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睡莲之谜·抉择之渊

「目标确认:苏晚晴。地点:S市慈恩疗养院。状态:长期深度昏迷。档案代号:『睡莲』。」

那一行冰冷的、不带任何感彩的文字,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林清清刚刚因食物而获得一丝虚假平静的心湖!手机屏幕刺眼的白光,在昏暗奢华的休息室里,像一道撕裂黑暗的闪电,将那条信息每一个残酷的字眼,都清晰地烙印在她骤然收缩的瞳孔深处!

苏晚晴……慈恩疗养院……长期深度昏迷……睡莲……

这些词汇组合在一起,形成的冲击力,丝毫不亚于傅政白那句“她没死”带来的灵魂核爆!甚至……更加冰冷,更加绝望!

母亲没死……却是躺在千里之外一个陌生疗养院的病床上,像一个活着的标本,在无边的黑暗里沉睡了整整二十年?!

“睡莲”……多么讽刺而残忍的代号!沉睡的莲花?美丽,静谧,却毫无生机!

“轰——!”

林清清只觉得脑子里像是被塞进了一台高速运转的粉碎机!所有的认知、所有的猜测、所有因“没死”二字而掀起的滔天巨浪,瞬间被这冰冷残酷的现实砸得粉碎!她刚刚还在怨恨母亲的抛弃,还在为那可能的背叛而痛苦绝望……可现在……

深度昏迷……二十年……

抛弃?背叛?

一个在病床上无知无觉沉睡了二十年的女人,如何抛弃?如何背叛?!

巨大的荒谬感和一种更加深沉的、冰冷的恐惧,如同无数只冰冷滑腻的手,瞬间扼住了她的喉咙!她猛地从沙发上弹了起来,动作剧烈得带倒了旁边小几上的空水杯!玻璃杯砸在柔软的羊毛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滚落一旁。

她死死地盯着傅政白手中那个散发着死亡光芒的手机屏幕,身体因为巨大的震惊和无法理解的恐惧而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脸色瞬间褪尽最后一丝血色,比之前更加惨白透明,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碎裂!

“不……不可能……”她失声喃喃,声音嘶哑干涩,带着浓重的、无法置信的颤音,“深度昏迷……二十年?那……那当年……雨夜……” 她混乱的思绪如同被狂风吹散的碎片,无法拼凑出完整的画面。那个消失在雨夜里的母亲……那个林振雄口中“意外身亡”的母亲……怎么会躺在疗养院里沉睡不醒?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傅政白缓缓放下手机,屏幕的光芒熄灭,房间里重新陷入昏暗。但他的目光,却如同最精准的探照灯,牢牢锁定了林清清那张因巨大冲击而彻底失神、写满惊骇和茫然的脸。他深邃的眼眸里,没有一丝意外,只有一片深沉的、如同寒潭般的平静,以及一种……洞悉一切的、冰冷的了然。

“这就是我找到的‘没死’。”他的声音低沉平缓,清晰地在这片死寂中响起,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铁锤,敲打着林清清濒临崩溃的神经,“二十年前,你母亲苏晚晴,并非死于意外。而是在一场人为策划的‘意外’后,被秘密转移,以植物人状态,在慈恩疗养院最顶级的‘安宁区’,被严密看护至今。所有记录被抹除,所有痕迹被掩盖。外界,包括林振雄本人,都认为她己经死了。”

人为策划的意外……秘密转移……植物人状态……严密看护……抹除记录……

傅政白平静的叙述,却勾勒出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巨大阴谋!林清清浑身剧震!人为的?!是谁?!林振雄?!除了他还能有谁?!只有他有动机!只有他有能力做到这一切!囚禁自己的妻子,对外宣称死亡,让她像一株没有知觉的“睡莲”般在黑暗里腐烂?!

这个认知带来的冲击,比单纯的“死亡”更加恐怖!更加令人作呕!

“林振雄……”林清清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声音因为极致的憎恨和恐惧而扭曲变调,眼中爆发出如同实质的、足以焚毁一切的怨毒火焰,“是他!一定是他!那个畜生!他囚禁了我妈!把她变成了……变成了……” 后面的话她说不下去,巨大的恶心感和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让她浑身发冷。

“林振雄?”傅政白微微挑眉,嘴角似乎勾起一丝极其微小的、冰冷的弧度,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反问,“他确实有动机,也有能力抹除痕迹,对外宣称苏晚晴死亡。但,”他话锋陡然一转,目光锐利如刀,刺穿林清清被仇恨填满的认知,“一个被严密看护、对外宣称死亡二十年的植物人,每年的巨额疗养费用和保密支出从何而来?林氏集团的账目上,可没有这笔长期、稳定且数额巨大的‘特殊支出’。”

林清清如遭雷击!浑身猛地一僵!

巨额费用?保密支出?林氏账上没有?

那……那钱从哪里来?!

如果不是林振雄……还能是谁?!

巨大的谜团如同更加浓重的黑雾,瞬间笼罩了她!刚刚清晰的仇恨目标,再次变得模糊而充满未知的恐怖!一股冰冷的寒意,顺着她的脊椎骨迅速爬升!

“而且,”傅政白的声音继续响起,如同冰冷的解剖刀,一层层剖开更深的迷雾,“据我的人初步接触反馈,慈恩疗养院的‘安宁区’,安保级别极高,且存在明显的、独立于林氏体系之外的第三方监管力量。看护你母亲的人,非常专业,也非常……警惕。”

第三方监管力量?独立于林氏之外?

警惕的专业看护?

林清清的脑子彻底乱了!像一团被猫抓乱的毛线!不是林振雄?那会是谁?谁有能力、有动机、有资源,在瞒过林振雄的前提下,将她的母亲秘密囚禁(或者说保护?)二十年?支付天文数字的费用?还设置了如此严密的防护?!

巨大的恐惧混合着一种被无形巨网笼罩的窒息感,让她几乎无法呼吸!母亲没死的真相背后,竟然隐藏着一个比林振雄更加庞大、更加神秘、更加令人胆寒的黑影?!

“为什么……”她失魂落魄地低语,声音破碎不堪,充满了巨大的茫然和深入骨髓的恐惧,“……告诉我这些?你到底……想要什么?” 她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傅政白,那眼神里有惊惧,有怀疑,有被玩弄于股掌的愤怒,更有一种被逼到悬崖边缘的绝望质问。

傅政白深邃的眼眸平静地迎视着她混乱的目光。他没有首接回答她的问题,反而向前走了一步,缩短了两人之间的距离。他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阴影,几乎将蜷缩在沙发角落的林清清完全笼罩。

“还记得我们的第三个条件吗?”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凝重的意味,“无条件配合我,弄清楚关于你母亲、关于当年那场‘意外’、关于你身份背后所有谜团的……真相。”

他的目光锐利如鹰隼,紧紧锁住她惊疑不定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现在,真相的第一块碎片己经找到。它指向S市,指向慈恩疗养院,指向那个代号‘睡莲’、沉睡不醒的女人——你的母亲,苏晚晴。”

他微微停顿,目光如同沉重的砝码,压向林清清剧烈颤抖的心脏:

“而解开这一切的关键钥匙,很可能就在那里。在她的身边,在她沉睡的房间里,在她二十年来唯一能接触到的人身上……或者,在她沉睡前留下的、可能存在的只言片语里。”

傅政白再次向前一步,距离近得林清清能闻到他身上清冽的雪松气息混合着淡淡的沐浴露清香,那气息本该令人放松,此刻却带着一种冰冷的、令人心悸的压迫感。

“林清清,”他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清晰地送入她嗡嗡作响的耳中,也如同烙印般刻进她混乱的意识:

“去见她。”

“去慈恩疗养院。”

“去你母亲身边。”

“用你的眼睛去看,用你的耳朵去听,用你的身份……去撬开那扇紧闭了二十年的门。”

“这是你作为‘钥匙’,唯一的价值,也是你……唯一能触及真相核心的机会。”

去见她?

去那个千里之外的疗养院?

去那个沉睡不醒、被重重谜团包裹的母亲身边?

巨大的茫然和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瞬间攫住了林清清!她下意识地后退,脊背重重撞在冰冷的沙发靠背上,退无可退!她看着近在咫尺的傅政白,看着他眼中那洞悉一切的锐利和深不可测的幽暗。

陈伯还在医院生死未卜!林婉心那个疯子也在同一家医院虎视眈眈!林氏集团这艘破船随时会带着她一起沉没!而傅政白,这个将她推上风口浪尖、掌控着她所有行动的男人,现在却要她离开风暴中心,去往一个完全未知、可能更加危险的地方?

“陈伯……”她几乎是本能地、带着哭腔嘶哑出声,眼中充满了巨大的恐慌和不舍。陈伯是她唯一的光源,是她此刻唯一的锚点!她怎么能离开他?!

“张姐和安保团队会确保他的绝对安全,治疗不会中断。”傅政白的声音斩钉截铁,没有丝毫回旋余地,“林婉心注射了足量镇静剂,短时间内构不成威胁。林氏的烂摊子,有我的人在暂时撑着。” 他精准地堵死了她所有可能的借口和退路。

他微微俯身,目光与她平视,那深潭般的眸子里,清晰地映出她苍白而混乱的面容,也映出那深入骨髓的恐惧和茫然。他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蛊惑,却又冰冷如铁的力量:

“选择权在你。”

“留在这里,守着陈伯那线微光,在风暴和废墟中随波逐流,永远活在谜团和谎言编织的囚笼里。”

“或者,”他的目光锐利如刀,刺破她所有的犹豫和恐惧:

“跟我走。去S市。去慈恩。去你母亲身边。拿起那把钥匙,亲自……推开那扇通往真相地狱的门。”

选择?

这哪里是选择?!

这分明是两条通往不同深渊的绝路!

巨大的压力如同两座无形的巨山,轰然压向林清清单薄的双肩!她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牙齿咯咯作响。脑海中,陈伯枯槁却带着微弱生机的睡颜,与手机屏幕上那行冰冷的“长期深度昏迷”、“睡莲”的字眼疯狂交替闪现!一边是二十年的守护与依靠,是她唯一不能失去的微光;另一边,是沉睡二十年、身陷巨大谜团的生母,是通往所有苦难源头的、可能更加黑暗的真相深渊!

她该怎么办?!

傅政白不再说话。他首起身,挺拔的身影重新笼罩在昏暗的光线里,只留下一个沉默的、如同深渊入口般的轮廓。他不再看她,仿佛将所有的重量和抉择,都留给了那个蜷缩在沙发角落、被命运反复撕扯的女孩。

时间在死寂中粘稠地流淌。空调的低沉嗡鸣是唯一的背景音。

林清清死死地攥着左手,塑料膜包裹的旧照片硌得掌心生疼。照片上,母亲温柔浅笑的脸庞,在混乱的思绪中,渐渐与“睡莲”、“深度昏迷”这些冰冷的词汇重叠、扭曲……

巨大的疲惫和一种被逼到极致的绝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彻底将她淹没。她缓缓地、极其艰难地闭上了眼睛。滚烫的泪水从紧闭的眼睑下汹涌而出,沿着她冰冷苍白的脸颊无声滑落。

再睁开时,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所有的激烈、茫然、脆弱都被一种近乎死寂的平静所取代。只剩下一种被命运扼住喉咙后,破釜沉舟般的决绝。

她抬起手,用袖子狠狠地、近乎粗鲁地抹去脸上的泪水。动作带着一种自毁般的狠劲。

然后,她迎上傅政白等待的目光。

嘴唇翕动了几下,最终,一个干涩、沙哑、却异常清晰的字眼,从她喉咙深处艰难地挤了出来:

“……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