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阿牛趴在老宅的红木飘窗上，看着庭院里喷泉溅起的水花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彩虹。手机包装盒上的烫金LOGO还带着温度，这是牛爷爷从香港空运回来的最新款智能手机，全球限量五百台，后盖镶嵌着十二颗碎钻，在日光下流转着冷冽的光。

"少爷，这是专门为您设置的私人号段。"管家戴着白手套递上SIM卡，卡套上刻着阿牛名字的缩写，"所有来电都经过筛选，不会有骚扰信息。"阿牛接过手机，金属机身的重量压得掌心微微发烫。开机画面闪过的瞬间，二十七条未读消息如潮水般涌来，大多是青岚高中同学的好友申请，头像旁缀着各种炫目的VIP标识。

手指划过屏幕时，阿牛突然想起名女生用的老式诺基亚。上个月话剧社庆功宴，她从帆布包里掏出手机，按键都磨得发亮，却认真地给每个人记下电话号码："我的手机24小时开机，有需要随时找我。"而此刻他手机里预装的社交软件，己经自动生成了"牛氏集团继承人"的专属认证标识。

第一条消息来自一名女生。粉色对话框里跳出九宫格自拍，她戴着新款Gucci墨镜，背景是自家私人泳池："阿牛，暑假要不要来马尔代夫玩？我家游艇刚做了保养~"未等回复，另一名女生的消息紧跟而至，附带一张钢琴演奏会的内场票照片："压轴曲目是专门为你准备的，想邀请你当特邀嘉宾哦。"

阿牛滑动屏幕的手指突然停住。家族群里正在首播堂弟的生日宴，无人机组成的烟花矩阵在夜空拼出"生日快乐"，弹幕里满是商业伙伴的奉承。他退出界面，鬼使神差地打开通讯录，停在曾帮他的那名女生的名字上。犹豫许久，终于发送了条消息："你暑假在做什么？"对话框上方很快显示"对方正在输入..."，又消失，反复三次后，终于跳出简短的回复："在图书馆打工。"

手机的闪光灯突然亮起，数十条消息同时弹出。有同学截图了他与那边的对话，在班级群里起哄："牛少爷居然和穷丫头聊天！"配图是一名女生打工的图书馆外景，斑驳的墙皮与阿牛手机的奢华形成刺眼对比。一名女生连发三个捂嘴笑的表情："原来阿牛喜欢这种朴素款~"

愤怒突然涌上心头，阿牛抓起手机冲向庭院。鹅卵石小径硌得脚底生疼，他拨通女生的电话，却听见背景里嘈杂的翻书声。"喂？"她的声音带着图书馆特有的压低腔调。"我现在去找你。"阿牛几乎是吼出来的，挂断电话才发现，手机屏幕被自己攥出细密的指纹。

当阿牛开着限量版跑车停在图书馆门口时，保安差点将他拦在门外。馆内冷气开得很足，他在书架间穿行，终于在少儿阅读区找到正在整理绘本的女生。她穿着洗得发白的牛仔裤，马尾辫用皮筋随意扎着，与手机屏幕里那些精心修饰的照片截然不同。"你怎么来了？"她惊讶地抬头，发梢沾着几片书页碎屑。

阿牛举起手机，屏幕上还停留在班级群的嘲讽界面。女生凑近看了眼，突然笑出声："所以你是来证明给他们看的？"她的笑声清脆如银铃，惊飞了窗外梧桐树上的麻雀，"不过，你手机壁纸为什么是话剧社的合照？"阿牛慌忙锁屏，耳尖泛红——那张照片是决赛后拍的，他站在中间，女生举着奖杯站在他身后，露出少见的灿烂笑容。

手机在这时疯狂震动，牛爷爷的语音通话弹出："听说你跑去那种寒酸地方？立刻给我回来！"阿牛看着通话界面上跳动的"爷爷"二字，想起昨晚视频时，爷爷指着手机里堂弟的生日宴录像："看看人家，再看看你！"女生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要帮忙吗？"她接过手机，对着镜头甜甜一笑："伯父好，我是阿牛的同学，我们正在准备暑期社会实践......"

返程路上，阿牛看着导航软件里规划的路线，突然觉得这精密的电子地图，就像困住他的无形牢笼。手机不断弹出新消息，大多是同学打听他和女生的关系，只有一条来自周远："篮球赛缺个记分员，你来吗？"配图是体育馆斑驳的墙壁，阳光透过破洞的顶棚洒在木质地板上，带着久违的烟火气。

深夜，阿牛躺在床上刷着手机。家族群里还在讨论商业并购案，父亲发来消息让他明天陪客户打高尔夫；班级群正在组织游艇派对，一个女生发了张试穿比基尼的照片，配文"就等阿牛啦"。他翻到相册最底部，那里藏着今天在图书馆偷拍的女生——她专注整理书籍的侧影，被阳光镀上金边，是他手机里唯一没有经过滤镜修饰的画面。

手机突然自动更新系统，锁屏界面弹出新功能介绍："人脸识别支付己开启"。阿牛对着镜头眨眨眼，屏幕立刻解锁，弹出的广告页面推荐着最新款的定制手机壳，镶嵌的钻石比他这部手机更多。窗外的蝉鸣不知何时停了，月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手机屏幕上，映出少年紧锁的眉头。

这个夏天，智能手机像一把双刃剑，既连接着阿牛渴望的真实世界，又不断提醒着他与平凡的距离。当他第无数次划开屏幕，看着那些精心包装的虚拟社交，突然明白一名女生说过的话："真正重要的东西，是手机拍不出来的。"指尖悬停在"飞行模式"按钮上，他深吸一口气，终于按下了那个能让世界暂时安静的开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