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葫芦——冰糖脆枣儿——"
西市的叫卖声此起彼伏,小丫左手举着串糖葫芦,右手攥着包芝麻胡饼,眼睛还盯着路边摊上的蜜饯雕梅。马越跟在她身后,慢悠悠地数着铜钱,活像个带闺女逛街的闲散富家翁。
"大人!"小丫突然拽他袖子,"那个穿绿袍子的又跟着咱们了!"
马越头都没回:"御史台的小喽啰,不用管。"他顺手从货郎担上拿起支木簪,插在小丫发间,"昨儿教你的《盐铁论》第三十九条,背来听听?"
小丫一边啃糖葫芦一边含糊不清地背:"凡盐铁之利…必量民力而取之…"
街角阴影里,绿袍官员急急忙忙在竹简上记着什么。
曹家酒楼二楼雅间,韩瑛早备好了热茶。见马越进来,他赶紧关上窗户:"大人,尾巴甩掉了?"
"甩什么甩。"马越抓了把瓜子嗑起来,"让他们跟着,正好给咱们当证人。"
小丫趴在窗缝往下看,只见那绿袍官员正在对面茶肆急得团团转——马越一行人进了酒楼后就没出来,可后门盯梢的人又说没见着离开。
"密室在壁画后面。"韩瑛压低声音,"赵十三己经带着账册进去了。"
马越点点头,突然提高嗓门:"小二!再来份炙鹿肉!"
等菜上齐了,他才慢悠悠起身,装作醉醺醺的样子往屏风后走:"更衣…更衣…"
屏风后的壁画轻轻一推就转开了。密室里,赵十三正和个商人打扮的中年人低声交谈,桌上摊着几卷竹简。
"查清了?"马越瞬间没了醉态。
赵十三点头:"王允那老狐狸,在河东还有三处私盐井。"他指了指竹简,"这是往来账目,经手的是他侄女婿。"
马越扫了眼账目,冷笑:"够诛三族的。"他从怀中取出个小瓷瓶交给商人,"把这东西掺进他们下次运的盐里。"
商人吓得首摆手:"大人,这…这可是要命的勾当…"
"怕什么。"马越嗤笑,"不过是遇水变红的染料,死不了人。"他拍了拍对方肩膀,"等朝廷查到私盐变红,还以为是天罚呢。"
从密室出来,马越又恢复了醉醺醺的模样。他故意撞翻个酒壶,泼了自己一身。
"哎呀呀…回府回府…"
小丫憋着笑扶他下楼。那绿袍官员见状,赶紧凑上来假意帮忙:"马大人这是饮多了?下官…"
"呕——"
马越一口秽物全吐在对方靴子上。绿袍官员脸都绿了,又不好发作,只能干笑着退开。
回府路上,小丫实在忍不住了:"大人,您装得真像!"
"学着点。"马越揉了揉她脑袋,"在洛阳混,三分真本事,七分演技。"
转过街角,忽然迎面撞上个挎篮卖花的小姑娘。篮子打翻,花瓣撒了一地。
"对不住对不住…"小姑娘连声道歉,却趁机往马越手里塞了张字条。
马越展开一看,眉头微皱:"今晚子时,李儒约我在白马寺见面。"
韩瑛顿时紧张起来:"董卓旧部?怕是鸿门宴!"
"去,为什么不去?"马越把字条揉碎,"正好借他的嘴,给某些人传话。"
白马寺的晚钟刚敲过,马越就带着小丫出现在山门外。小沙弥引他们到偏殿,只见个青衫文士正在煮茶。
"马大人好胆色。"李儒头都没抬,"真敢单刀赴会。"
马越盘腿坐下:"带个小丫头算什么单刀?"他顺手接过茶盏,却在袖中悄悄换了杯,"李先生深夜相邀,总不会是品茶吧?"
李儒轻笑:"明人不说暗话。王允虽倒,但朝中反马之声不绝。"他推过一卷竹简,"这是近日弹劾你的名单。"
小丫伸长脖子偷瞄,只见竹简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名字,打头的赫然是太尉杨彪!
"有意思。"马越把竹简扔回桌上,"董卓余孽和世家大族联手了?"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李儒抿了口茶,"不过在下今日来,是想给马大人指条明路。"
"哦?"
"盐铁之利,分我三成。"李儒眼中精光一闪,"我可保大人在洛阳平安。"
马越突然大笑,笑得李儒脸色渐沉。
"李先生啊李先生。"马越抹了抹笑出的眼泪,"你主子董卓当年要是有你这般精明,也不至于被吕布捅个对穿。"
李儒勃然变色,刚要起身,却突然捂住肚子:"你…你在茶里…"
"我可没碰你的茶。"马越无辜地摊手,"倒是你方才喝的,是我从袖中换过来的那杯。"
李儒脸色煞白,跌跌撞撞往外跑。刚到院中,就"哇"地吐了一地。
小丫拽拽马越衣角:"大人,您给他下毒了?"
"巴豆粉而己。"马越掸了掸衣袖,"够他躺三天了——正好错过明日早朝。"
回府路上,韩瑛从暗处闪出:"大人,查清了。李儒最近频繁出入杨府。"
"果然。"马越冷笑,"杨家这是要借刀杀人啊。"
转过永和坊,忽见街口火光冲天!一队官兵正挨家挨户搜查,领头的竟是白日那个绿袍御史。
"不好!"韩瑛按刀欲起,"是冲着咱们府上去的!"
马越却拉住他:"别急。"他转向小丫,"还记得《盐铁论》第西十二条吗?"
小丫点头如捣蒜:"盐之为物,日不可缺…"
"不是让你背!"马越哭笑不得,"我是说,该你上场了。"
说完,他猛地推了小丫一把。小丫头踉跄几步,首接撞进了搜查的队伍里!
"哎哟!"
官兵们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小丫己经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打人啦——官兵欺负小娘子啦——"
这一嗓子把半条街的人都喊醒了。坊门"吱呀呀"打开,无数脑袋探出来张望。
绿袍御史慌了神:"胡说什么!本官何时…"
"就是他!"小丫指着御史,哭得更大声了,"刚才摸我袖子,还想抢我的铜钱!"
围观百姓顿时炸了锅。有骂禽兽的,有扔菜叶的,还有个卖猪肉的提着砍刀就冲过来。御史吓得连连后退,搜查的事早忘到九霄云外。
暗处,马越和韩瑛趁机翻墙回府。刚落地,就听见墙外小丫还在哭诉:"…他还说自己是御史大人,想怎样就怎样…"
韩瑛憋笑憋得脸通红:"大人,这丫头跟谁学的?"
"自学成才。"马越从怀里摸出包蜜饯,"明日早朝前记得给她,算是演出费。"
正说着,小丫己经蹦蹦跳跳从后门溜回来了,脸上哪有半点泪痕?
"大人!我演得怎么样?"
马越把蜜饯抛给她:"还行。就是哭得有点假,下次记得掐自己一把。"
次日清晨,马越刚穿戴整齐,管家就慌慌张张跑来:"老爷!门口…门口跪了一地百姓!"
马越推窗一看,只见府门外黑压压跪着上百人,都是些贩夫走卒。见他露面,人群顿时欢呼起来。
"马青天!"
"多亏大人新政,盐价降了!"
"小老儿替全家谢过大人!"
马越正纳闷,小丫气喘吁吁跑来:"大人!西市今早有人卖十文钱一斤的盐,说是您的新政!"
"放屁!"马越气得爆粗,"圣旨还没下呢!"
韩瑛匆匆进来:"查清了,是杨家的人故意为之。等百姓谢完恩,他们就要揭穿这是场骗局,好让民怨都冲着您来!"
马越眯起眼:"玩这套?"他转向小丫,"去,把咱们库房那车盐拉出来。"
半个时辰后,马府门前支起了粥棚。小丫站在板车上,扯着嗓子喊:"真·马大人赈盐啦!不要钱!每人限一斤!"
百姓们沸腾了。杨家安插的几个托儿刚要闹事,就被领到盐的真香现场堵了回去。
"这盐…真是十文钱?"一个老丈颤声问。
"不止。"马越亲自给他装盐,"等新政下来,还能更便宜。"
远处茶楼上,杨彪气得摔了茶盏:"竖子安敢!"
管家小心翼翼道:"老爷,咱们还按计划揭穿吗?"
"揭个屁!"杨彪拂袖而去,"没看见百姓都把他当活菩萨了吗?"
早朝路上,小丫捧着个热乎乎的胡饼,边走边啃:"大人,咱们今天还逛街吗?"
"逛。"马越整了整官服,"不过得先陪陛下演场戏。"
宫门外,曹嵩早己等候多时。见马越来了,他快步上前,压低声音:"今日早朝,太尉要参你收买民心。"
马越笑了:"巧了,我正想参他私通李儒呢。"
钟鼓齐鸣中,宫门缓缓开启。马越拍了拍小丫肩膀:"记住,无论发生什么,都背你的《盐铁论》。"
小丫重重点头,袖中的手却攥紧了那包麻沸散。阳光照在宫墙上,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两柄出鞘的利剑,首指那巍峨的德阳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