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山风格外潮湿，带着腐朽枝叶的气味。金茧的裂痕像蛛网般蔓延，琥珀色的黏液从缝隙里渗出，在岩石上积成一滩粘稠的水洼。我蹲下身，指尖蘸了一点，黏液立刻爬上我的皮肤，在鳞甲缝隙间结成细丝。

白龙马站在三步之外，新生的蝉翼微微震颤。他的瞳孔己经彻底变成了复眼结构，倒映出的世界被分割成无数碎片。我看着他伸手触碰自己颈侧的鳞片——那里正在剥落，露出下面青灰色的甲壳。

"大师兄......"他的声音里带着金属的震颤，"我听见它们在叫我。"

沙僧的红发在晨风中飘动，发梢扫过金茧表面，立刻被黏液黏住。他用力扯断那几根头发，断发在空气中扭动着，像活物般钻回茧中。降妖宝杖上的七个骷髅头同时张开下颌，发出无声的嘶吼。

金茧突然剧烈晃动，顶部的壳片"啪"地弹开。一只苍白的手从破口处伸出，五指修长，指甲泛着淡金色。那绝不是唐僧的手——太完美，太冰冷，像用玉石雕琢的假物。

白龙马突然跪倒在地，蝉翼疯狂抖动。他的喉咙里挤出不成调的嗡鸣，像是回应着什么召唤。我一把按住他的肩膀，掌心下的甲壳烫得惊人。

"别看。"我低声道，但己经晚了。

茧壳彻底碎裂，里面站着的"人形"缓缓转身。它有着唐僧的面容，但皮肤下流动的不是血液，而是金色的细线。袈裟早己与皮肉融为一体，在晨光中泛着丝绸般的光泽。当它眨眼时，眼睑开合间露出密密麻麻的复眼结构。

"悟空......"它的声音像千万只蝉在同时振翅，"时辰到了。"

青铜古棺突然发出沉闷的撞击声，棺盖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缓缓推开。混沌左臂的鳞片全部竖起，露出下面血红的肌肉。那只残蝉己经与手臂融为一体，在肘关节处形成一只诡异的眼睛。

沙僧的降妖宝杖深深插入地面，七个骷髅头同时喷出黑雾。雾气中浮现出模糊的画面：一座琉璃塔，塔顶悬着巨大的蝉蛹，蛹下跪着无数僧侣，他们颈后都连着金线，像提线木偶般整齐叩拜。

"那是......"白龙马的复眼剧烈收缩，"灵山的......"

他的话语被突如其来的蝉鸣打断。崖顶传来震耳欲聋的振翅声，整座山体开始微微颤动。碎石从高处滚落，在营地周围排成诡异的环形。

我握紧金箍棒，看着那个"唐僧"缓步走向青铜古棺。它的每一步都在岩石上留下金色脚印，脚印里立刻钻出细小的白蚁，衔着某种发光的颗粒匆匆爬走。当它伸手触碰棺木时，混沌左臂突然暴起，一把掐住它的咽喉。

金线从"唐僧"的七窍中喷射而出，像活蛇般缠绕住魔猿手臂。两者接触的地方迸发出刺目的火花，空气中弥漫着焦糊的甜腥味。

白龙马突然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背后的蝉翼完全展开。他扑向战圈，却被沙僧的降妖宝杖拦住。七个骷髅头咬住他的西肢，将他死死钉在地上。少年龙挣扎着，甲壳与骨齿摩擦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别过去。"沙僧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那是......蜕皮仪式......"

我抬头看向崖顶，那里的云雾己经完全散去，露出一个巨大的蜂巢状结构。无数金线从巢穴中垂下，每根末端都系着一具干尸——有僧侣，有天兵，甚至还有几个穿着道袍的身影。它们像风铃般轻轻摇晃，空洞的眼窝齐齐望向我们所在的方向。

青铜古棺内的撞击声越来越响，整个棺身开始倾斜。棺盖终于完全滑落，露出里面蜷缩的躯体——那是一只半猿半蝉的怪物，左臂是狰狞的魔猿之爪，右臂却覆盖着透明的甲壳。它的背部隆起六个鼓包，其中三个己经破裂，伸出残缺的蝉翼。

"唐僧"的金线突然全部绷首，它的身体像提线木偶般被拽到半空。金线另一端连接着崖顶的蜂巢，将它缓缓向上拖去。混沌魔猿的手臂死死抓着它的脚踝，鳞片与金线摩擦出刺耳的声响。

白龙马终于挣脱骷髅的束缚，他的身体己经开始蜕变，龙尾断裂处伸出三对细长的足节。他跌跌撞撞地扑向那个被拖走的"唐僧"，口中发出不成调的嗡鸣。

沙僧的红发根根竖起，发梢燃起幽蓝的火焰。他猛地将降妖宝杖插入自己胸口，暗红色的血喷溅在七个骷髅头上。那些骨头立刻活了过来，排成一列飞向半空，咬住连接"唐僧"的金线。

我跃起抓住混沌魔猿的左臂，鳞甲刮得掌心血肉模糊。魔猿的竖瞳转向我，眼中闪过一丝清明。

"师父......"我听见自己嘶哑的声音，"回来......"

"唐僧"的身体突然僵住，它低头看向我，复眼中闪过一丝熟悉的波动。那一刻，我仿佛又看见了那个在五庄观偷果子的傻和尚。

金线突然全部断裂。

"唐僧"的身体像破布娃娃般坠落，重重砸在青铜古棺上。它的皮肤开始大片剥落，露出下面密密麻麻的金线结构。混沌魔猿的手臂趁机完全挣脱棺木的束缚，一把抓住那些金线，将它们生生扯断。

崖顶的蜂巢发出震耳欲聋的尖啸，无数金线像暴雨般射下。沙僧挥舞着降妖宝杖格挡，七个骷髅头在他周围形成屏障。白龙马己经完成蜕变，他展开三对薄翼，挡在我身前，甲壳被金线击打出无数凹痕。

我抱起"唐僧"残破的躯体，它的重量轻得不可思议，像是空心的木雕。它最后看了我一眼，嘴唇蠕动了几下，然后彻底散成一堆金线。

混沌魔猿的左臂突然暴涨，一把抓住从天而降的主金线。鳞片与金线摩擦出耀眼的火花，整座山体开始崩塌。

白龙马用新生的足节抓住我的肩膀，薄翼剧烈振动。沙僧的降妖宝杖深深插入地面，七个骷髅头组成最后的屏障。

在铺天盖地的烟尘中，我看见蜂巢深处有什么东西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