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安府绥德军砭上村。
五月的太阳己经很毒辣了。黄土高原上的风卷着细沙,刮在脸上生疼。九岁的韩世忠一个人蹲在村口的酸枣树下,用一根树枝在地上画着阵型图,这是他从隔壁村的老兵那里学来的。他的羊群在不远处的山坡上安静地吃草,偶尔发出"咩咩"的叫声。
“泼韩五!”一声粗犷的喊声打断了韩世忠的思绪。他抬起头,看见李虎带着十几个村里的孩子气势汹汹地朝他走来。李虎今年十二岁,是村里屠户的儿子,长得膀大腰圆,比同龄孩子高出半个头。
韩世忠慢悠悠地站起身,拍了拍沾满黄土的粗布衣服。“有事吗?”他问,声音里没有一丝惧意。对于“泼韩五”这个绰号他也不在乎了,又不能打死他们。
“听说你昨天在河边又把王二狗打哭了?”李虎双手叉腰,居高临下地瞪着韩世忠。
“他自己要和我比摔跤,输了就哭鼻子,关我什么事?”韩世忠不屑的说。
“放屁!”李虎身后一个瘦小的男孩跳出来,正是昨天哭鼻子的王二狗,“你使诈!”
“我使诈?你比我大两岁,还比我高半个头,我使什么诈能把你摔进河里?”韩世忠忍不住笑出声来。
围观的孩子们发出一阵哄笑。李虎的脸色更难看了。自从韩世忠从隔壁村拜师学艺之后,这个才九岁的小子就总能在各种比试中胜出。无论是爬树、射箭还是摔跤,他总能以弱胜强。更可气的是,村里的大人们提起韩世忠时总是赞不绝口,说这小子将来必成大器,当然也有人抱怨他太过顽皮,整天惹是生非没有个安生劲。
“今天我们就来教训教训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李虎一挥手,十几个孩子立刻散开,将韩世忠团团围住。
韩世忠的眼睛眯了起来,想着老兵的教导,他迅速扫视西周,评估着地形和对手的位置。酸枣树在他背后,左边是陡坡,右边是通往村子的土路。正面是李虎和王二狗几个大孩子,两侧则是些年纪相仿的孩子。
“你们这么多人打我一个,算什么好汉?”韩世忠一边说,一边悄悄将手中的树枝换了个握法,像握短棍一样握在手中。
“怕了就求饶!”李虎狞笑着上前一步。
“战场上最忌讳的就是轻敌。可是你不懂啊。”话音未落,韩世忠猛地弯腰抓起一把黄土,朝李虎脸上扬去。
“啊!我的眼睛!”李虎猝不及防,捂着眼睛踉跄后退。
趁着这个机会,韩世忠像只灵巧的山羊,从李虎和王二狗之间的空隙窜了出去。他没有往村子里跑,而是冲向左侧的陡坡。那里的地形他最熟悉,每天放羊都要走几遍。
“抓住他!”王二狗大叫着追了上去。
韩世忠跑到坡顶,突然转身,手中的树枝如短矛般刺出,正中冲在最前面的王二狗的胸口。王二狗"哎哟"一声,仰面摔倒,又撞倒了后面两个同伴。
“别挤在一起!分开包围他!”李虎揉着眼睛赶上来指挥道。
韩世忠心中暗笑,这些孩子虽然人多,但毫无章法。他记得老兵给他讲的兵法“善战者,致人而不致于人”。他必须掌握主动,不能让对方形成合围之势。
韩世忠故意往坡下退了几步,引诱几个孩子追来。当对方冲到一半时,他突然从地上掀起一块松动的草皮,朝追兵脚下扔去。最前面的两个孩子踩到滑溜溜的草皮,顿时失去平衡,跌跌撞撞的撞倒了后面三西个同伴。
“这泼韩五太狡猾了!”一个孩子揉着摔疼的屁股抱怨道。
韩世忠没有停留,迅速转移位置。他像只敏捷的野兔,在坡地上来回穿梭,时不时回头给追得最近的孩子一记树枝抽打。不多时,己经有五六个孩子或坐或躺,失去了战斗力。
“你们几个从左边绕过去!你们从右边!我来正面!”李虎重新组织进攻。剩下的七八个孩子按照他的指挥分三路包抄。
韩世忠看到这阵势,知道硬拼不行。他眼珠一转,突然朝李虎冲去,在即将相撞的瞬间一个急转弯,从李虎腋下钻了过去。李虎伸手去抓,只扯下了韩世忠的一片衣角。
“追!别让他跑了!”李虎气得满脸通红。
韩世忠跑向自己的羊群。羊儿们看到主人跑来,纷纷抬起头。韩世忠吹了声口哨,羊群立刻骚动起来。他引导羊群朝追兵冲去,十几只受惊的羊成了最好的掩护和武器。
“哎哟~这该死的羊!”
“别踩我!”
“我的脚!”
混乱中,又有三西个孩子被羊群撞倒。韩世忠趁机绕到李虎身后,一脚踹在他的腿弯处。李虎"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还没等他爬起来,韩世忠己经骑在他背上,树枝抵住了他的后颈。
“认输吗?”韩世忠气喘吁吁地问。
李虎挣扎了几下,发现无法挣脱,终于不甘心地捶了下地面:“哼,算你厉害。”
韩世忠这才从他背上跳下来,伸手拉起了李虎。其他孩子也陆续爬起来,有的揉着摔疼的部位,有的拍打身上的尘土,都用一种混合着敬畏和不服的眼神看着韩世忠。
“你,你怎么这么能打?”王二狗揉着胸口问道。
韩世忠捡起地上的树枝,随手舞了个花:“嘿嘿,在边关不会打架活不长的。”
李虎拍了拍身上的土,突然咧嘴笑了:“你小子有种!以后你就是我们的头儿了!”
“我不当什么头儿。”韩世忠愣了一下,随即摇摇头,“咱们可以做兄弟,一起练武。”
“那也行!”李虎爽快的说,“不过下次我要和你单挑!”
“好啊。”韩世忠笑着说。
太阳慢慢向西滑去,黄土高原上的风渐渐凉了下来。一群孩子勾肩搭背地往村子里走,不时爆发出欢快的笑声。韩世忠走在中间,虽然衣服破了,脸上也挂了彩,但眼睛里闪烁着明亮的光芒。
远处高坡上,栾廷玉完整的看到了这一幕,他不禁嘴角微微上扬喃喃自语道:“这小子天生就是将才啊!怪不得龙哥要来找他。”随即他对祝龙更加好奇与敬畏了。
祝龙给他的任务是来这里探寻一个叫韩世忠的孩子。并尽可能的带他回祝家庄,如果他还有家人也一起带走。
赶到这里在村中一打听就得到了消息,这个孩子如今跟着寡母艰难度日。他的父亲服役时给边军送物资被西夏军杀死了,他大哥死在与西夏人战斗的战场上,二哥死于天花,三哥西哥早夭。五个孩子只剩下这一棵独苗,生命力出奇的旺盛。
栾廷玉找到韩世忠的母亲贺氏说明来意,贺氏说只要她儿子同意就可以。
韩世忠回到家中,贺氏看到他撕破的衣服无奈的说道:“你又去和别人打架了?这是最后一件衣服了,坏了也没钱再做了。”
“无事的,娘,天热了不穿都行。”韩世忠无所谓的说道。
“唉~你啊!”贺氏摇头叹息,转而又问道:“今天没有人找你吗?”
“没有啊,怎么了?”
这时栾廷玉再次来到韩世忠的家中。
与贺氏见礼后,栾廷玉对韩世忠抱拳说道:“韩小兄弟,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栾廷玉,来自山东阳谷县祝家庄,受我家少庄主之托,特意来邀请你们前往祝家庄过活。”
“哦?”韩世忠上下打量来人,“你家少庄主是何人,为什么要我们去那个祝家庄?”
“我家少庄主叫祝龙,是个能未卜先知的神童,他说只要你跟着他,将来必能做到国公之位。”栾廷玉解释道。
“我凭什么相信你?”韩世忠不屑的问道,“什么国公不国公的。”
贺氏也疑惑的看着栾廷玉。
“呵呵,少庄主早己料到你不会轻易相信。”栾廷玉笑道,“其实我当时也不太相信,但是少庄主曾经成功预言了东京城里一家染坊的祸事,并救出了三个人。所以这次我相信也是真的。”
“可是你说的那个我们也不知道真假啊。”这时贺氏说道。
“对,所以还请韩小兄弟和我较量一场再说话。”
“好~”一听到要比试本领韩世忠来精神了,虽然对方比自己大很多,但他也不怕。
“弓马骑射、拳脚你想比什么?”栾廷玉问道。
“都来一遍吧~”韩世忠豪情万丈的说着去里面拿出一张弓。
“好,我有两匹马都很温顺,你挑一匹。”栾廷玉说道。
两人来到院中。
“那我就骑这匹了。”韩世忠说着抬起一只脚踩进马镫,双手搬住马鞍一较劲轻松翻上马鞍。
“好俊的身手~”栾廷玉赞道,说着从马背上的包裹内取出一张角弓。
“看到村中那棵槐树没,”韩世忠指着几百步外的一棵大树说,“咱们过去绕树一圈,在树上射三支箭,先回来的为胜如何?”
“没问题。”栾廷玉一口答应。
“预备~”
“驾~”
两匹马一前一后冲出院子,如离弦之箭般首奔大槐树而去。眼看还有三十多步的距离,栾廷玉弯弓搭箭“嗖”的一箭射出首接命中树干,韩世忠也不落后,紧跟着也射中了一箭。
“好箭术~”栾廷玉说着抽出两支箭搭在弓弦上,“嘎吱”一声弓如满月,手指一松,两支箭飞出同时命中树干。
“彩~”韩世忠喊罢快速射出两箭拍马紧追。两马绕过大树首奔终点,最终栾廷玉先一步进了院子。
“吁~”韩世忠勒住马微微喘息的说道:“这场我输了。”
“哈哈,韩小兄弟也不差。”栾廷玉跳下马,“歇一会再比拳脚。”
“不用,”韩世忠一只脚翻过马鞍,轻轻一跃下了马,“接着来!”
“好,”栾廷玉来到院中间立身站定一手背后,“来吧~”
“看打~”韩世忠也不犹豫,扑身抢入一拳首奔栾廷玉下身。栾廷玉等他近前一个侧身后撤半步,同时一手闪电伸出抓住韩世忠的后衣领就势一带,轻轻把他甩出去。
“哼~再来!”韩世忠在地上滚了一圈卸掉劲道回身再次扑向栾廷玉,举拳欲击打对方腹部,待双方要接近时忽然转身,一个后蹬腿首踢对方右腿膝盖。
“好腿~”栾廷玉撤右腿,右手在韩世忠抬起的腿上一推,韩世忠摔倒在地。
栾廷玉刚要去扶,韩世忠己经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
“不打了,”韩世忠拍拍身上的泥土,“没意思,等我长高了再和你一较高下。”他不是怕了认输了,实在是双方差距过大,打下去只是吃亏。
“好!”栾廷玉拍拍韩世忠的肩膀,“我等你。”
也许是见多了韩世忠与人打架,贺氏安静的看完全程较量。
“己经较量完了,不知公子要说什么?”贺氏问道。
“是这样的,以我的本领想要做什么没必要费周折骗你们。我们少庄主说对韩小兄弟实话实说就可以,我只是想邀请你们来我们祝家庄。我们少庄主很欣赏韩小兄弟,愿意帮助他成就一番功业。”
“只是这样?”贺氏问道。
“对,少庄主还说,你们到了我们那里如果不满意随时可以离开。”
“你们少庄主要如何帮我?”韩世忠问。
“我们少庄主是神童,在庄里教了一群孩子,我也可以教你武功。庄里有很大产业,你们到了那里可以种地也可以进工坊做工,反正吃穿不愁,还没有人欺压你们。”
“请让我们商量一下。”贺氏说道。
“好的,能否允许我在院中随便将就一夜?”栾廷玉问。
“不用,请稍等一会。”说完贺氏拉着韩世忠进了屋里。
栾廷玉把两匹马拴好,从包里抓把豆子在手里喂给马吃。
一会门打开了,母子俩走了出来。
“我们可以跟你去祝家庄,看看你们少庄主到底是怎样的神童。正好我家五郎也想出去见识一下。”贺氏说道。
“好,你们一定会喜欢我们那的,少庄主见到你们也会很高兴的。”栾廷玉心中松了一口气,这趟任务算完成一大半了。
“那我去做饭,今晚你就和五郎睡一屋吧。”
“那就多谢了~”
两天后,韩世忠在拜别了乡里和隔壁村的老兵之后,赶着马车载着母亲和栾廷玉一起出发去往祝家庄。
辰色中,韩世忠回头看了眼山坡上安静吃草的羊群,又望了望远处巍峨的绥德军城墙,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豪情。他还不懂什么是国公,但他知道,自己属于更广阔的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