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澄看着楚子航转身的背影，忽然觉得这人就是一坨“冰山”——背挺得笔首，步伐匀速，好像踩在隐形的坐标线上。他鬼使神差地喊了声“楚子航”，喊完又有点后悔：万一人家不理我呢？

没想到对方真的停下了，虽然只是侧过半边脸。陆澄心里悄悄松了口气，嘴上却打起哈哈：“明天早上一起去买早餐？校门口那家包子铺，酸菜馅的。”他盯着楚子航的后颈，看见那里有颗浅褐色的小痣，心想这人连痣都长得这么规矩。

“六点五十。”楚子航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像在报时。陆澄“哦”了一声，看着他重新迈开步子，忽然觉得刚才那声应答像是某种程序反馈。

第二天在校门口见到楚子航时，陆澄正蹲在包子铺前系鞋带。他抬头看见楚子航手里捏着本历史书，心想这人是把书包当移动书柜了？递豆浆时他故意手抖了一下，想看看对方会不会变脸，结果楚子航稳稳接住，只淡淡说了句“谢谢”。陆澄咬着包子，偷偷观察他——这人吃包子都小口小口的，跟个T800似的。

后来在公交站遇见时，陆澄总忍不住找话。“你看今天报纸没？”“这司机开车真猛。”“下节课是数学，完了完了。”楚子航多数时候只听着，偶尔用单音节回应。陆澄心里嘀咕：跟这人聊天真累，不过……好像也挺省心，不用琢磨他是不是在敷衍。

……

下午最后一节课，暴雨如注，砸得教室窗户嗡嗡作响。陆澄盯着窗外白茫茫的雨幕，心里正发愁没带伞怎么回家，便背起书包往走廊走。刚到楼梯口就被人群堵住，他百无聊赖地靠着墙，忽然瞥见楚子航站在走廊尽头的窗边，望着外面的暴雨出神。

平时楚子航总是独来独往，难得见他在校内停留。陆澄犹豫了下，还是晃了过去：“喂，楚子航，你家车还没来？”楚子航闻声回头，雨水在玻璃上流淌，映得他脸色有些苍白。他看了眼陆澄，又转回去看雨，低声说：“嗯，可能堵在路上了。”

陆澄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操场的梧桐树枝被风吹得疯狂摇摆，雨幕里连校门都看不清。“这鬼天气，估计全城都堵了。”他咂咂嘴，摸出手机给爸爸妈妈打电话，“爸妈，我这把下暴雨了，京城怎么样...”

话没说完，就见楚子航忽然转过头，眼神在他脸上顿了顿，像是下了某种决心：“你没带伞？”陆澄耸耸肩：“早上看天气预报说晴天，谁知道……”

楚子航没接话，手指无意识地着书包带，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走廊里全是学生的喧闹声，雨声哗啦啦地砸在屋顶，两人之间却莫名安静下来。就在陆澄准备告辞时，楚子航忽然开口，声音比平时低了些：“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在这儿一起等。我爸的车应该快到了。”

陆澄有些意外，楚子航主动邀请他一起等车还是头一遭。他看着楚子航紧绷的侧脸，雨水顺着玻璃窗流下，在他身后勾勒出模糊的水痕。“行啊，”陆澄笑了笑，把书包往地上一放，靠着墙坐下，“反正我也不想现在冲出去喂雨神。”

楚子航“嗯”了一声，也在旁边的窗台上坐下，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两人并排坐着，听着暴雨声和走廊里的人来人往。陆澄偷偷瞄了眼楚子航，发现他正低头看着手机，屏幕光映在脸上，眉头微蹙，像是在等什么重要消息。他心里好奇：这家伙今天怎么突然主动搭话了？

雨还在下，丝毫没有停的意思。陆澄指了指走廊尽头：“等会儿雨小点，咱们去东门屋檐下等吧？这儿人太多了，吵得慌。”楚子航沉默地看了他几秒，点了点头：“好。”

两人就在一楼大厅里等着楚子航的父亲，这时左边的走廊突然传出来一道声音：

“楚子航？一起走吧，雨不会停的，天气预报说是台风，气象局发预警了！”女孩探头进来说。她有着一头清爽的长发，发梢坠着一枚银质的米老鼠发夹，娇俏的小脸微微有点泛红，垂滴眼帘不敢首视他。

“你不认识我？我叫柳淼淼……”女生没有得到回答，声音越来越小，蚊子哼哼似的。

其实楚子航认识柳淼淼，柳淼淼比他低一级，在仕兰中学很出名，初二就过了钢琴十级，每年联欢晚会上都有她的独奏，楚子航班上很有几个男生暗地里为柳淼淼较劲，楚子航想不知道她也没办法。

“我今天做值日，一会儿走。”楚子航点头致意。

“哦……那我先走啦。”柳淼淼细声细气的说，把头缩了回去。

……

“喂喂！柳淼淼柳淼淼！你捎我吧！”一个低年级的小子在屋檐下冲着柳淼淼大喊。

“路明非你自己走吧！我家跟你又不在一个方向！”柳淼淼头也不回。

他站起来，脖子歪着，脑袋耷拉着，沿着屋檐慢慢走远。陆澄看看他的背影，忽然想也许能让楚子航爸爸捎他一走段路，但还未张口就看到那小子一缩头，拿外衣裹住脑袋，丧家之犬似的穿进雨幕里。跑的还真快，在陆澄和楚子航没来得及反应之前，他己经啪嗒啪嗒的跑远了。

“我还想请你爸爸捎他一程来着......”陆澄看着那小子的背影，无奈开口的。楚子航这时开口回应道：“我也是......”

两人等了没多久，一辆黑色的迈巴赫缓缓驶进校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