仕兰中学的图书馆在午休时分总是格外安静，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在深色的木质书架上投下温暖的光斑，空气中弥漫着纸张和旧书的独特气味。苏晓樯抱着一摞刚借的时尚杂志和一本厚厚的《欧洲艺术史》，脚步轻快地走在两排高大书架之间的过道上。她正琢磨着周末新开的那家法式甜品店的马卡龙配色，忽然听到前面拐角处传来刻意压低、却难掩激动和羞涩的女声。
“……陆学长，这个……这个周末市美术馆有个印象派的特展，听说莫奈的睡莲真迹会来！我……我多了一张票，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苏晓樯脚步一顿，八卦雷达瞬间启动。她悄悄探出半个脑袋，只见前面靠窗的阅读区，一个穿着高中部校服、长发披肩的学姐正微红着脸，双手递着一张精美的门票，而她对面站着的，正是那个让她心跳漏拍、空降“诛榜”榜首的陆澄学长！
陆澄背对着苏晓樯的方向，身形挺拔如修竹。他手里拿着一本看起来就很深奥的厚书，瞄了一眼封面，没看懂。并没有立刻去接那张票。他的侧脸线条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清晰，表情是苏晓樯熟悉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嗯，怎么说呢，礼貌的疏离？仿佛眼前热情的表白和邀请，只是拂面而过的一缕微风。
“谢谢。”陆澄的声音响起，温和有礼，听不出情绪，“不过周末己经有安排了，恐怕去不了。抱歉。” 他的拒绝干脆利落，没有多余的借口，也没有让人难堪的拖沓，就是一句平静的陈述。
那位学姐脸上的红晕瞬间褪去，变成了尴尬的苍白，拿着票的手僵在半空，嘴唇动了动，似乎还想说什么。
就在这时，苏晓樯那股“小天女”的劲儿上来了。她最看不惯这种磨磨唧唧、死缠烂打的场面，也莫名觉得那个学姐被拒绝的样子有点可怜。于是，她抱着书，大大方方地从书架后走了出来，小皮鞋踩在光洁的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哒哒”声，瞬间打破了这片区域的微妙寂静。
“哎呀，这位学姐！”苏晓樯的声音清脆响亮，带着点自来熟的热络，径首走到两人旁边，仿佛没看到刚才的尴尬，“你也对印象派感兴趣呀？莫奈的睡莲确实经典！不过我听说这次特展的票超难抢，黄牛都炒到天价了！” 她一边说，一边自然地用肩膀轻轻碰了一下那位僵住的学姐，巧妙地把她拿着票的手“撞”得收了回去，顺势化解了对方举着票的尴尬姿势。
那位学姐被苏晓樯突如其来的“热情”弄得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脸上更红了，这次是羞窘。她飞快地看了一眼依旧平静无波的陆澄，又看了一眼笑容明媚、气场十足的苏晓樯，低低说了声“我还有事”，便攥着票匆匆离开了。
苏晓樯看着学姐仓皇的背影消失在书架后，这才满意地收回目光，转向陆澄。她这才真正近距离看清了这位传说中的学长。阳光落在他身上，皮肤白皙得近乎透明，睫毛很长，鼻梁高挺，那双深邃的眼睛正平静地看着她，里面没有惊讶，没有被打扰的不悦，也没有感激，就是……很平静，像两潭深不见底的寒泉。
“呼，总算走了。”苏晓樯拍了拍胸口，一副“为民除害”的得意模样，完全没把自己当外人，“这种磨磨唧唧的邀请最烦人了，喜欢就喜欢，不喜欢就拒绝，痛快点多好！学长你拒绝得漂亮！” 她大大咧咧地发表着评论，眼神亮晶晶的，带着点“看我多仗义”的小骄傲。
陆澄看着眼前这个突然冒出来、像个小太阳一样散发着光和热的初中部学妹。她穿着精致的校服，领口还别了个小巧的钻石胸针，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抱着时尚杂志和艺术史，嘴里却说着最首白爽利的话，行为和气质形成一种奇特的、充满活力的反差。
“谢谢。”陆澄再次开口，依旧是那两个字，语气温和，但比起刚才对那位学姐，似乎多了一丝极其微弱的、难以察觉的……玩味？
“不客气！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嘛！”苏晓樯豪气地一挥手，差点把怀里的《欧洲艺术史》甩出去，她赶紧抱稳，随即好奇地凑近了一点，目光落在陆澄手里那本深奥的哲学书上，“哇，学长你看的书好深奥啊！《存在与时间》？这书名听着就让人头大！” 她皱着小鼻子，表情夸张，完全是真情实感。
陆澄顺着她的目光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书，又看了看她怀里那本色彩斑斓、印着巨大珠宝图片的时尚杂志，眼底那丝微弱的趣味似乎更明显了一点。
“其实还好，我的朋友很喜欢这种书。”他简单地回应，语气依旧平稳，但苏晓樯莫名觉得，他好像……没那么遥远了？至少，他没有像拒绝那个学姐一样，用一句“有安排了”打发自己走开。
“学长你平时就喜欢看这种……嗯……让人思考人生的书吗？”苏晓樯继续发挥她“自来熟”和“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特质，完全没觉得第一次正式说话就问这么多有什么不妥，“不会觉得很闷吗？我看这种书三页就能睡着！”
这一次，陆澄的回应不再是简单的“谢谢”或“还好”。
他微微侧头，目光越过苏晓樯，落在那片被阳光照亮的、空无一人的阅读区，声音依旧清冷，却带上了一种奇特的、近乎自嘲的意味：
“有时候，看懂了，反而觉得世界像个更大的迷宫。看不懂，或许还能当个无忧无虑的游客。” 他顿了顿，目光转回苏晓樯那张充满活力的、写满“看不懂才好”的小脸上，补充了一句，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近乎朋友间的调侃，“像你这样，抱着《VOGUE》研究马卡龙色系，也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