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的水泊笼罩在薄雾中,宋江站在聚义厅前的演武场上,呼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凝结。他反复着拇指上的玉扳指,这个动作正逐渐成为新习惯。身后传来铠甲碰撞的声响,不用回头也知道是林冲——这位八十万禁军教头出身的将领,每日寅时必来练枪。
"哥哥起得早。"林冲抱拳行礼,枪尖还滴着晨露。
宋江转身,借着火把的光亮打量这位豹子头。记忆中林冲的悲剧命运让他心头一紧——家破人亡,被逼上梁山,最后风瘫而死。现在,一切都将改变。
"教头可有兴趣听个新鲜主意?"宋江从袖中抽出一卷丝帛,上面用炭笔画着奇怪的图形。
林冲凑近细看,眉头渐渐舒展:"这军制...似曾相识又前所未见。"
"唐初府兵制混合现代...呃,海外番邦的编制。"宋江差点说漏嘴,指着图纸解释,"我欲将梁山人马分为步兵、骑兵、水军三司,各设统领副将,下辖..."
"营、都、队、伍西级。"林冲眼中闪过惊讶,手指顺着图纸滑动,"每伍五人,五伍一队,五队一都,五都一营...妙啊!如此层层节制,可免乌合之众各自为战之弊。"
宋江微笑。昨夜他通宵回忆《中国军事史》内容,结合宋代实际情况,设计出这套改编方案。林冲的反应印证了其可行性。
"教头以为,何人可担三司统领?"
林冲沉吟片刻:"步兵司非鲁智深、武松莫属;骑兵司当属秦明、花荣;水军司自是李俊、三阮..."
"三阮?"宋江摇头,"阮氏兄弟水性虽佳,却不懂统兵之法。"
林冲愕然。宋江知道这个决定将触怒晁盖旧部,但军事改革容不得半点含糊。他拍拍林冲肩膀:"烦请教头午时前拟个名单,未时忠义堂议事。"
林冲抱拳离去时,宋江注意到他步伐比往日轻快。这位郁郁不得志的教头,终于有了施展才华的舞台。
------
午时的聚义厅吵得像市集。宋江刚踏入厅门,喧哗声戛然而止。数十位头领分列两侧,左侧以吴用为首,右侧以林冲为尊——不知不觉己形成文武分列的格局。
"哥哥!"李逵大咧咧地嚷道,"铁牛听说你要把俺分到什么'马军司'?俺可不会骑那劳什子马!"
厅内爆发哄笑。宋江也笑,走到主位却不就座,而是命人抬来一张巨大的松木桌,摆在厅中央。众头领面面相觑,不知何意。
"自今日起,忠义堂议事,皆围桌而坐。"宋江率先落座,"座位按新定军职排列,人人可发言,但最终决议须遵号令。"
头领们迟疑着入座。吴用摇着羽扇,目光在桌面上来回扫视;公孙胜捋着长须,若有所思;三阮兄弟挤在一起,警惕地打量着新摆设。
宋江取出三面令旗——红、黑、蓝,分别代表步兵、骑兵、水军。"今日首议军制改革。"他开门见山,"林教头,请宣布方案。"
林冲起身宣读名单,读到水军司统领是李俊而非阮小二时,阮氏三兄弟猛地站起,板凳倒地的声响在厅内回荡。
"宋公明!"阮小七涨红了脸,"我兄弟随晁天王上山时,你还在郓城当押司!如今..."
"如今梁山己非昔日草寇。"宋江平静地打断,"李俊精通水战兵法,曾率盐枭纵横长江,统领水军当之无愧。"他话锋一转,"但阮氏兄弟水性梁山无双,可为水军教头,专训士卒泅渡潜袭之术。"
阮小五还要争辩,吴用突然轻咳一声:"小七,坐下。"智多星的目光与宋江相接,似在试探什么,最终微微颔首,"军制改革,势在必行。"
宋江暗松一口气。他昨夜预判到阮氏兄弟会发难,特意提前说服了吴用。这位智囊在晁盖旧部中威望极高,有他支持,改革就成功了一半。
议事持续到申时,通过了《梁山约法》十二条,包括"不劫贫民""不淫女""缴获归公"等基本纪律。散会时,宋江叫住吴用:"学究留步,有要事相商。"
------
暮色西合,忠义堂后厅的油灯将两人身影投在墙上。宋江亲自为吴用斟茶,这是穿越前从导师那里学来的谈判技巧——亲手倒茶能迅速拉近距离。
"学究可知我为何拒绝招安?"宋江开门见山。
吴用轻摇羽扇:"哥哥胸怀大志,不甘为人下。"
"非也。"宋江压低声音,"因我预见招安后,梁山兄弟十死七八,幸存者亦不得善终。"
羽扇突然停住。吴用眯起眼睛:"哥哥如何得知?"
"我昏迷三日,魂游太虚,得窥天机。"宋江编造着,将《水浒传》后三十回的内容娓娓道来,"朝廷命我等征方腊,关胜战死杭州城下,秦明中伏身亡,董平、张清双双陨落...最后连李逵都被毒杀。"
吴用额头渗出细汗。宋江知道这位迷信的智多星最吃这套,继续加码:"学究可记得去年冬至异象?紫微星暗淡,将星西坠...此乃改朝换代征兆。"
"哥哥欲...取天下?"吴用声音发颤。
宋江蘸着茶水在案几上画了个圈:"梁山泊为根,取山东为基,先灭田虎、王庆,再联方腊抗宋...十年之内,江山易主。"
油灯爆了个灯花。吴用盯着水渍未干的"天下"二字,突然离席下拜:"吴用愿效犬马之劳!"
扶起吴用时,宋江注意到他眼中闪烁的不只是臣服,还有压抑己久的野心。这位乡村教师出身的智囊,骨子里渴望青史留名。
------
三更梆子响过,宋江正伏案绘制练兵图谱,忽听寨门外喧哗大作。戴宗匆匆来报:"李逵醉酒闹事,打伤了几个新兵!"
演武场上,李逵挥舞板斧,将练功的木桩砍得木屑横飞。十几个新兵倒在地上呻吟,酒气混着血腥味在寒夜中弥漫。
"铁牛!"宋江厉喝。
李逵转身,赤红的双眼在看到宋江的瞬间清明了几分:"哥...哥哥..."他晃了晃硕大的脑袋,"这些撮鸟说俺不懂军法,俺就让他们见识见识..."
"绑了!"宋江冷声道。
无人敢动。李逵是宋江心腹,这是众所周知的。宋江夺过亲兵手中绳索,亲自上前。李逵本能地后退一步,终究没敢反抗,任由宋江将他五花大绑。
"李逵违反《梁山约法》第三条'戒酒闹事',第七条'不得私斗'。"宋江声音传遍全场,"杖二十,降为步军卒,以观后效。"
行刑时,李逵咬碎了两颗牙也没吭一声。但宋江看到他眼中的不解和委屈——像被主人责罚的獒犬。
深夜的牢房里,宋江亲自给李逵涂金疮药。黑旋风别过脸不看他。
"铁牛可是怨我?"宋江轻声问。
"俺...俺就是气不过..."李逵声音闷闷的,"自打哥哥烧了那诏书,就整天讲规矩、谈军法...以前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的日子..."
"想要那样的日子长久,就得先立规矩。"宋江按住他肩膀,"你是我最信任的兄弟,若你都违令,如何服众?"
李逵似懂非懂地点头。宋江知道这莽汉需要时间适应,但纪律的种子己经种下。
------
次日清晨,宋江在巡视山寨时发现异常——张青孙二娘的"人肉作坊"仍在运作。十几具尸体堆在后山,几个喽啰正在剔骨剥皮。
"拿下!"宋江怒喝。
张青跪地求饶:"哥哥明鉴,这些俱是贪官污吏..."
"住口!"宋江一脚踢翻案板,"《约法》明令禁止食人,尔等胆敢阳奉阴违!"
孙二娘突然尖笑:"宋公明好大官威!莫忘了你初上梁山时..."
"铮"的一声,宋江佩剑出鞘,剑尖抵在孙二娘咽喉:"我再说一遍,梁山不是杀人越货的匪窝,而是吊民伐罪的义师!"
西周鸦雀无声。张青面如土色,连连磕头。宋江收剑入鞘:"念在初犯,杖三十,逐出山寨。若再发现食人,定斩不饶!"
回忠义堂的路上,戴宗低声道:"哥哥,张青夫妇毕竟是二龙山旧部..."
"正因如此,才要拿他们立威。"宋江冷笑。昨夜与吴用长谈后,他彻底明白一个道理:要改造梁山,必须先打破旧有的利益格局。
午后,安道全送来第一批药材清单。宋江趁机提出建立医疗营的构想:"伤员按伤情分'危''重''轻'三级,医者也分科——外伤、内伤、瘟疫..."
"妙哉!"安道全拍案叫绝,"如此可提高救治效率!不过..."他犹豫道,"有些兄弟忌讳男女同营..."
"所以需要女医。"宋江意味深长地说,"听说孙二娘精通药理?"
安道全恍然大悟。这是典型的宋江式手段——惩戒之后给条出路。孙二娘将功折罪,自然死心塌地;反对势力看到连宋江心腹李逵都受罚,也不敢再有微词。
傍晚,宋江登上梁山最高处。八百里水泊尽收眼底,战船正在夕阳下操练,新划分的步兵营传来整齐的喊杀声。短短三天,山寨己焕然一新。
但真正的挑战才刚刚开始。宋江摸出怀中那份从现代带来的《中国历史地图集》,翻到北宋政和年间那一页。东京汴梁的坐标上,被他用炭笔画了个小小的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