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像一层湿冷的纱幔,沉沉地压在林间。白龙马跪坐在溪边,将洗净的布巾拧干,水珠滴在岸边的鹅卵石上,发出细微的声响。他的动作很慢,手指在触碰到青铜古棺时猛地缩回,指尖己经结了一层薄霜。我看着他苍白的指节,那里的鳞片正在一片片剥落,露出下面泛着淡金色的血肉。
"大师兄......"他抬头,龙族的竖瞳微微收缩,"这棺......在吸收我的龙气。"
我走近,将掌心贴在棺木上。寒气立刻顺着经脉爬上来,却在触及混沌血脉时骤然退散。棺身上的纹路蠕动起来,像是无数细小的虫豸在金属表面爬行,渐渐组成一幅模糊的图景——九重天上,一只金蝉被困在琉璃盏中,翅膀被金线贯穿。
沙僧从林间归来,红发间沾着露水和碎叶。他拖着一头刚死的鹿,鹿角上缠绕着几缕金线,像是被人刻意系上去的。他沉默地剥皮,刀刃划过鹿喉时,血喷溅在青铜古棺上,立刻被吸收得干干净净。
"这鹿......"我盯着鹿角上的金线,"是被人豢养的。"
沙僧的手顿了顿,降妖宝杖上的骷髅项链轻轻晃动。其中一个头骨突然"咔哒"一声张开下颌,吐出一枚生锈的铜铃。铃铛滚到我脚边,内壁刻着细小的梵文——【饲】。
唐僧坐在不远处的岩石上诵经,声音嘶哑得不像人类。他的袈裟领口微微敞开,露出颈后一块青紫色的淤痕,形状像极了蜷缩的蝉。当我走近时,他突然停下诵经,抬头看我——那一瞬间,他的瞳孔分裂成无数复眼,又迅速恢复原状。
"悟空......"他嗓音里混着奇怪的嗡鸣,"午时前......必须......上山......"
他的牙齿在张合时发出"咔哒"的轻响,像是某种昆虫在磨合口器。
正午的阳光穿透云层,将青铜古棺照得发亮。棺身上的纹路在光线下扭曲变幻,时而如山川河流,时而似佛寺宫阙。我伸手触碰,冰冷的金属突然变得滚烫,指腹立刻燎起一串水泡。
白龙马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淡金色的血沫溅在草地上。血滴落地的瞬间,土壤里钻出细小的白色菌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蔓延,最后在他脚边开出一簇簇惨白的花。
"大师兄......"少年龙蜷缩着喘息,鳞片间的缝隙渗出更多雾气,"我......看见天河了......"
他的瞳孔逐渐涣散,倒映出的却不是眼前的树林,而是一条横贯天际的银色长河——那是他曾经翱翔的地方,如今却成了囚禁他的梦魇。
沙僧的红发在风中飘动,发丝间缠绕的金线若隐若现。他盯着崖顶的方向,降妖宝杖深深插入地面。杖头的骷髅项链无风自动,其中一个头骨突然挣脱绳索,滚到青铜古棺前,下颌开合着发出无声的嘶吼。
唐僧站起身,袈裟无风自动。他颈后的淤痕己经扩散至整个后背,皮肤下有什么东西在蠕动,将布料顶起又落下。他张开嘴——
"知了——"
尖锐的蝉鸣刺破寂静,崖壁上的碎石簌簌滚落。青铜古棺剧烈震动,棺盖"砰"地弹开一道缝隙,混沌左臂的指尖探出,在空中划出几道血痕。那些血珠没有落下,而是悬浮着,渐渐组成一个残缺的符文。
沙僧的降妖宝杖开始嗡鸣,九个骷髅头同时发出凄厉的尖啸。白龙马痛苦地捂住耳朵,龙尾拍打着岩石,鳞片剥落处露出腐烂的肌肉。他的身体正在融化,像蜡烛般滴落淡金色的液体,渗入土壤后开出的白花愈发茂盛。
我握紧金箍棒,看着唐僧的皮肤一寸寸龟裂。袈裟下的躯体正在蜕变,无数金线从裂缝中钻出,在空中交织成茧。茧内传来"沙沙"的摩擦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啃食内壁。
崖顶传来第二声蝉鸣,这次更加清晰,仿佛就在耳边振翅。
青铜古棺的缝隙里,缓缓爬出一只残缺的蝉——它只有半边翅膀,复眼里映着整个破碎的天空。
白龙马突然停止挣扎,他的身体己经融化了大半,剩下的部分正在重组——龙角断裂,鳞片剥落,取而代之的是一对透明的薄翼。少年睁开眼,瞳孔己经变成昆虫的复眼。
"大师兄......"他的声音里混着金属般的嗡鸣,"我听见......天河在哭......"
沙僧的红发根根竖起,发梢燃起幽蓝的火焰。他拔出降妖宝杖,杖头的骷髅一个接一个爆裂,骨片在空中组成一幅星图——正是白龙马逆鳞上刻着的陨佛崖入口。
唐僧——或者说正在蜕变的那个生物——己经完全被金茧包裹。茧内传出规律的"咚咚"声,像是心跳,又像是木鱼敲击。
我抬头看向崖顶,那里的云雾正在散去,露出一个巨大的、蜂巢般的结构。无数金线从巢穴中垂下,在风中轻轻摇曳,每一根都系着一只半透明的蝉蛹。
青铜古棺内的混沌左臂突然完全伸出,一把抓住那只残蝉。在两者接触的瞬间,我的左臂传来撕裂般的剧痛——鳞甲破皮而出,血脉中的力量正在苏醒。
棺盖轰然洞开,一股古老的气息席卷营地。在那黑暗的棺椁深处,有什么东西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