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泥坑里的尖叫与共生

二舅物理魔法诊所 张家海叔 5070 字 2025-07-07 23:37

第五章 泥坑里的尖叫与共生

莉莉的尖叫穿透晨雾时,李默正蹲在泥坑边啃窝头。那声音像指甲刮玻璃,惊得他手一抖,窝头掉进黄泥浆里,溅起星星点点的泥花——和昨天他掉进去时的动静如出一辙。

“二舅!我不下去!我给你钱!”莉莉抓着门框不肯松手,羊绒大衣下摆扫过门槛上的鸡屎,她却浑然不觉,“我可以投资你的诊所!建最干净的治疗室!装空气净化系统!”

二舅的烟袋锅敲在她手背:“钱?你兜里那点纸片子,能治你见不得人喘气的病?”他冲小芳使眼色,自家闺女铁塔般的身形往莉莉跟前一站,瞬间遮天蔽日。

“放开我!你们这是非法拘禁!”莉莉徒劳地踢蹬着高跟鞋,鞋跟卡在泥里拔不出来,露出精致的水晶袜——此刻正被露水浸得透湿。李默想起昨天在集市,这双鞋曾被她用消毒湿巾擦了十七遍。

“按住腿。”二舅对老张点点头。程序员小陈抱着算盘蹲在远处,手指神经质地敲打膝盖,像是在预演等会要拨弄的珠子。老张犹豫着伸手,却在碰到莉莉袖口时触电般缩回——他怕自己满是猪粪味的手弄脏了那身昂贵面料。

“磨叽什么!”二舅的扁担突然抽在泥坑边缘,溅起的泥浆糊了李默半张脸,“去年你替人背锅被骂哭的时候,怎么不嫌弃眼泪脏?”

这句话像重锤砸在老张心口。他猛地抬头,镜片后的眼睛闪过一丝狠劲,大步上前攥住莉莉的脚踝。李默几乎是本能地跟上,按住她乱挥的胳膊。莉莉的挣扎突然僵住,像是被两个泥猴子触碰的瞬间,灵魂出窍了。

“一、二——”

小芳的计数声未落,莉莉己经被抛进泥坑中央。溅起的泥浆如蘑菇云腾起,在晨光中划出道污浊的抛物线。李默听见自己闷笑出声,却在看见莉莉在泥里扑腾的样子时,喉咙突然发紧——她像只被拔了毛的孔雀,昂贵的腕表在泥浆里闪着讽刺的光,睫毛膏糊成两条黑虫,顺着脸颊往下爬。

“起来。”二舅用竹竿戳她后背。

莉莉一动不动,脸埋在泥里,肩膀剧烈起伏。李默以为她晕过去了,却听见 muffled 的抽噎中,突然迸出句哽咽的骂:“你们…野蛮人…”

“骂得好!”二舅居然笑了,“知道恨就好,总比把自己腌在香水里烂掉强!”他转向李默和老张,“你们俩,下去陪她!”

“二舅!”李默惊得后退半步,后腰的扁担伤还在隐隐作痛,“我昨天不是…挨过揍了吗?”

“揍能治软骨头,泥能治矫情病。”二舅瘸着腿走到泥坑边,“你们三个,把这坑底的泥翻匀了,翻不出汗不准上来。”

小陈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病态的精确:“泥坑长五米、宽三米、深半米,容积七点五立方米,假设土壤密度…”

“算你娘的账!”二舅的烟袋锅敲在他脑壳上,“再废话,老子把你也扔进去数泥粒子!”

李默咬咬牙,跨过泥坑边缘。泥浆没过脚踝时,他浑身肌肉绷紧——那触感像踩进活物的内脏,软烂中带着砂砾的硌人。老张己经在坑里了,正笨拙地用手翻动泥浆,袖口卷到肘弯,露出常年坐办公室的苍白皮肤。

“来,莉莉。”老张伸出手,掌心还沾着昨天杀猪的血痂,“搭把手。”

莉莉抬起头,脸上的泥浆顺着下巴往下滴,眼神像看两个怪物。但当二舅的竹竿再次扬起时,她突然抓住老张的手,借力站起来。三人在泥坑里形成诡异的三角,沉默地用手翻搅泥浆,偶尔膝盖相撞,又迅速弹开。

不知过了多久,李默的指甲缝里塞满黑泥,后背的汗水混着泥浆往下淌,滴进衣领里刺痒难耐。他忽然想起小时候在乡下抓泥鳅,也是这样的泥腥味,却被母亲揪着耳朵骂“没出息”——此刻却觉得,这股子土腥气,比CBD写字楼的中央空调味更让人喘得过气。

“啊——!”

莉莉的尖叫再次响起,却不是因为恐惧。她的指尖触到泥里某个滑腻的东西,猛地缩回手——是只死掉的瓢虫,翅膀还保持着鲜艳的橙红色。李默以为她会崩溃,却见她盯着那只瓢虫,眼神渐渐凝固,像是在看某种外星生物。

“这是…自然的一部分。”老张突然说,声音里带着顿悟般的恍惚,“就像报表里的误差,躲不掉的。”

莉莉猛地转头看他,泥浆从发梢滴落,在锁骨处汇成细小的泥流。李默看见她喉结滚动,像是在吞咽什么恶心的东西,却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好脏。但…好像也没那么脏。”

二舅的竹竿在坑边敲出节奏:“对喽!人活一世,哪能不沾泥?怕脏的人,心里才最腌臢!”

日头升到头顶时,三人终于把泥坑翻了个遍。莉莉的羊绒大衣成了抹布,老张的白衬衫变成灰黑色,李默的手表停在十点十七分——泥浆渗进表盘,永远定格了这个时刻。他们并排坐在坑边,任由阳光晒着身上的泥,看它慢慢结痂,形成一层坚硬的壳。

“像穿了铠甲。”李默摸了摸手臂上的泥壳,咧嘴笑了,露出雪白的牙。

莉莉居然也笑了,尽管那笑容比哭还难看:“铠甲…呵。我现在闻不到自己的香水味了。”

“好事。”老张抓起把泥土搓揉,“我闻见了,油菜花味。”

远处传来小陈的算盘声,噼啪作响。舅妈翠芬端着木桶走来,里面是温热的艾草水:“来,擦擦脸。二舅说,中午吃韭菜盒子,管够。”

莉莉盯着木桶里的水,突然伸手掬起一捧,泼在自己脸上。泥壳遇水软化,顺着下巴往下掉,露出原本精致的五官,却多了丝烟火气。李默看着她,忽然想起电梯里那个用消毒湿巾擦文件的女人,此刻竟坐在泥坑里,用指尖抠着指甲缝里的泥,神态专注得像在做美甲。

“下午…还要干嘛?”老张小心翼翼地问。

二舅从裤兜掏出算盘,在手里拨得山响:“磨豆子。你们三个,把东厢房那袋黑豆磨成浆,漏了一颗,晚上就喝西北风。”

莉莉突然站起,泥浆从身上簌簌掉落:“磨就磨。”她顿了顿,像是说给自己听,“反正己经脏成这样了。”

李默看着她沾满泥的高跟鞋,突然伸手把自己的皮鞋也踩进泥里——反正都是要脏的,不如脏得彻底些。老张愣了愣,也学着他的样子,把锃亮的皮鞋碾进泥浆。三双鞋并排躺在泥坑边,像三个缴械的士兵,见证着某种东西的死去,和另一种东西的新生。

远处传来布谷鸟的叫声,小陈的算盘声突然卡壳,接着是二舅的笑骂:“兔崽子,又打错了!”莉莉弯腰捡起自己的消毒喷雾,犹豫片刻,扔进了泥坑。喷雾瓶在泥浆里浮沉,像艘迷失的小船,最终被黑色吞没。

当他们踩着泥浆走向磨盘时,李默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比任何时候都清晰。那是挣脱某种枷锁的声音,混着泥腥味和艾草香,在胸腔里震出嗡嗡的回响。他知道,此刻肩膀上沾着的泥浆,比任何西装都更沉重,却也更真实——那是活着的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