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龙谷军民议事的喧嚣尚未完全平息,田埂间重新立正的界石在阳光下泛着新土的光泽。军户强占民田的风波被李信以雷霆手段平息,其“卫民先自律”的训诫犹在耳畔。这场风波带来的震动,不仅在于严惩了违纪者,更在于李信借此向全军、向整个卧龙谷的百姓,清晰地划出了一条不可逾越的红线——汉军的根基,在于保民。
就在这肃然的气氛中,一场仪式悄然筹备。地点选在了新建成的“忠勇祠”前。这座祠堂虽显简朴,但庄严肃穆,供奉着自脱离准噶尔以来,为保护百姓、开拓家园而牺牲的军民英魂。祠前空地,己被清理出来,铺上了平整的沙土。
仪式的主角,是十名普通的士兵。他们并非在千军万马中斩将夺旗的猛将,而是在不久前一次清剿袭扰谷外村落的小股马贼行动中,因保护妇孺、救助伤者而表现突出的普通一兵。其中最为引人注目的,是什长王大石。这个曾在“亲兵会议”上哭诉家人被准噶尔掳掠为奴的陕西汉子,如今眼神里多了几分坚毅。在那次遭遇战中,他带领手下士兵死死顶住马贼的冲击,掩护一队逃难的妇孺撤入村寨,自己身中两刀,却硬是没让一个贼人越过防线。
李信亲自为这十名士兵佩戴上一种新制的徽章。徽章以青铜为底,镶嵌着一块打磨光滑的硬木,木面上刻着简洁却有力的图案:一面飘扬的汉旗,坚定地护卫着一株茁壮的禾苗。这便是“保民勋章”。
“王大石!”李信的声音洪亮,穿透了肃静的空气,“汝等十人,于危难之际,不忘‘保家卫民’之根本,以血肉之躯护佑妇孺,彰显我汉军儿郎本色!此‘保民勋章’,非为彰显勇武,乃为铭记尔等心中那份对百姓的赤诚!凡我汉军将士,当以此为荣,以此为志!”
王大石激动得嘴唇哆嗦,粗糙的手指紧紧攥着胸前的勋章,仿佛握住了比生命更重的东西。他挺首腰板,嘶哑着喉咙吼道:“谢汉王!保家卫民,万死不辞!”他身后的九名士兵也齐声应和,声音虽带着战场留下的沙哑,却透着一股令人心折的力量。围观的军民,无论是士兵还是百姓,看着那枚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勋章,眼神中都充满了敬意与向往。这枚小小的勋章,第一次将“保家卫民”的抽象口号,具象化为一种看得见、摸得着的荣誉,深深烙印在每个人的心中。
勋章的授予,如同一颗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激起的涟漪尚未平息,卧龙谷外便迎来了另一股力量。
一支风尘仆仆的队伍出现在谷口哨卡。他们人数约有两百余,男女老少皆有,赶着牛羊,驮着帐篷毡毯,一副举族迁徙的模样。为首一人,身材魁梧,面容饱经风霜,眼神却锐利如鹰,正是乌苏部的首领,巴图尔。
巴图尔并非空手而来。他带来了部落珍藏的良马二十匹,上好的皮毛数十张,还有象征和平与友谊的盐砖。面对军政府派出的接待官员,巴图尔开门见山,声音洪亮:“我,乌苏部巴图尔,率全族老幼,愿归附汉王!从此,乌苏部愿为汉王帐下鹰犬,共抗强敌!”
消息迅速传至李信处。李信亲自出迎。对于乌苏部,他并不陌生。这是一个游牧于卧龙谷西北方向数百里外草原上的部落,规模不大,但民风彪悍,曾多次与准噶尔征粮队发生冲突,也饱受其他大部落的欺凌。李信曾派小股商队与之接触,用铁器、盐巴换取他们的皮毛和牲畜,建立了一些初步的联系。
“巴图尔首领,远道而来,辛苦了。”李信拱手道,目光扫过巴图尔身后那些带着疲惫却隐含期待的部落民众,“乌苏部愿归附我大汉,乃信之幸事。只是,首领何以举族来投?”
巴图尔单膝跪地,右手抚胸,行了一个草原上表示臣服的最高礼节,沉声道:“汉王!乌苏部小族寡民,夹缝求生,苦不堪言!前些时日,我部草场遭一股凶悍马贼袭扰,牛羊被掠,族人死伤。我等奋力抵抗,奈何贼人凶悍,眼见部落将遭灭顶之灾!”他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后怕与感激,“危急之时,是汉王的军队如天神般降临!他们不抢掠,不欺凌,只为驱贼!我亲眼看见,汉军士兵为了救下一个被马贼掳走的孩子,数人负伤,却无人退缩!贼人被击溃后,汉军将领竟将夺回的部分牛羊,归还给了我们这些苦主!”
巴图尔的声音激动起来:“汉王!草原上弱肉强食,我从未见过这样的军队!他们不是为了征服和掠夺,而是真正在保护像我们这样弱小的部落!后来,我又听闻汉王在谷内严惩欺压百姓的军户,更立下‘保民勋章’!如此仁义之师,如此明主,我乌图尔心服口服!乌苏部愿举族归附,从此追随汉王,为汉王牧马放羊,冲锋陷阵!只求汉王庇佑我族老幼,赐我族一片安身立命之地!”
李信心中了然。看来是之前派出清剿骚扰商道马贼的小股部队,无意中在乌苏部的地盘上打了一场遭遇战,并恪守了“救民为先”的原则。这场战斗的细节和后续的处置,竟成了打动巴图尔的关键。他扶起巴图尔,朗声道:“巴图尔首领请起!我大汉立国,首重‘保家卫民’。凡愿归附,遵我法度,便是我汉民!汉军刀锋所指,非为扩张,只为守护脚下土地与依附之民!乌苏部既来,便是我大汉子民!谷外水草丰美之地,可划为乌苏牧场!汉军刀枪,亦为守护尔等家园而备!”
李信随即宣布接纳乌苏部归附,划拨牧场,并允诺在贸易、安全上给予与谷内军民同等的待遇。同时,他提出了“互市+军事保护”的策略:乌苏部可继续经营牧业,用牲畜皮毛与汉军交易急需的铁器、盐茶;作为回报,汉军将为乌苏部提供武力保护,共同抵御外敌。巴图尔感激涕零,率族人再次行礼,高呼“汉王万岁”。
乌苏部的归附,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巨石,激起的浪花尚未平息,一股暗流却悄然涌动。
就在乌苏部安顿下来,开始搭建帐篷、圈围牧场的热闹景象中,一个身影却显得有些格格不入。此人自称是随部落迁徙的牧民,名叫“阿木尔”,混在人群中帮忙干活,眼神却总是不经意地扫过谷口新建的防御工事、军营的布局,甚至试图接近新建的“汉冶铁坊”外围。
他的异常举动,很快被一双隐藏在暗处的眼睛捕捉到了。青蛇卫的暗哨,如同无形的蛛网,早己覆盖了卧龙谷内外。负责此区域的小头目,正是那个曾在锦衣卫效力、被李信委以重任的燕九手下得力干将。他不动声色地观察着“阿木尔”,发现此人虽然穿着牧民皮袍,手上却无常年劳作的厚茧,走路姿势也带着一丝军伍的痕迹,更关键的是,他对部落的牧业活计显得相当生疏。
“保甲哨眼”的机制迅速启动。与乌苏部相邻的汉民保长,接到青蛇卫的密令后,以“协助新邻居熟悉环境”为名,派了几名机灵的年轻人接近“阿木尔”,一边热情地帮忙,一边不着痕迹地攀谈。几句关于放牧季节、草场划分、常见牲畜疾病的闲聊下来,“阿木尔”便露出了马脚,回答得支支吾吾,漏洞百出。
消息迅速汇总到燕九处。燕九并未打草惊蛇,而是派人严密监视。果然,夜深人静时,“阿木尔”避开族人,偷偷溜到一处僻静山崖下,从石缝中取出一小块炭笔和一张鞣制得极薄的羊皮,借着微弱的月光,飞快地勾勒起来——画的正是谷口防御工事的简图,还标注了几个关键的哨位和疑似通往铁坊的小路!
就在他全神贯注之际,数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西周的阴影中扑出!没有呼喊,没有缠斗,训练有素的青蛇卫瞬间将其制服,堵住嘴巴,捆得结结实实。从他贴身的衣物夹层里,搜出了那张尚未完成的草图,以及一枚刻有准噶尔贵族徽记的铜牌。
审讯在青蛇卫的秘密据点迅速展开。面对铁证和燕九那冰冷如毒蛇般的眼神,“阿木尔”的心理防线很快崩溃。他供认自己是准噶尔某贵族派出的探子,奉命混入可能投靠汉军的部落,伺机潜入卧龙谷,绘制防御图和刺探汉军新式火器(喷子枪)的虚实。他选择乌苏部,正是看准了其弱小和迁徙的时机。
“汉王,此獠如何处置?”燕九将审讯结果和搜出的证物呈报李信。
李信看着那张粗糙却意图明显的草图,以及那枚象征着敌意的铜牌,眼神冷冽。卧龙谷的根基正在夯实,乌苏部的归附带来了新的力量,但也引来了更阴险的窥探。他沉声道:“枭首示众!将首级连同这铜牌、草图,悬挂于谷口警示牌上!旁边刻字:‘犯我汉土,窥我机密者,此獠便是下场!’”
他顿了顿,补充道:“此事,暂不必惊扰乌苏部新附之民。但需暗中加强对其部落的甄别与监控。另,传令各哨卡、工坊,严查出入,凡有可疑,宁可错拘,不可错放!青蛇卫,猎隼房,给我把网织得更密些!”
“遵命!”燕九领命而去,身影再次融入阴影之中。
谷口悬挂的头颅和那张刺眼的草图,无声地诉说着平静表象下的暗流汹涌。而“保民勋章”的光芒,乌苏部新燃起的炊烟,以及山谷中日夜不息的锻打声,则昭示着这个新生政权在危机与机遇中顽强生长的力量。前路漫漫,挑战不断,但“保家卫民”的信念,己如那枚青铜镶木的勋章,深深嵌入了这片土地的血脉之中。
故事仍在继续,各位看官老爷敬请期待后续章节的发展与品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