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空绒布·请君入瓮

时间在那一刻被无限拉长,每一秒都像钝刀子割肉。王妈的声音如同惊雷炸响在书房门外,也炸得林婉心魂飞魄散。伸向密码盘的手僵在半空,指尖冰凉,剧烈地颤抖着。浑身的血液似乎瞬间凝固,又在下一秒疯狂倒流,冲得她耳膜轰鸣,眼前阵阵发黑。

*完了!要被发现了!傅政白就在身后!*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巨手扼住了她的喉咙,让她几乎窒息。冷汗瞬间浸透了丝质睡袍的后背,黏腻冰冷地贴在皮肤上。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所有。林婉心猛地收回手,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以快得不可思议的速度和轻得几乎无声的动作,贴着冰凉的地毯,闪电般向后窜去。她甚至不敢回头看一眼傅政白的背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冲破束缚。手指颤抖着握住冰凉的黄铜门把手,用尽全身力气控制着幅度,将那扇虚掩的门无声地拉开一道仅容她侧身通过的缝隙,整个人如同受惊的魅影般闪了出去。

“呼!”

门在身后轻轻合拢的瞬间,林婉心整个人重重地撞在冰冷的实木门板上,背脊紧贴,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逃亡。冷汗顺着惨白的额角滑落,滴在地毯上,洇开一小团深色的湿痕。她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在耳边狂跳的巨响,震得太阳穴突突首跳。

“少奶奶?您在这儿啊!”王妈带着一丝惊讶和探寻的声音从走廊另一头传来。她刚才似乎去了客房方向寻找,现在折返回来,脚步声由远及近。

林婉心猛地一个激灵,强行压下翻涌的气血和几乎冲破喉咙的尖叫。她迅速转过身,脸上肌肉僵硬地牵动,瞬间堆砌起温婉得体的笑容,只是那笑容苍白而勉强,眼神里残留着无法完全掩饰的惊惶。

“王妈,”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刻意压制的喘息后的微颤,努力让语调显得平稳自然,“我…我正想去找你呢。” 她快步迎上几步,仿佛刚从客厅方向走过来,巧妙地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王妈可能投向书房门口的视线,“粥…小米粥现在就熬上吧,熬得软烂些。政白这个会估计时间不短,我怕他胃不舒服。” 她的语速比平时快了一点,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只想尽快将王妈支开这个危险区域。

“哎,好嘞,我这就去。”王妈是个老实人,看着林婉心略显苍白的脸色和急促的语气,只当她是担心丈夫的身体,不疑有他,点点头,转身就朝厨房走去。

首到王妈的背影彻底消失在厨房门口,林婉心紧绷如弓弦的身体才稍稍松懈下来,但后背的凉意却更深了,如同跗骨之蛆。刚才那一瞬间,她离身败名裂、万劫不复只差毫厘!心脏还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后怕的感觉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波波冲击着她摇摇欲坠的神经。

*不能放弃!机会稍纵即逝!*

王妈进了厨房,暂时安全了!这个念头如同强心针,瞬间压倒了恐惧。书房里傅政白流利的英语声和电脑风扇的嗡鸣依旧清晰传来,会议显然还在进行中。

林婉心眼中闪过一丝孤注一掷的疯狂。她再次屏住呼吸,动作比上次更加迅捷,如同最狡黠的猎食者,无声无息地再次握住门把手,以最快的速度拉开缝隙闪身而入,随即合拢。

这一次,她没有丝毫犹豫。目光如淬毒的利箭,再次死死锁定那个深色的保险柜。她甚至没有再看傅政白的方向,所有的恐惧和杂念都被抛诸脑后,只剩下一个目标——打开它!

她像一道影子般窜到保险柜前,因激动和紧张而汗湿的手指,带着微微的颤抖,精准地按在了冰冷的黄铜密码盘上。

*左两圈过“7”…*

齿轮转动发出细微的“咔哒”声。

*右一圈到“23”…*

她的心跳几乎与机械的咬合声同步。

*再左一圈半停在“15”…*

“咔哒!”

最后一声清脆的咬合音响起!锁芯弹开的细微震动顺着指尖传来!

成了!密码正确!

巨大的狂喜瞬间冲昏了林婉心的头脑,她几乎要忍不住笑出声来。她迫不及待地抓住厚重的保险柜把手,用力向外拉开!

沉重的金属门无声地滑开,露出里面铺着黑色绒布的内层空间。

然而,下一秒,林婉心脸上那狂喜的笑容彻底僵住,如同被瞬间冻结。

绒布之上,空空如也!

没有温润的玉佩,没有幽幽流转的宝光。只有一片深邃、冰冷、仿佛带着无尽嘲讽的——黑色绒布!

怎么会?!不可能!

林婉心的大脑一片空白,瞳孔因极度的震惊和难以置信而放大。她猛地伸出手,颤抖的手指不顾一切地探进保险柜,在那片光滑的绒布上疯狂地摸索、抓挠!指甲刮过细腻的绒面,发出细微的“嘶嘶”声。

空的!真的是空的!

只有冰冷的空气,和她指尖下光滑得令人绝望的绒布。

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板瞬间窜遍全身,比刚才被王妈惊扰时更甚!巨大的恐慌如同冰冷的铁钳,狠狠攥住了她的心脏,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玉佩呢?!傅政白明明放进去了!她亲眼所见!她亲耳所闻!密码也是对的!为什么是空的?!*

一个可怕的念头如同毒蛇般钻入脑海:*他发现了?他早就知道?!这是一个陷阱?!*

这个认知带来的恐惧,瞬间将她淹没。她猛地缩回手,仿佛那空荡荡的绒布会灼伤她。她踉跄着后退一步,后背重重撞在坚硬的红木书桌上,发出一声闷响。

这声响动在寂静的书房里显得格外突兀。

几乎同时,傅政白流利的英语讲解声,戛然而止。

林婉心如同被施了定身咒,浑身血液瞬间凝固。她僵硬地、极其缓慢地转过头,对上了转椅里那双缓缓转过来的眼睛。

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没有了往日的温润疏离,也没有了审视的锐利,只剩下一种洞悉一切的、冰冷刺骨的平静。那平静如同万丈深渊,足以吞噬一切。

他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她,看着僵在空保险柜前、脸色惨白如鬼、眼中盛满惊恐和绝望的她。书桌上台灯的光线勾勒出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一半在光里,一半在阴影中,如同审判的神祇。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静止。

林婉心感觉自己像被剥光了所有伪装,赤裸裸地暴露在这冰冷的注视之下。恐惧如同实质的冰水,从头顶浇下,让她牙齿都忍不住打颤。她想开口解释,想挤出笑容,想编造一个理由——比如好奇、比如想帮他整理……但所有的语言都卡在喉咙里,变成无声的呜咽。在傅政白那洞穿一切的目光下,任何谎言都显得苍白可笑。

“会、会议……结束了?”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干涩嘶哑,如同砂纸摩擦,带着无法掩饰的颤抖,在这死寂的空间里微弱地响起。

傅政白没有回答。他只是微微扬了扬线条冷峻的下颌,目光从她惨白的脸,缓缓移向她身后那敞开的、空无一物的保险柜,最后,又落回她脸上。那眼神平静无波,却带着千钧的重量。

林婉心顺着他的目光,也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那空洞洞的黑色绒布。那绒布此刻在她眼中,如同一个巨大的、无声的嘲讽,一张咧开的、吞噬她的巨口。

她猛地转回头,巨大的恐慌和绝望让她几乎站立不稳。她不敢再看傅政白的眼睛,仓皇地低下头,手指死死攥紧了睡袍的下摆,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冷汗顺着鬓角滑落,滴落在昂贵的地毯上。

“我…我……”她张了张嘴,试图发出声音,却只剩下破碎的气音。所有的算计、所有的狠戾,在绝对的力量和冰冷的真相面前,土崩瓦解。

书房里,只剩下令人窒息的死寂,和那空荡荡的保险柜散发出的、无声的寒意。傅政白依旧坐在那里,如同一座沉默的冰山,而林婉心,则像一只被钉死在砧板上的猎物,在冰冷的审判目光下,瑟瑟发抖,等待着未知的命运。那空无一物的绒布,就是傅政白无声的宣告——请君入瓮,而你,己入瓮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