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库内新动向

黄册匠1 八千二 3450 字 2025-06-30 02:07

回到黄册库,张世安感觉一切都不同了。

周主簿看他的眼神依旧冰冷,但似乎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门口的衙役依旧在,但张世安知道,暗处可能还有锦衣卫的眼睛在盯着自己。这种被多方势力同时注视的感觉,如同在刀尖上跳舞。

火生见到他回来,立刻扑上来紧紧抱住他的腿,小脸埋在他衣服里,久久不肯松开。张世安抚摸着他柔软的头发,心中五味杂陈。这孩子,己经成了他生命里无法割舍的牵挂,也是他坠入这深渊旋涡的根源。

陆铮的庇护像一层薄冰,随时可能破裂。想要活下去,想要护住火生,他必须拿出价值。

张世安将全部的精力都投入了工作。提前大造黄册的工作己进入白热化,海量的新册草本从各府州县源源不断地送入库房。核对、分类、编号、上架……每个人都忙得焦头烂额。

周主簿似乎也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对进度的催促近乎歇斯底里。他亲自坐镇核心编纂区域,眼神锐利地扫过每一个书吏和匠人。张世安被“委以重任”,负责江南片区的部分重要册籍的初步审核。这位置接触核心,但也意味着更多的监视和风险。

张世安伏案工作,眼睛却像最精密的仪器,飞速扫过册页上密密麻麻的数字和文字。他在寻找,寻找那种诡异的、结构性的雷同,寻找任何可能指向“飞诡”的蛛丝马迹。

很快,他发现了异常。在新送来的应天府江宁县的鱼鳞图册草本中,几处田产的登记方式,与他之前在湖州府旧册上发现的“雷同”手法如出一辙!同样的结构模板,只是换了地名、人名和田亩数!手法更加隐蔽,若非他心中早有警惕,几乎难以察觉!

更令他心惊的是,在审核另一批来自苏松地区的赋役黄册草本时,他敏锐地捕捉到一个熟悉的地名——“永丰圩”!

他立刻翻查旧档(未被焚毁的部分)。永丰圩,位于应天府上元县,旧册登记为致仕官员王侍郎名下水田一百二十亩。然而在新册草本上,永丰圩的登记却模糊不清,田亩数被归入了一个名为“义仓公田”的条目下,具体数字不详。

这手法……像是在刻意模糊永丰圩的归属和面积!张世安立刻联想到陆铮在秘道中发现的那枚带有纹饰的青铜碎片。会不会……与这永丰圩有关?

他不动声色,将这些疑点牢牢记住。同时,他利用审核之便,开始暗中记录。他没有纸笔记录——那太危险。他利用自己超强的记忆力,将发现的异常田产位置、疑似业主姓名、对应的旧册信息与新册差异,如同雕刻般深深烙印在脑海里,构建着一本无形的“影子账册”。

一天傍晚,张世安在核对一批刚送到的、需要紧急处理的旧册(准备销毁或归档)时,发现其中一本归安县洪武二十西年鱼鳞图册副本的装订线似乎有被动过的痕迹。他心中一动,小心地拆开线绳。

在册页中间,他赫然发现夹着一张小小的、边缘被裁切整齐的纸条!纸条上没有任何文字,只画着一个极其简单的图形:一个圆圈,里面点了一个墨点。

这是什么意思?标记?暗号?

张世安不动声色地将纸条藏入袖中。他感觉到,库里的暗流,正在他身边无声地涌动。

晚上回到斗室,火生己经睡了。张世安疲惫地坐在灯下,拿出那张画着圆圈墨点的纸条,百思不得其解。他下意识地用手指在桌面上比划着那个图形。

这时,火生不知何时醒了,揉着眼睛坐起来。他的目光落在张世安比划的手指上,又看了看桌上那张纸条。忽然,他爬下床,走到桌边,拿起张世安平时记账的炭笔,在纸条的空白处,小心翼翼地画了起来。

他画了一个歪歪扭扭的、更大的圆圈,然后在圆圈周围,画了几个更小的、不规则的墨点。接着,他指了指那个大圆圈,又指了指窗外黄册库的方向,然后做了一个睡觉的动作(趴下),又做了一个害怕发抖的动作。

张世安心中猛地一跳!他瞬间明白了!

大圆圈代表黄册库!小墨点代表库房的位置!睡觉的动作……值夜?害怕发抖……是看到可怕的事情?

火生是在告诉他,他在黄册库某个地方(可能是秘道入口附近?),在值夜人睡觉的时候,看到了让他害怕的事情(纵火?杀人?)!这张纸条,可能是某个知情者留下的标记,指向目击地点或证人?

“火生,你是在哪里看到可怕事情的?能画出来吗?”张世安急切地压低声音问。

火生咬着嘴唇,努力回忆着,眼中又浮现恐惧。他拿起炭笔,在纸上画了一个方框(房子?),在方框旁边画了一条波浪线(水?后湖?),然后在方框的一个角上,画了一个小小的、带叉的标记(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