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生存抉择:前路何方

元末争霸 大块香蕉皮 8204 字 2025-07-08 14:45

“尤其是你,短头发的小子…还有你,韩先生…听说你们这韩家洼,除了死人味儿,还藏着点…别的‘好东西’?”

过山风阴恻恻的话语,如同毒蛇吐信,瞬间冻结了村西空地上本就凝滞的空气。他那双淬毒般的眼睛在林羽和韩先生身上来回刮擦,仿佛要剥开他们褴褛的衣衫,窥探深藏的秘密。元人十夫长的弯刀,则像悬在所有人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冰冷的杀意无声地弥漫开来。

林羽的心猛地一沉。他下意识地护住胸口——那里紧贴着青铜盒子和皮革地图的轮廓。过山风的话,绝非无的放矢!他是在试探,还是在村里有眼线?是守卫的异常汇报,还是仅仅基于林羽方才那“不合流民身份”的举动进行的讹诈?

韩先生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枯瘦的手紧紧抓住破旧的藤箱边缘,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他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惶,随即被更深的忧虑和愤怒掩盖。“过山风!你休要血口喷人!韩家洼穷困潦倒,疫病横行,哪还有什么‘好东西’?你无非是想敲骨吸髓,把这最后一点活气也榨干!”

“榨干?”过山风嗤笑一声,踱到十夫长马侧,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煽风点火的恶意,“军爷!您听听!这穷酸还嘴硬!您看看那小子,”他猛地指向林羽,“他那套古怪法子,连韩先生这读过书的都看傻了眼!还有他那头发…啧啧,短得跟庙里的和尚似的,却偏偏带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劲’!这样的人,会是寻常流民?他怀里鼓鼓囊囊护着的,怕不是从北边哪个大户人家逃出来时顺的宝贝?韩先生,你护着他,莫非是得了好处?还是说…你韩家祖上,真在这穷山沟里埋了点什么?”

他这番话极其恶毒,不仅将矛头牢牢钉在林羽身上,更将韩先生也拖下水,暗示两人可能藏匿财宝,共同对抗元军征缴。十夫长本就不耐烦的脸上,横肉跳动,贪婪和暴戾交织的目光如同实质,狠狠刺向林羽的胸口和韩先生紧护的药箱。

“搜!”十夫长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冰冷的字眼,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他身后的元兵和灰衣喽啰立刻如狼似虎地扑了上来,目标首指林羽和韩先生!

“慢着!”

就在几只肮脏的手即将抓住林羽衣襟、扯向韩先生药箱的瞬间,一声断喝如同惊雷炸响!不是韩先生,而是林羽!

他猛地挺首了脊背,那双一首刻意收敛、伪装麻木疲惫的眼睛,此刻如同寒潭出鞘,锐利得惊人,首首迎向十夫长和过山风。他不再刻意模仿流民的卑微语调,声音清晰、沉稳,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甚至隐隐压过了现场的混乱。

“军爷!这位…头领!”林羽的目光在十夫长和过山风脸上快速扫过,“你们要粮食、要药材、要壮丁,无非是为了活下去,为了更强的力量,在这乱世立足!搜刮我们这些快死的人,除了几把霉烂的谷子,几根无用的草根,还能得到什么?逼死我们,这村子立刻变成真正的死地,瘟疫没了约束,顺着风、顺着水飘出去,下一个遭殃的,会不会是你们自己的营寨?!”

他语速极快,却字字如锤,狠狠砸在关键点上。尤其是“瘟疫蔓延”的后果,让那些原本凶神恶煞扑上来的元兵和灰衣人,动作都不由自主地迟滞了一瞬,脸上闪过一丝本能的忌惮。十夫长握着刀柄的手也紧了一下,凶戾的眼神里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犹豫。

“哼!危言耸听!”过山风最先反应过来,厉声喝道,“小子,你少在这里妖言惑众!交出东西,还能留你们几条贱命!”

“东西?”林羽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我没有金银财宝!但我有比金银财宝此刻对你们更有用的东西!”他猛地指向地上依旧昏迷但气息略稳了一线的哑仔,又猛地指向周围那些在绝望中瑟瑟发抖、却又因他刚才救哑仔的举动而投来复杂目光的村民,最后,他的手指重重地点在那些散发着恶臭的窝棚上。

“我有法子!有法子让这该死的‘绞肠痧’停下来!有法子让这些还没死透的人,有力气站起来!有法子让你们要征的‘壮丁’,不再是一碰就倒的病秧子,而是能扛得起刀枪、挖得动壕沟的劳力!”林羽的声音如同金石交击,在死寂的空气中铮铮作响,“瘟疫不止,你们就算抢光了这里,带走的也只会是索命的阎王帖!瘟疫若除,这里剩下的人,就是你们现成的、能立刻派上用场的‘东西’!是任你们驱策的劳力,是能替你们挡箭的肉盾!死地变活棋,孰轻孰重?!”

他这番赤裸裸的、将人命视为筹码的言论,残酷得令人心寒,却像一盆冰水,瞬间浇熄了十夫长眼中纯粹的杀意,点燃了另一种更实际的贪婪。过山风脸上的假笑也僵住了,毒蛇般的眼睛死死盯着林羽,像是在重新评估这个突然撕下伪装、锋芒毕露的“流民”的价值。韩先生则震惊地看着林羽,嘴唇翕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化为一声沉重的叹息,浑浊的眼中充满了复杂的悲哀——为这残酷的世道,也为林羽这不得己的、饮鸩止渴般的“献策”。

短暂的死寂。只有风声掠过枯枝,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十夫长缓缓放下了举起的弯刀,刀尖垂地。他盯着林羽,生硬的汉话带着浓重的怀疑:“你…真有法子?治这瘟病?”他显然更关心“壮丁”能否变成可用的劳力。

“不是治,是控!是让它不再蔓延,让还能喘气的人活下来,有力气!”林羽斩钉截铁,他知道夸下“治愈”海口只会立刻被戳穿,“给我三天!给我人手!给我在这村子里发号施令的权力!我保证,三天之内,让这村子不再是你们沾之即死的毒窟!三天之后,你们再来,看到的会是一群能听你们使唤的活人!否则…”他目光扫过那些窝棚,语气森然,“你们现在就可以把我们都杀光,然后等着瘟疫缠身,在痛苦中烂掉!”

“三天?”过山风阴冷地插话,“小子,你当我们是傻子?三天时间,足够你带着韩先生和你的‘宝贝’跑出十里地了!”

“跑?”林羽发出一声短促的、带着无尽疲惫和讥诮的冷笑,他指了指自己破烂的草鞋,又指向阿莲怀中依旧昏迷的哑仔和阿大手中那根可笑的木棍,“带着一个随时会死的孩子,一个妇孺,一个瘸腿的汉子,还有这满村染病的累赘,往哪里跑?又能跑多远?跑得过你们的快马弯刀?”他首视过山风,“你们大可以留下几个人,盯着!看看我们是不是在‘跑’,还是在真的‘干活’!”

十夫长和过山风交换了一个眼神。贪婪、疑虑、对瘟疫的忌惮、以及对“现成劳力”的渴望,在他们眼中激烈地交锋。最终,对“可用人力”的现实需求压倒了立刻劫掠的冲动。

“好!”十夫长猛地一挥手,做出了决定,声音如同破锣,“就给你三天!三天后,老子带人来!要看到的,是能站首的汉子!否则…”他刀尖再次指向林羽和韩先生,以及他们身后惊恐的村民,“鸡犬不留!你们几个,留下!”他点了两个元兵和三个过山风手下的灰衣人。

过山风盯着林羽,脸上又堆起那令人作呕的假笑,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毒蛇般的粘腻:“小子,有点意思。三天,我等着看你的‘戏法’。可别耍花样,我的眼睛…毒得很。”他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林羽始终下意识护着的胸口位置。

马蹄声再次响起,带着劫后余生的残酷回响。元兵和大部分灰衣人如同退潮般涌出村口,只留下五个虎视眈眈的“监工”,像钉子一样楔在了这绝望的村落里。

沉重的压迫感并未随着大队人马的离去而消散,反而因这五个留下的“眼睛”而变得更加具体和窒息。村民们惊魂未定,看向林羽的目光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复杂——有绝处逢生的一丝渺茫感激,有对他那番残酷“献策”的本能恐惧,更有对他能否兑现承诺的深深怀疑。

韩先生踉跄一步,走到林羽身边,他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一种心力交瘁的苍凉:“后生…你…你可知你应下了什么?这‘绞肠痧’…乃天行厉气,古来名医束手…你…你拿什么去‘控’?三天…三天之后,若不成…”他看向那五个抱着膀子、冷笑环视的“监工”,未尽之意如同寒冰。

林羽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和泥污,露出的下颌线条紧绷如铁。他何尝不知这是饮鸩止渴?何尝不知成功的希望渺茫如风中残烛?但方才刀锋悬颈,哑仔濒死,这是他唯一能抓住的、为所有人(包括阿大一家)搏一线生机的稻草!

“韩先生,”林羽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目光扫过那些麻木、恐惧、却又在绝望中透出一丝微弱期盼的村民面孔,“我们没有选择。要么现在死,要么搏这三天!我需要您的帮助!需要所有还能动弹的人的力量!”他指向污秽不堪的窝棚区,指向散发着恶臭的河边,“想活命,就听我的!现在!立刻!”

他转向阿大,声音斩钉截铁:“阿大,带还能动的人,去把所有能烧的东西找来!枯枝、烂木头、破草席,越多越好!堆在村子下风口!”又看向韩先生:“先生!请您组织人手,把所有病患集中到河边这片空地的上风处!轻症和没染病的,立刻去挖坑!深坑!远离水源!所有病人的秽物、呕吐物、沾污的草席衣物,全部集中焚烧!一点不留!”

他的指令一条接一条,清晰、冷酷、高效,带着一种超越时代的、对瘟疫本质的精准认知。这完全不同于韩先生所知的任何医理,充满了粗暴和“离经叛道”,却又隐隐指向一个明确的目标——切断源头,隔离,焚烧。

韩先生看着林羽那双在绝境中燃烧着疯狂求生意志的眼睛,看着他那不容置疑的指挥姿态,心中固有的认知壁垒轰然崩塌。这个年轻人身上,有一种他完全无法理解的力量和…智慧?在死亡的巨大阴影下,他枯瘦的手紧紧抓住了林羽的胳膊,声音带着孤注一掷的嘶哑:“好!老朽…信你这一回!乡亲们!想活命的,动起来!照这位…这位小哥说的做!”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恐惧和疑虑。在韩先生声嘶力竭的呼喊下,在阿大挥舞着木棍的驱赶下,在五个“监工”冰冷戏谑目光的注视下,韩家洼这个濒死的村落,如同被强行注入了一剂猛药,开始了它绝望而悲壮的“自救”。焚烧的浓烟开始升起,深坑开始挖掘,痛苦的病人被艰难地挪动…

林羽站在指挥的中心,感受着西面八方汇聚而来的、沉重得几乎将他压垮的目光——有村民麻木的服从,有韩先生孤注一掷的信任,有阿大阿莲拼死一搏的跟随,更有那五个“监工”如同跗骨之蛆般冰冷审视的视线。每一个指令都重若千钧,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血腥味。

就在这时,一个油滑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凑到了林羽身边。是过山风留下的一个灰衣监工,脸上带着讨好的假笑,声音却压得极低,如同毒蛇吐信:

“小哥儿…真够胆识!我们当家的说了…他对你这个人,还有你…怀里那点‘念想’,很感兴趣。”他贪婪的目光飞快地扫过林羽胸口,“三天后…若是成了,自然皆大欢喜。若是…不成,当家的让我给你指条‘活路’…只要你肯把‘东西’交出来,再跟我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