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镇抚司诏狱,阴森潮湿,空气中永远弥漫着血腥、霉变和绝望的气息。这里是人间地狱,再硬的骨头,在这里也会被一寸寸敲碎。
吴仁礼被扒去了官服,只穿着单薄的囚衣,蜷缩在冰冷的石牢角落里。没有了往日的精明和伪善,只剩下无尽的恐惧和崩溃。隔壁刑房里传来的凄厉惨叫声,如同钝刀般切割着他的神经。他知道,那是他派去纵火灭口的心腹在接受“招待”。他更知道,很快,就会轮到他。
“哐当!”沉重的牢门铁链被打开。
两名面目狰狞的狱卒走了进来,不由分说地将的吴仁礼拖了出去,拖向那间不断传出惨叫的刑房。
刑房里,火光昏暗,墙壁上挂满了各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刑具。沈炼端坐在一张太师椅上,面无表情,只有眼神冷得像冰。方主事坐在一旁,脸色发白,显然不太适应这种环境。被折磨得不形的纵火歹徒像破麻袋一样瘫在角落,气息奄奄。
吴仁礼被狠狠掼在地上,摔得眼冒金星。
“吴仁礼,”沈炼的声音在阴森的刑房里回荡,不带一丝情感,“本官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说,谁指使你篡改白册?谁指使你派人调包、纵火?你在户部的靠山是谁?‘永丰圩’的旧账,还有哪些人参与其中?说!”
“下官……下官冤枉……”吴仁礼涕泪横流,还想做最后的挣扎,“都是……都是地方胥吏欺瞒,下官失察……那纵火……下官实在不知情啊……”
“不知情?”沈炼嘴角勾起一抹残酷的冷笑,他朝旁边的行刑手使了个眼色。
行刑手会意,拿起一把烧得通红的烙铁,走到那瘫倒的纵火歹徒身边。刺啦——!一股皮肉焦糊的恶臭瞬间弥漫开来!那歹徒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嚎,身体剧烈抽搐!
吴仁礼吓得魂飞魄散,屎尿齐流!
“本官有的是时间,有的是手段。”沈炼的声音如同魔咒,“你每说一句‘不知’,本官就从他身上剐下一片肉。等他变成一副骨头架子,就轮到你了。或者……你可以试试诏狱十八道大菜的滋味?看看是你的嘴硬,还是这铁打的刑具硬?”
冰冷的威胁,配合着眼前血淋淋的酷刑景象,彻底摧毁了吴仁礼的心理防线。他只是一个钻营贪腐的官僚,哪里经得起这种地狱般的折磨?
“我说!我说!”吴仁礼崩溃地嚎叫起来,如同竹筒倒豆子,“是……是户部清吏司郎中……郑文昌郑大人!是他……是他授意下官尽快‘平’了‘永丰圩’的账!那些动了手脚的白册……有些是地方按郑大人意思改的,有些……有些是下官找人仿造调换的!他……他许诺事后保下官升迁!昨夜调包和今日纵火……都……都是下官怕事情败露,自作主张,找的江湖亡命徒!郑大人……郑大人他不知情!真的不知情啊!” 他试图保住最后的靠山。
“郑文昌?”沈炼和方主事对视一眼,眼中都闪过一丝了然和凝重。户部清吏司郎中,正五品,掌管天下黄册、赋役、钱粮的总核,位高权重!果然牵扯出大鱼了!
“那些被‘飞诡’隐匿的永丰圩田产,最终都落到了哪些人手里?”沈炼追问。
“这……这具体下官也不全知……只知……只知很大一部分,通过几家粮行和当铺转了几道手,最终……最终似乎与……与南京守备太监孙公公的……的干儿子名下的一些产业有关……”吴仁礼为了活命,将自己所知和盘托出,连最隐秘的猜测都说了出来!
南京守备太监!这可是代表皇帝坐镇南京、手握兵权的内廷大珰!其干儿子……这潭水,深得让人心寒!
“还有呢?赵文博案后,你们是如何串通,试图掩盖的?所有细节!”沈炼步步紧逼。
吴仁礼为了少受皮肉之苦,将自己如何与郑文昌书信往来(信使通过特定商号传递)、如何接收指示、如何威逼利诱匠户(尤其是张世安)、如何策划调包纵火等细节,断断续续地交代了出来。虽然语无伦次,但一条清晰的、从京城户部延伸到南京地方和黄册库内部的利益链条,逐渐浮出水面。赵文博虽倒,但其留下的“飞诡”网络和既得利益集团,仍在疯狂地挣扎和反扑!
沈炼面无表情地听着,命书记官详细记录下每一句口供。方主事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没想到自己所在的户部,竟糜烂至此!
当吴仁礼再也榨不出新东西,像条死狗一样瘫在地上时,沈炼才冷冷道:“画押。”
吴仁礼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颤抖着在口供上按下手印。
“带下去,严加看管。”沈炼挥挥手。他知道,这份口供只是开始,要扳倒郑文昌,甚至牵扯到南京守备太监的干儿子,还需要更扎实、更无法辩驳的证据链。而突破口,很可能还在那片被焚毁又试图被篡改的“永丰圩”上,在那个创造奇迹的哑童火生身上。
他看向方主事:“方大人,吴仁礼口供所涉户部官员及南京相关人员,需立刻密报朝廷,同时暗中控制相关商号、粮行,查封账目!至于黄册库这边……”他眼中寒光一闪,“我们该去见见那位忠勤职守的张匠头,和他那位‘天赋异禀’的小公子了。有些‘错’,或许只有那孩子的眼睛,才能看得最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