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消除,同伴间的隔阂

微光撕裂永夜 空气人呀 8704 字 2025-07-08 01:53

墨烬觉沉默地转身,走向溪流上游一片相对平坦、被巨大蕨类叶片半掩的区域。他用那根粗糙的金属管清理地面,动作机械而麻木。洛希悦看了看对岸昏迷的炽羽和杨叔乌黑的手臂,又看了看墨烬觉孤绝的背影,咬了咬嘴唇,默默地跟过去帮忙。她收集柔软的苔藓铺成简陋的垫子,又用宽大的蕨叶小心地搭起一个能遮风(尽管无风)的顶棚。

对岸,萧竹冰冷的目光扫过忙碌的两人,不发一言,转身走向下游靠近潭水的一处干燥石台。他用锋利的金属碎片割下大片坚韧的蕨叶,动作利落却带着一股发泄般的狠劲,搭建了一个极其简陋但结构稳固的三角形窝棚。杨叔小心翼翼地将炽羽安置在窝棚最深处,让她靠着潭水边的岩石,确保她能呼吸到最纯净的空气。他检查了炽羽背上的伤口,在微光下,敷着晶粉的伤口边缘似乎没有继续恶化,但愈合依旧遥遥无期。他自己那条乌黑的手臂,则只是用布条草草裹着,麻木地忍受着蚀骨的冰冷剧痛。

两支队伍,隔着不过十米的溪流,各自占据净地一角,如同两个泾渭分明的孤岛。没有篝火(不敢生火),没有交谈,只有压抑的呼吸声、溪水声,以及偶尔传来的炽羽昏迷中无意识的微弱呻吟。源点之光纯净的光芒洒满净地,却驱不散人心中的阴霾。凌消散的星尘,仿佛依旧飘荡在空气中,无声地提醒着那场撕裂一切的争吵和无法挽回的牺牲。

一夜无话。

死寂中,疲惫和伤痛让众人沉沉睡去,但梦境里依旧是藤蔓的绞杀、蜂群的嘶鸣、凌崩碎的光屑,以及同伴冰冷或绝望的眼神。

第二天清晨,第一缕惨淡的灰白天光艰难地穿透破碎的穹顶。

几乎在同一时刻,两支队伍的所有人,都被一种异样的感觉惊醒!

震!

地面在震动!

不是错觉!是极其清晰、由远及近、带着沉闷回响的震动!如同密集的鼓点敲击在净地脆弱的地基上!溪水不再平静,水面荡起混乱的涟漪!岸边的碎石簌簌滚落!

“什么声音?!”洛希悦猛地坐起,脸上瞬间褪去血色,大眼睛里充满了惊恐。

墨烬觉瞬间握紧了怀中冰冷的剑柄,死寂的眼中爆发出本能的警惕,他一个翻滚蹲伏在地,目光锐利地扫向震动传来的方向——净地边缘,那片被巨大金属残骸和藤蔓遮蔽的入口区域!

对岸,萧竹如同猎豹般弹起,扭曲的枪托瞬间横在胸前,冰冷的眼神穿透晨雾,死死锁定震源!杨叔挣扎着起身,第一时间护住昏迷的炽羽,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充满了巨大的惊骇!昏迷中的炽羽似乎也感应到了什么,眉头痛苦地蹙起。

震动越来越剧烈!越来越近!伴随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如同万兽奔腾般的低沉轰鸣!地面上的小石子开始疯狂跳动!

“兽群!大型兽群!被净地的能量吸引过来了!”杨叔的声音带着绝望的嘶哑,瞬间道破了真相!这片过于强大、过于“耀眼”的源点之光净地,如同黑夜中的灯塔,终于引来了无法想象的恐怖掠食者!而且,听这动静,数量远超之前的狼群!

逃?往哪里逃?净地唯一的出口,就是兽群袭来的方向!这片庇护所,瞬间成了绝境牢笼!

“准备战斗!”萧竹的怒吼如同冰原上的炸雷,瞬间撕裂了压抑的沉默!他不再看对岸,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即将到来的灭顶之灾上。他猛地弯腰,捡起地上几块边缘最为锋利的金属碎片,如同握住了最后的獠牙。

“保护好炽羽!”杨叔对着萧竹吼道,同时用还能动的右手,死死抓起一块沉重的石头,挡在炽羽的窝棚前。他浑浊的眼中燃烧着困兽般的决绝。

对岸,墨烬觉看着那越来越近、仿佛要踏碎一切的震动源头,又看了一眼身边脸色惨白、身体微微发抖的洛希悦。死寂的眼底深处,有什么东西猛地挣扎了一下。他不再犹豫,猛地拔出那根粗糙的金属管,一步跨前,将洛希悦挡在身后,哑声道:“躲到岩石后面去!”

洛希悦看着墨烬觉挡在前面的背影,虽然依旧沉默,但那决绝的姿态让她眼中瞬间涌起泪水,她用力点头,没有退缩,而是捡起几块尖锐的石块,紧紧跟在他稍后的位置。

下一秒!

“轰隆隆——!!!”

净地入口处,那片由巨大金属板和藤蔓构成的脆弱屏障,如同纸糊般被狂暴的力量彻底撕碎!

烟尘冲天而起!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咆哮和嘶吼!

冲进来的,是如同潮水般的、形态狰狞的变异巨犀!它们体型庞大如小型卡车,覆盖着暗褐色、如同岩石般的厚重角质板甲,板甲缝隙间流淌着暗绿色的粘液。巨大的独角如同攻城锤,顶端闪烁着腐蚀性的幽光!猩红的眼睛充满了狂暴的食欲,死死盯着净地中央散发着纯净能量的水潭!数量之多,一眼望不到头!

“吼——!!!”为首的一头格外庞大的巨犀发出一声震天咆哮,粗壮的巨蹄狠狠踏地,低头,顶着那根致命的腐蚀独角,如同一列失控的火车头,朝着最近的目标——下游石台边的萧竹和杨叔——狂暴地冲撞而来!它身后,更多的巨犀如同移动的山丘,轰隆隆地碾压过来!整个净地都在它们的铁蹄下颤抖!

死亡的气息,瞬间淹没了所有人!

“散开!”萧竹厉吼,身体如同绷紧的弓弦,猛地向侧面扑倒翻滚!同时,手中的金属碎片如同飞刀般激射而出,精准地射向巨犀相对脆弱的眼睛!

“嗤!”碎片深深嵌入巨犀的眼眶边缘!剧痛让它发出一声更加狂暴的咆哮,冲势稍偏,巨大的独角擦着萧竹翻滚的身体狠狠撞在后面的岩石上!

“轰!”碎石飞溅!岩石被撞得粉碎!

杨叔在萧竹吸引火力的瞬间,拖着伤腿,用尽全身力气将昏迷的炽羽连同简陋的窝棚一起,猛地推向旁边一个更深的岩石凹陷处!几乎就在同时,另一头巨犀的巨蹄狠狠踏在了炽羽刚才躺卧的位置!地面被踏出一个深坑!

“呃!”杨叔的动作牵动了左臂的伤口,剧痛让他眼前一黑,踉跄着差点摔倒!而那头踏空的巨犀己经调转目标,巨大的头颅带着腥风,狠狠撞向行动不便的杨叔!

眼看那如同攻城锤般的头颅就要撞上杨叔!

“砰!”一声闷响!

一块拳头大小、带着尖锐棱角的石头,如同炮弹般精准地砸在巨犀的鼻梁上!虽然无法造成实质性伤害,却成功吸引了它的注意!

是上游的洛希悦!她脸色惨白,眼中含泪,却咬着牙再次举起一块石头!

巨犀的冲势被这突如其来的干扰打断了一瞬,猩红的眼睛转向洛希悦的方向!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沉默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侧面切入!是墨烬觉!他并非冲向巨犀,而是扑向了因剧痛和踉跄而失去平衡的杨叔!

墨烬觉用肩膀狠狠撞在杨叔身上,将他撞离了巨犀的冲撞轨迹!两人狼狈地滚倒在地!

“咚!”巨犀的头颅狠狠撞在杨叔刚才站立位置的岩石上,发出沉闷的巨响!

“谢……”杨叔惊魂未定,看着压在自己身上的墨烬觉,那个“谢”字却卡在喉咙里,眼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墨烬觉没有看他,只是迅速爬起,目光死死锁定那头被激怒、转而冲向洛希悦的巨犀!他怒吼一声,手中的金属管带着破风声,狠狠砸向巨犀相对脆弱的膝关节!

“铛!”金属管砸在坚硬的角质上,反震力让墨烬觉虎口崩裂!巨犀吃痛,发出一声怒吼,暂时放弃了洛希悦,巨大的尾巴如同钢鞭般横扫向墨烬觉!

“小心!”这次是萧竹的吼声!他不知何时己从地上爬起,如同炮弹般冲了过来!他没有武器阻挡那恐怖的尾巴,竟首接用身体狠狠撞在墨烬觉身上,将他撞飞出去!

“啪!”巨犀的尾巴狠狠抽在萧竹的后背上!坚韧的作战服瞬间撕裂,皮开肉绽!萧竹闷哼一声,嘴角溢血,身体被巨大的力量抽得向前扑倒!

“萧竹!”墨烬觉瞳孔骤缩,看着那个为他挡下致命一击的冰冷身影扑倒在地。

战斗彻底爆发!五人被汹涌的兽潮分割、包围,陷入各自为战的绝境!每一次闪避都险象环生,每一次攻击都如同蚍蜉撼树!杨叔拖着伤臂,用石块和身体死死守护着昏迷炽羽所在的凹陷处。洛希悦尖叫着投掷石块,干扰着靠近的巨犀。墨烬觉和萧竹则如同在惊涛骇浪中挣扎的孤舟,用身体、用简陋的武器,一次次在巨犀的冲撞和践踏间惊险穿梭,彼此救援。

墨烬觉被一头巨犀逼到死角,眼看就要被践踏!是萧竹不顾后背剧痛,从侧面猛扑,用扭曲的枪托狠狠捅进巨犀相对柔软的腹部侧后方,虽然无法造成重伤,却成功吸引了仇恨!

萧竹被两头巨犀夹击,无处可躲!是墨烬觉怒吼着掷出金属管,砸中其中一头巨犀的眼睛,为萧竹争取到一丝翻滚躲避的空间!

杨叔守护的岩石凹陷被一头巨犀盯上,巨大的独角狠狠撞来!是上游的洛希悦和墨烬觉同时投掷石块和杂物,引开了它的注意!

洛希悦被飞溅的碎石击中肩膀,痛呼跌倒,一头巨犀的巨蹄眼看就要落下!是离她最近的萧竹,如同疯虎般扑过去,用尽全身力气将她从巨蹄下拖开!锋利的金属碎片在他手臂上划开新的伤口!

没有言语,没有交流。只有生死一瞬的本能反应,只有刻入骨髓的战斗默契在绝境中无声地复苏。每一次救援,每一次挡在同伴身前,每一次将后背交给那个曾经痛斥自己的人……都在无形中,用滚烫的鲜血和共通的生死危机,冲刷着那层名为“隔阂”的坚冰。

指责、怨愤、自责、悲伤……在灭顶的死亡威胁面前,都变得苍白而遥远。眼中只有同伴浴血的身影,耳中只有彼此粗重的喘息和巨兽的咆哮。守护彼此,活下去,成了此刻唯一燃烧的念头!

战斗惨烈到了极致。每个人都添了新伤,鲜血染红了破碎的衣物。净地翠绿的植被被践踏得一片狼藉,溪水被污血染红。源点之光碎片在潭底依旧顽强地闪烁着,仿佛在为这场绝望的抵抗注入最后的力量。

就在所有人都精疲力竭,防线即将崩溃的刹那!

“嗡——!”

一声极其轻微、却带着奇异穿透力的震颤,忽然从炽羽所在的岩石凹陷处传来!

紧接着,一道微弱却无比纯净的乳白色光晕,如同涟漪般扩散开来!光晕扫过之处,那些狂暴的巨犀动作猛地一滞!它们猩红的眼中闪过一丝本能的惊惧和厌恶,如同被无形的火焰灼伤!

是炽羽!她不知何时竟微微睁开了眼睛!紫罗兰色的眼眸黯淡无光,充满了极致的疲惫,但她的指尖,正死死按在胸前——按在那枚紧贴着她肌肤的、布满裂痕的冰冷硬币上!那微弱的乳白色光晕,正是从硬币与她指尖接触的地方散发出来的!她似乎在用最后残存的一丝意志,引动了源点之光净地的共鸣,释放出这震慑兽群的精神波动!

这波动虽然微弱,持续时间极短,却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也像是给狂暴兽群按下了暂停键!为首的那头巨犀发出一声不甘的咆哮,猩红的眼睛忌惮地扫过潭底的源点之光和炽羽散发的微弱光晕,又看了看眼前这几个浑身浴血、却依旧散发着顽强气息的“小虫子”,最终猛地调转方向!

“吼——!”它发出一声撤退的咆哮!

如同潮水般涌来的兽群,在首领的带领下,又如潮水般轰隆隆地退去!沉重的蹄声和烟尘迅速消失在净地的入口之外,只留下一片狼藉和劫后余生的死寂。

净地内,一片狼藉。溪水泛红,植被倒伏,碎石遍地。

墨烬觉拄着半截金属管,剧烈地喘息着,身上布满了新的擦伤和淤青,虎口鲜血淋漓。他看向不远处同样拄着扭曲枪托、后背血肉模糊的萧竹。

萧竹冰冷的眼神也看了过来。那目光中,没有了之前的鄙夷和迁怒,只剩下一种经历过生死与共后的、沉重的疲惫,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极其轻微地,点了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