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灵汐摸着无名指上的银戒,对着铜镜轻笑——戒面的双生星芒间,细如发丝的纹路刻着她最爱的星芒草,边缘还留着楚逸尘打磨时的细微毛边,像极了他向来藏在铁血后的笨拙温柔。案头堆着他近二十日的来信,每封都用星轨纹信笺写成,最厚的那封足足有七页,从灵渊的灵力潮汐如何影响药草生长,到结盟时西越使者误把灵蜂蜜当毒药的笑话,事无巨细,字里行间全是他在身边时才有的碎碎念。
“夫人,孟氏的三倍贡药己入库,认罪书也按您说的,贴在药王谷公示栏了。”林砚将卷轴放在她身侧,瞥见案头摊开的信纸,上面是她刚写完的回信,字迹比平日张扬许多,墨色因情绪起伏而浓淡不均:“银戒戴在手上总硌得慌,许是少了陛下指尖的温度。近日总梦见你在风雪里骑马,若敢让自己冻着瘦着,回来便罚你在星芒草田睡十日,听我念你留下的律例手札。”
入秋的夜风裹着细雨掀起窗纱,她忽然想起今日暗卫密报里的寥寥数语:“陛下为赶东陵国结盟书,己两日未进热食,昨夜咳血于议事帐,却命人瞒下。”指尖捏着笔杆的力道重得几乎要掐进掌心——他在信里总说“灵脉稳固,勿念”,却把药味藏在信纸边缘,把咳血的帕子偷偷塞进铠甲内衬,像极了当年在兽潮,明明伤得站不稳,却还要笑着说“我没事”。
第七日收到他的信时,宣纸边缘果然染着淡淡的灵脉修复药剂味,连封口的蜡印都带着暖意,显然是刚写完便加急送出。她盯着信里那句被墨点晕开的“待最后一国结盟书落印,本君便尽快回,纵是骑马踏碎风雪,也要赶在星芒草盛绽时见你”,忽然眼眶发酸,提笔时笔尖在砚台里晃出涟漪:
阿尘:
今日替你温了药浴水,水温调了三遍,却发现身边少了个会皱着眉说“太烫”却又乖乖入浴的人。处理孟氏时,我按你说的“先展药草枯亡铁证,再宣律例”,可当他们递上认罪书时,忽然想起你书房里那叠被指腹磨出毛边的子民诉状——原来你每道铁血政令背后,都藏着翻烂十本医书也要找到灵草救民的软。
暗卫说你近日总在丑时盯着星轨图发呆,咳声惊飞了帐外灵鸟。我己让桑榆将润肺灵草膏封入星芒草纹瓷瓶,随信附上的玉简里刻了用法:每日卯时初刻、酉时末刻各一勺,若敢偷懒……便让墨玄带着十二暗卫扮成药商,守在灵渊行营门口盯着你喝,连药渣都要检查。
星芒草己盛绽如河,花田边缘新种的“双生星芒”品种开得格外旺,每朵花的五片叶子都朝着灵渊的方向微微倾斜,像是在替我望你。昨夜我替你给追风马喂灵草时,它忽然蹭了蹭我的手——许是知道主人归心似箭,连它都比往日更焦躁些。
只是……下次若再敢不辞而别,我便把你的星轨剑藏进星芒草花田最深处,再布下十层灵草迷阵,让你寻到剑时,也顺带尝尝“望妻欲穿”的滋味——反正你说过,“夫人在哪儿,本君的归处便在哪儿”,便是寻上百遍,你也该认认自家夫人设的阵了。
灵汐 于星芒草田畔,落字时雨滴沾湿纸角,晕开的墨痕像极了星轨的弧度
信差离开时,她望着他策马消失在药田尽头,发间的星芒草发簪被风吹得轻颤——那是楚逸尘去年亲手给她插的,说“星芒草沾了夫人的灵气,连花香都带着暖”。此刻花田里的星芒草在细雨中轻轻摇晃,叶片上的水珠滚落,竟像极了他信里说的“每颗晨露都是本君未说出口的牵挂”。
而千里之外的灵渊行营,楚逸尘捏着她沾着草香与雨痕的回信,指腹反复着“咳声惊飞灵鸟”几字,忽然不顾帐外等待的西越使者,起身走向马厩。追风马嗅到他的气息,踏蹄声比往日急促,马蹄铁在青石板上敲出火星——正如他此刻的心情,每读一句她的牵挂,归心便重了几分。
“陛下,西越使者还在议事帐——”风逸追上来,却在看见他掌心的信笺时顿住。楚逸尘指尖捏着信末那行被雨痕晕开的“寻到剑时,也顺带尝尝‘望妻欲穿’的滋味”,忽然轻笑出声,声音里带着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宠溺:“风逸,替本君传讯:结盟书条款可再让半成,本君要赶在明日卯时前,踏上回药王谷的路。”
“陛下,灵渊到药王谷需过三道灵脉险关,连夜赶路怕是……”
“她在信里说星芒草盛绽了。”楚逸尘翻身上马,星轨纹铠甲在夜色中泛起微光,“本君当年在兽潮答应她的‘共赏星河’,如今星芒草便是星河,她便是本君的归处——至于结盟事务,带上传简便可,但若迟了她的星芒草花期……”他低头看着无名指上与她成对的银戒,“可是要被夫人藏剑罚睡草田的。”
夜风卷着灵渊的雪粒扑来,却挡不住他策马的速度。追风马踏过结冰的溪涧,马蹄声与他心跳同频——这些日子在前线周旋,他早己习惯了案头的星芒草画、信里的气话、暗卫汇报里的琐碎,却在收到她沾着雨痕的信时忽然明白:所谓“尽快回来”,从来不是权衡利弊后的选择,而是心尖上的人轻轻一句“我在等你”,便让所有的“天下事”都有了轻重缓急。
子时的星轨格外明亮,叶灵汐站在药田高处,望着灵渊方向的星空,忽然看见一道流星般的光痕划过——是楚逸尘的星轨剑鞘在夜色中反光,像极了他当年在兽潮劈开荆棘时,那道让她安心的光。指尖无意识地着银戒,她忽然轻笑出声——这个总把“尽快”挂在嘴边的人,终究是藏不住归心,竟连星轨剑的光,都在替他说着“我来了”。
花田里的星芒草在夜风里发出细碎的声响,像是在低语着重逢的喜悦。叶灵汐忽然想起楚逸尘曾说“尺素传情千般好,不如夫人一笑值千金”,此刻摸着案头他画的星芒草便签,忽然觉得这许多日子的忙碌与牵挂,终于有了具象的期待——他在赶来的路上,踏着星轨的光,带着她的药草膏,也带着藏了许久的“想你”。
而她知道,待他骑马踏碎晨露归来时,定会带着一身风雪却笑得温柔,说“夫人的星芒草,比我梦见的还盛”。那时她会把备好的药草膏塞给他,假装生气地数落他“又硬扛伤势”,却在他低头吻她发顶时,悄悄红了眼眶——原来所谓“不容易”,从来不是独自扛下所有,而是当你觉得累时,抬头便看见,那个你牵挂的人,也正带着牵挂,向你走来。
星轨渐渐西沉,叶灵汐望着光痕越来越近,忽然明白:这世间最动人的“尽快回来”,不是空泛的承诺,而是他在前线算着星芒草的花期,算着她的药浴时辰,算着每一刻能缩短的距离,让“尽快”变成“此刻便想拥你入怀”的迫切。就像此刻,追风马的蹄声己隐约可闻,而她指尖的星芒草,正为他盛绽出最暖的光——那是独属于他们的星河,是跨越千里的、彼此的归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