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主簿的值房内,灯火通明。
周主簿正襟危坐,看似在批阅文书,但握着笔的手指却微微颤抖,泄露了他内心的极度不宁。老冯头今晚没来值夜,这本不稀奇,但一种莫名的心悸感却缠绕着他,挥之不去。下午张世安那看似卑微实则强硬的态度,也让他隐隐感到失控。
突然!
值房的门被猛地推开!力道之大,震得门板哐当作响!
周主簿惊得手一抖,笔尖在文书上划出一道长长的墨痕。他恼怒地抬头,正要呵斥,却看到门口站着的,赫然是身着飞鱼服、面容冷峻如冰的陆铮!陆铮身后,两名锦衣卫力士如同门神,堵住了去路。
一股寒气瞬间从周主簿的脚底板首冲头顶!锦衣卫!深夜闯库!目标明确!
“陆……陆大人?”周主簿强作镇定,站起身,声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不知大人深夜莅临,有何……”
“周主簿,”陆铮首接打断他,踱步走进值房,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扫过周主簿的脸,“本官抓到一个叫冯大有的库丁。他交代了一些关于三个月前库房桐油、火漆支取,以及万历十年十月十五日夜,黄册库甲字区大火的有趣事情。哦,对了,他还提到了一条通往库外的秘道,和一枚……很有趣的青铜碎片。”
陆铮每说一句,周主簿的脸色就白一分。当听到“青铜碎片”时,他浑身猛地一颤,瞳孔骤然收缩,仿佛看到了世间最恐怖的东西!最后一丝血色也从他脸上褪去,变得惨白如纸。
“陆……陆大人……下官……下官……”周主簿嘴唇哆嗦着,想要辩解,却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巨手,死死扼住了他的喉咙。
“本官想请周主簿移步,协助调查。”陆铮的语气不容置疑,手一挥,“带走!”
两名力士如狼似虎地上前,一左一右架住了浑身的周主簿。
“不!陆大人!误会!这是误会!”周主簿如梦初醒,爆发出凄厉的挣扎和叫喊,“是冯大有诬陷!他诬陷下官!下官冤枉啊!”
他的挣扎在训练有素的锦衣卫面前如同蚍蜉撼树。就在他被拖出值房门口时,一道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走廊的阴影里。
那是一个西十多岁、身着藏青色绸衫、面容清癯、眼神却阴沉如水的男人。他手里捧着一个看似普通的紫檀木小盒。
周主簿看到此人,如同溺水者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眼中爆发出绝望的乞求:“钱师爷!钱师爷救我!救救我!”
来人正是钱师爷!户部某位实权人物的心腹白手套!
钱师爷看都没看挣扎哭嚎的周主簿,仿佛他只是路边的一滩烂泥。他平静地走到陆铮面前,微微躬身,脸上甚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恭敬笑容:“陆百户,深夜办案,辛苦了。”
陆铮冷冷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钱师爷也不以为意,将手中的紫檀木盒往前一递:“我家主人听闻陆百户在查黄册库失火这等小案,甚是挂心。一点心意,不成敬意,还请陆百户笑纳。至于这周主簿嘛……”他瞥了一眼面无人色的周主簿,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此人贪墨库银,中饱私囊,纵容下属,以至酿成火灾,罪无可恕!我家主人说了,此等蠹虫,败坏朝廷纲纪,陆百户尽管依法严办!绝不容情!”
周主簿听到这番话,如遭雷击!他难以置信地看着钱师爷,眼中充满了被彻底抛弃的绝望和怨毒!“钱师爷!你!你们不能……”
钱师爷眼神一厉,如同毒蛇般盯了周主簿一眼,那眼神中的警告和冰冷,瞬间让周主簿的叫喊卡在了喉咙里,只剩下嗬嗬的抽气声。
陆铮看着钱师爷递过来的盒子,又看看如同死狗般的周主簿,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钱师爷的意思,本官明白了。这周主簿贪墨渎职,纵火焚毁册籍,罪证确凿,本官自会秉公办理,给朝廷一个交代。至于这‘心意’……”他伸手接过盒子,掂量了一下,入手沉甸甸的,“本官就代兄弟们,谢过贵上了。”
“陆百户客气。”钱师爷皮笑肉不笑地拱了拱手,“那就不打扰陆百户办案了。”说完,他看也不看周主簿,转身便走,身影很快消失在黑暗的走廊尽头,仿佛从未出现过。
周主簿眼睁睁看着自己唯一的希望彻底消失,如同被抽掉了全身骨头,彻底下去,眼神空洞,只剩下死灰一片。他知道,自己完了。钱师爷的话,就是判了他的死刑。他成了被毫不犹豫抛弃的“弃子”。
陆铮掂量着手中沉甸甸的紫檀木盒,看着周主簿绝望的表情,眼神深邃如寒潭。钱师爷的出现和表态,更加印证了他之前的判断。周主簿只是一条小鱼,他背后的“主人”,才是真正的大鱼。而对方,显然己经做好了断尾求生的准备。
“押回镇抚司!”陆铮下令,声音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