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如血,将原罗家府邸的飞檐斗拱染成暗红。青石阶上凝着半干的雨水,映出廊下悬挂的虎皮灯笼扭曲的影子。钟玉丞负手立在雕花门前,粗粝的指节无意识着腰间刀柄——那是把缠着暗红布条的斩马刀,刀鞘上还沾着前日厮杀留下的血渍。
"怎么?都沉默了?"他缓步踱进大厅,虎皮纹靴踏在玉石地板上发出闷响。烛光摇曳间,可见他浓眉下一双虎目精光湛然,眼角的疤痕随着说话的动作微微抽搐,倒像是蛰伏的兽类在舔舐伤口。
"你我虽是匪徒出身,这……不假!"他忽然转身,玄色大氅带起一阵劲风,案上的烛火瞬间明灭不定。"但所行之事怎能如鸡鸣狗盗之辈?"话音未落,腰间的斩马刀己出鞘三寸,寒光映得众人脸色发白。
血龙猛然单膝跪地,铁甲相撞发出清脆声响。这位素来冷面如霜的汉子此刻额角青筋暴起,脖颈处狰狞的刀疤随着急促的呼吸起伏:"大哥,此事我认罚!至于赵凯轩,我会处理!"他攥拳的指节泛白,仿佛要将那叛徒的名字碾碎在掌心。
钟玉丞冷笑一声,靴尖挑起张檀木椅,哗啦声中稳稳落座。他屈指叩击扶手,节奏越来越急:"处不处理暂且不谈!"声音突然拔高,震得梁上积灰簌簌而落,"今天叫你们来,是要问清楚——"
话音未落,杨炎己踏前一步。这位铁塔般的汉子虎背熊腰,手中丈八蛇矛重重杵地,玉石地板应声开裂:"大哥!我等共饮过鸡血酒,怎会做那背信弃义的鼠辈!"他双目赤红,身体都因激动而颤动,"我这杆枪,早想尝尝世家狗贼的血!"
"好!"萧风抚过腰间缠着麻绳的鬼头刀,刀鞘上深深浅浅的缺口诉说着往昔厮杀。他单薄的身形在烛光下拉出狭长的影子,却似一柄即将出鞘的利刃:"若能斩尽那些伪君子,萧某就算葬身乱葬岗也值了!"
唯有刘一鸣斜倚在立柱旁,金丝绣着曼陀罗的广袖半掩唇角。这位总爱摇着折扇的白面书生此刻却将扇子收起,指尖无意识把玩着扇坠上的银铃铛:"三位好豪情,"他轻笑出声,尾音却透着刺骨寒意,"不过依我看,还是先清一清门楣——"
钟玉丞突然抬手止住众人,目光扫过满地狼藉。方才被杨炎戳碎的地砖泛着冷光,让他想起当年在天道山啃食的冻硬窝头。"杨炎,"他语气放缓,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待会儿让账房从你月钱里扣。至于赵凯轩……"他着刀鞘的手指骤然收紧,"这种吃里扒外的东西,留着浪费粮食。"
残阳终于沉入黑石城的城墙,将天边染成一片猩红。当众人散去,空荡荡的大厅只剩两名侍卫守在鎏金铜门前。赵培阳捂着肚子,五官扭曲成一团:"王东,我实在憋不住了……"他转身时,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鸷。
看着同伴匆匆离去的背影,王东啐了口唾沫:"赵培阳!你个狗东西又想去艳春楼!"骂归骂,他还是接过对方递来的酒壶,壶身尚带着体温。
夜色渐浓,赵培阳的身影消失在城南街巷。路过"回春堂"药铺时,他鬼鬼祟祟掏出碎银:"掌柜的,来五粒得春丹。"接过油纸包的瞬间,他嘴角勾起一抹狞笑,那神情与白日里痛苦不堪的模样判若两人。随后赵培阳回望西周,见西下无人,悄悄递出一个小纸团,塞进掌柜的手里。
夜幕时分。
远处艳春楼的红灯笼在暮色中摇曳,宛如一只只猩红的眼睛,注视着即将展开的阴谋。
张家府邸,此时赵培阳所送出去的小纸团己悄然出现在张家家主张涛手中。
只见上面写道:蛇己出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