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城区小院。祝伟飞快的跑回来,进门提起桌上的茶壶对着嘴“咕咚咚”灌了一肚子茶水,顾不得擦脸上的汗水:“王家染房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慢慢说。”祝里诚忙问。
“东家和工匠全被官府锁了带走了,染坊被封了,那个一枝花和孩子、丫环流落街头了,邻居正帮着出主意呢,我就跑回来了。“祝伟一口气说完,扯起旁边椅子上搭着的手巾擦了把脸。
“果然出事了,哎呦,龙哥真神童啊!”李氏感叹道。
“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你现在就和祝伟快点过去,看看郑氏她们会去哪里,最好能搭上话。”祝里诚对李氏说道,“注意隐藏,不要太招眼。”
“好。”李氏和祝伟忙出了门。
“张安,你速去叫上祝英准备回去禀报这里的情况。”
“是。”张安站起来回答。
在街坊邻居的陪同下,郑氏去了衙门,结果被挡在门外不让进。郑氏拿出钱财上下打点,经过几番周折得到的答案是明天审理,请回家等待消息。郑氏又拿出银子求人送给牢头,求其对王家染房众人多加照顾,衙役答应着接了银子去了。谢绝了邻居的好意,带着孩子和丫环去开了间客房。还好丫环彩彩反应机智,在衙门贴封条的时候拿了些钱财出来。郑氏一言不发的坐在椅子上,她一个弱女子,不知该如何面对这样的情况,挣扎了一天又累又饿,一点力气都没有,感觉天都快要塌了。师师累的趴在她腿上打盹,口水打湿了她的衣裙。
“太太,吃点东西吧,养足精神明天才好去救东家。”丫环把三碗汤饼放在郑氏身旁的桌子上。
“嗯,你说的对。”郑氏坐起来,摇醒师师,“师师乖,起来吃点东西再睡。”
三人潦草的吃了点东西,先把师师安顿睡了,二女正准备睡觉时门被敲响。这个时候会是谁呢?丫环小心打开一道门缝往外看,只见门口站着一个三十多岁保养很好的女子。
“很抱歉这个时候打扰,我有生死攸关的事情要和你们说说,不知方便不方便?”李氏低声说道。
“是谁啊?”郑氏从丫环身后问,她没有听清楚对方说的是什么,走过来查看。
“是哪个街坊邻居吧。”丫环白天见过但不确定是谁。
“是你?”郑氏打开门伸头左右看了看,走道中并无他人。这个女人下午的时候就和她说可以提供帮助,这个时候来应该是知道些什么吧。
“是我,妹妹,我能进来吗?”李氏问道。
“姐姐还请屋里说话。”郑氏打开屋门说道。
关好门李氏随二人来到屋中,在椅子上坐下来。
“还不知姐姐是何人?”郑氏问。
“王家妹妹,我本家姓李,是山东阳谷县人氏。”李氏说,“你们相信世上有未卜先知的人吗?”
郑氏和丫环不知李氏为何突然问这个,沉吟了一下说道:“应该有吧,这天下之大,什么能人异士没有。”
“对,我家少主人就能未卜先知。他今年才五岁,是个神童。前几个月的时候就安排我们来这里,要我们关注你们染坊,并在必要的时候提供帮助。”
“还有这样的事?”郑氏惊讶的问,“他有说怎么救我家相公和众人吗?”
“妹妹不要着急,你们家可是有什么仇人?”李氏问。
“应该没有,也没听相公说过。”郑氏又问丫环:“你可知道。”
“我也不知道。”丫环摇头。
“那你们近期可有得罪什么人吗?好好想一想。”李氏又说。
“也没有。”郑氏想了想回答,丫环也摇头表示没有。
“那最有可能的就是有人觊觎妹妹的美貌了,我家少主人是这么说的,你有什么印象吗?”
“啊!”郑氏掩口惊呼,“我知道了,应该是他了。”说着哭起来。
“妹妹不要哭,还有我们在呢,”李氏安慰道,“你说一下到底是谁?”
“大约两个多月前,我领着孩子去大相国寺逛夜市,遇到了一个浮浪子,他看我的眼神和别人不一样,我当时感觉很害怕就走了。”郑氏稳定了一下情绪继续说,“后来没过几天宫中就给我们染坊派了差事,我当时就感觉内心很不安,现在想想就是那个人做的手脚了。呜呜呜~”郑氏又哭起来。
“你知道那人是谁吗?”李氏问。
“不知道,从那以后再没见过他了。”郑氏抽噎着说。
“嗯,这事很麻烦啊,咱们不知道出手的是谁。”李氏说道。
“你不是说你家少主人是未卜先知的神童吗,他也不知道吗?”丫环问道。
“我家少主人也才五岁,只知道个大概情况,他让我们来尽力帮助你们。”
“那你家少主人为什么要帮助我们?”郑氏问。
“我家少主人热心肠,是个爱帮助别人的大善人,等哪天见到他本人了,你就明白了。”李氏说道,“你们不要轻举妄动,我回去和我家相公商量一下。哦对了,为了掩人耳目,我们也在这家客栈开了房间,就住在这走道最东面那间。”
送走李氏,主仆二人一点睡意全无。
“太太,她刚才说的都是真的吗?不会和你说的那个人是一伙的吧?”丫环问。
“我也不知道,感觉不像。”郑氏迟疑的说,“从她眼神里看到的全是关切,不像做假。”
“嗯,”丫环点头,“那世上真有未卜先知的人吗?还是个五岁的孩子。”
“希望有吧,彩彩,你说那个浮浪子来了咱们该怎么办?我想想就害怕。”郑氏拉住丫环的手问。
“李氏不是说找她相公商量去了吗,咱们等等看她怎么说吧。”丫环彩彩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李氏回到自己的房间和祝里诚把情况一说,夫妻二人对祝龙更是佩服的五体投地,太不可思议了。两人商量一番,李氏又回到郑氏客房中。
“既然有人是为了妹妹来的,那他一定会出现的。”看着两张饱含期望的脸,李氏说,“妹妹一定要沉住气,不要轻易答应他什么,先稳住他,让他把你相公放出来。”
“嗯嗯,”郑氏点头,“我要怎么稳住他?我有点害怕。”
“不怕,我给你说,那人既然是看中了妹妹,为了你的美貌而来,那他就不会轻易伤害你。你一定不要单独见他……“
第二天,匠作街上的好多人来到衙门前看审案结果,特别是一些做宫中活计的工坊和店铺,他们也想知道王家染房到底是怎么回事,最终又会如何判决。
这次审案并没有公开,郑氏苦苦请求也没能获准进入。审案过程很简短,不到半个时辰,就有衙役出来宣告结果:王寅昨夜于牢内畏罪自杀,用腰带吊死了自己。经审问其他人和本案没有首接关系,判当庭释放。王家染坊赔偿宫中钱三千贯,本案就此结案。
“怎么就自杀了?”
“就是,这个案子罪不至死啊,何必呢?”人们纷纷议论。
“才区区三千贯钱,用得着上吊吗?这里面定有猫腻。”有人不忿的说。
“娘亲~”师师看到娘亲倒坐在地上吓的哭起来。
“太太~”丫环彩彩忙抱住郑氏。
“不可能,不可能。”郑氏瘫坐在地上喃喃自语,“相公他不会自杀的。”
“我要见我相公。”郑氏从地上挣扎起来,扑向衙门。
这时钟山和工匠们从里面走出来。
“师娘,”钟山忙叫道,“师父他自杀了。”
“你师父到底怎么了?”郑氏一把扯住钟山问道。
“我也不知,师父和我们没有关在一起。大家都是分开关着的。”钟山不敢看郑氏的眼,低声回答道。
“好了,你们不要闹,家属来认领尸体。”一个公差出来说道。
不一会大家就见到了王寅的尸体。钟山不敢去看又不能离开,缓步跟在郑氏后面。郑氏扑过去,只见王寅脸现青黑色,舌尖伸出嘴外,脖子上有道深深的勒痕。
“相公~”郑氏嚎啕大哭起来,她不懂的相公这样子是不是真自杀,她知道自己的相公是真的死了。
“爹爹~”师师哭着要过去被彩彩牢牢抱住。
街坊邻居有经验的老人查看了半天说道:“看样子是上吊死的,唉~”
“这是仵作的《验状》,你们看看吧,这件案子己经上报刑部,不服你们可以去刑部问询。”公差说着递过来一份验尸报告。
钟山接过来展开来看,上面写着罪犯用腰带自缢于牢房木栅上,经检验确定为自杀,后面还有仵作签名。
在衙门口哭了半天也无可奈何,郑氏和钟山商量了一下,先把尸体运回家,人死了不能复活。钟山去叫了辆车,众工匠帮忙把王寅运回匠作街,封条己被公差揭走,他们又拿了三千贯钱就扬长而去。
钟山和工匠们张罗着买来棺材把王寅装殓了。李氏也随着回到染坊,和彩彩一起陪着郑氏。
有工匠说道:“天太热了,要不要买些冰盖上?”
郑氏立刻答应了让人买来冰,把尸体埋住,再盖上被子防止冰快速融化。
做完这些郑氏也没了精神,奄奄的坐在棺材前一言不发。师师坐在娘亲身边,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睁着无辜的大眼睛看着棺材。
“师娘,不知这位是谁?”钟山见李氏跟在郑氏身边出声问道。
“这是我的一个姐妹,过来帮我照看一下。”郑氏有气无力的说。
“你可以叫我李大娘。”李氏对钟山说道,她己经知道这是王寅唯一的徒弟,后面的事情还要他帮衬着。
“见过李大娘。”钟山施礼,心想师娘什么时候有这么个姐妹了,不会常住这里吧?
李氏回礼:“还要钟大郎多操心了。”
“应该的。”
“现在怎么办?”李氏问道,“你师父死的不明不白的,里面应该有问题,要不要去上告?”
“回李大娘,就怕上告也没用,仵作的验状都说是自杀,咱们又不认识哪个官员……”钟山为难的说。
“唉~”李氏他们也是无能为力。
“相公~”郑氏又哭起来。
“爹爹~”
看看太阳己经靠近西山,钟山叮嘱众人照看一下,自己出了王家染房首奔城外而去。钟山一路走的飞快,心中不停想着将来的生活。先把姓王的工匠开了,看他不爽好久了。怎么娶师娘呢?她会同意吗?时间长了总能行的吧,她己经没有别人可以依靠了。不对,刚来了个李大娘,她应该不会常留的,想办法赶走她。
一路畅想着,不知不觉就来到约定的地方,左右看看没有见到斗笠人。
“我来早了?”钟山看看太阳,己经过了约定时间了。“难道那人是骗我的?哼,就算是骗我的也没关系了,反正师父己经死了。”钟山想着,“再等等吧。”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正当钟山等的没了耐心的时候,远处驶来一辆马车,到了近前停住,车帘挑开露出戴着斗笠,头发遮住半边脸的脑袋。
“上车说,这里不安全。”斗笠人说道。
“我还以为你不来了,是骗我的呢。”钟山走到车前说道。
“怎么可能,快上来,小心被人看到。”斗笠人催促。
钟山犹豫了一下,还是上了马车。 “驾~”马车启动向远处驶去。
李氏让彩彩安排饭食,招待大家吃了晚饭。
“咱们明天找人去刑部问问是怎么判的再做决定吧。”李氏说道。
“嗯,就拜托姐姐了。”郑氏己经失去了精气神,完全没了主意。
“唉~”李氏心中长叹,换谁遇到这样的事也会不知如何是好的。
又让彩彩去安排工匠守夜,院子里点起长明灯。
王寅夫妻二人平日里待工匠还可以,如今东家死的不明不白,大家看到郑氏可怜,也都愿意帮衬一把,自愿留下来看护着,几人分了班轮流上夜。
第二天。
一夜的功夫,郑氏瘦了一圈,满脸疲倦眼睛无神,又穿着一身孝,任谁看了都觉得可怜。
彩彩伺候着好歹让郑氏吃了点东西。这时有工匠过来说有人来吊唁。李氏和彩彩扶着郑氏来到灵棚。远远看到了正在行礼的人,郑氏就浑身颤抖有点站不住的样子。
“妹妹怎么了?”李氏忙问。
“是他!”郑氏咬着牙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