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钦差陈矩的坐镇和东厂、锦衣卫、南京三司的联合行动下,案件的审理和追查势如破竹。
郑文昌、冯管事、孙隆干儿子等核心案犯被押入诏狱。在诏狱那令人闻风丧胆的刑具和东厂番子花样百出的手段面前,这些养尊处优的蠹虫很快崩溃,供认不讳。他们交代了如何利用“飞诡”手法侵吞田产、隐匿赋税;如何上下打点,贿赂地方官员和黄册库吏员(包括吴仁礼);如何在赵文博案发后,试图掩盖罪证、篡改白册;以及冯管事强闯钦差行辕,正是受了孙隆干儿子的指使,意图销毁沙盘证据或劫走火生!
郑文昌更是在酷刑之下,吐露了部分侵吞的赋税银两流向,其中一部分竟流入了某些京城权贵的“别院”和“香火田”!
一条从地方胥吏、黄册库主簿,到户部实权郎中,再到内廷大珰干儿子,甚至隐隐指向更高层级的庞大贪腐网络,被彻底撕开!
与此同时,对查封产业的清查也在紧锣密鼓地进行。专业的账房和户部、工部吏员,在军队的保护下,拿着沙盘地图和火生指认的记录,开始了艰苦的实地勘丈和产权溯源。
“永丰圩”核心区域,那些满小旗的土地,被一亩一亩地重新丈量,界碑被重新树立。被“飞诡”隐匿多年的田产,终于重见天日!那些被豪强巧取豪夺、被迫“诡寄”或失去土地的农户,在官府的主持下,开始登记造册,准备领回属于自己的产业。后湖黄册库的匠户们,在张世安的带领下,也加入了这场浩大的重建工作,根据最新的勘丈结果和判决文书,开始重新誊写、核定“永”字头册籍,一笔一划,力求精准无误,为这片饱受创伤的土地,建立一份清白的档案。
阳光再次洒满后湖,驱散了长久以来的阴霾。废墟依旧在,但废墟之上,生机正在顽强地萌发。
钦差行辕内,陈矩、沈炼、方文清再次召见了张世安和火生。
陈矩看着安静地站在张世安身边、眼神清亮的火生,白胖的脸上难得地露出一丝堪称温和的笑意(虽然看起来有点别扭):“好孩子,这次能揪出这些祸国殃民的蠹虫,还江南百姓一个公道,你和你爹,居功至伟!皇爷都知道了。”
他顿了顿,从袖中取出一卷明黄的卷轴:“张世安、张火生,跪下听旨!”
张世安连忙拉着火生跪下。
“奉天承运皇帝,敕曰:黄册匠张世安,忠勤职守,心系社稷,于黄册库火案、‘飞诡’大案中,临危不惧,洞察奸宄,寻获铁证,护佑忠良遗孤,功勋卓著!特擢升为后湖黄册库副主簿(从九品),赐银百两,绢十匹!其子张火生,天资颖悟,忠良之后,于案中助父明辨是非,功不可没!赐‘忠义童子’匾额,准其入南京国子监蒙学,一切费用由内帑支给!望尔父子,秉持初心,恪尽职守,为国效力!钦此!”
圣旨宣读完毕,张世安只觉得脑中嗡的一声,巨大的惊喜和难以置信的冲击让他几乎晕厥!副主簿!从匠户到朝廷命官(虽是最末等),这简首是鲤鱼跃龙门!火生更是被御赐匾额,得入国子监蒙学!这是何等的恩宠!这是对他们父子付出和牺牲的最高肯定!
“谢……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张世安声音哽咽,拉着还有些懵懂的火生,重重叩首。
陈矩亲自将圣旨交到张世安手中,又拍了拍火生的头:“好孩子,好好读书,莫负圣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