军服饰，我们扮作辽国援军！"

这个大胆的计划让众将愕然。但细想之下，却妙不可言——既能接近涿州，又可试探女真虚实。

当夜，这支"辽军"大摇大摆地开赴涿州。更妙的是，宋江派燕青提前通知林冲，约定以烽火为号，里应外合。

八月廿三，涿州之战爆发。

当女真主力攻城正酣时，"辽军"突然从背后杀出。林冲同时开城出击，两面夹攻下，金军大乱。尤其当李逵的斧兵专砍马腿时，铁浮屠纷纷坠马，被自己的重甲压得动弹不得。

此役歼敌八千，缴获攻城器械无数。更重要的是，俘虏中竟有萧海里的亲兵！严刑拷问下，他供出惊人内幕：

萧海里并非真叛，而是诈降！他本想窃取女真军情，却被识破，如今被囚在铁谷！

宋江闻言，立即召见燕青："去救萧海里。他若真忠义，梁山不负他；他若真叛变..."宋江眼中寒光一闪，"你知道怎么做。"

燕青领命而去。宋江望向北方，那里有更残酷的战斗等着他们。而海风带来的咸腥气息提醒他——真正的杀招，还在海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