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如同粘稠的墨汁,瞬间吞噬了一切。沈槐的心跳声在绝对的寂静中疯狂擂动,撞击着耳膜,如同濒死前的鼓点。手腕上那冰冷僵硬的钳制,是这无边黑暗中唯一真实的、令人毛骨悚然的触感,提醒着她刚才那绝非幻觉!
“呃……”一声短促的气音终于从她喉咙里挤了出来,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
她猛地回神,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恐惧!左手下意识地在案台上胡乱摸索——剪刀!刚才修剪纸人时放下的剪刀!
指尖触到冰冷的金属,她一把攥紧!
几乎是同时,她右手猛地发力,狠狠向后一挣!
“嗤啦——”一声令人牙酸的、类似湿布撕裂的声音响起!
攥着她手腕的尸手,五根浮肿的手指,竟被她硬生生地挣脱开来!但那感觉极其诡异,并非甩开活人的手,更像是撕裂了一块冻僵的、粘连的腐肉!一股更浓烈的腐臭瞬间弥漫!
沈槐踉跄着后退几步,后背重重撞在堆满纸扎的架子上,发出“哗啦”一阵乱响。她顾不上这些,握着剪刀的左手横在胸前,剧烈地喘息着,心脏狂跳得几乎要炸开,眼睛在黑暗中徒劳地睁大,试图捕捉任何一丝动静。
黑暗浓得化不开。只有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是这死寂世界里唯一的背景音。
那具尸体……还在案台上吗?
那漆黑的眼睛……还在“看”着她吗?
刚才那首接灌入脑海的声音……“别让我嫁给他”……“棺材里是活人”……
冰冷的寒意从脚底首窜头顶。她强迫自己冷静,摸索着向记忆里油灯的位置挪动。脚下踢到了什么东西,软软的,像是布匹,又像是……她不敢细想。
指尖终于触到了冰冷的灯座。她颤抖着摸索灯芯的位置,又摸到旁边放着的火折子。用力甩开,一点微弱的火星在黑暗中亮起,映出她惨白如纸、布满冷汗的脸。
火星凑近灯芯。
“噗……”
微弱的火苗艰难地重新燃起,驱散了一小片黑暗。
昏黄的光晕重新笼罩案台。
沈槐的心脏几乎停跳——
案台上,那具女尸依旧静静地躺着。变形的脸被湿发重新覆盖,看不见眼睛。那只曾抓住她的手臂,此刻无力地垂在身侧,五根手指怪异地扭曲着,其中两根的指甲似乎翻卷了起来,露出下面灰败的皮肉。仿佛刚才那惊魂一抓,耗尽了她最后残存的所有力量,或者怨念。
沈槐的目光死死盯住那垂落的手腕,又猛地看向女尸被头发覆盖的脸。一切似乎恢复了平静,仿佛刚才那恐怖的一幕从未发生。只有她手腕上残留的、一圈青紫色的冰冷指痕,和那股挥之不去的滑腻触感,证明着那绝非幻觉。
她剧烈地喘息着,后背紧紧贴着冰冷的架子,冷汗浸透了里衣,紧贴在皮肤上,带来阵阵寒意。目光下意识地扫过铺子里的角落,警惕着黑暗中的每一个阴影。
就在这时,她的目光无意间扫过墙角——
那个被她点了朱砂泪的纸人童子!
它依旧站在那里,穿着大红的绸褂,惨白的脸上,那点朱砂红得刺眼。
但是……
它的姿势变了!
沈槐清晰地记得,她之前修剪好它后,是让它正面朝前,微微垂着头,双手规矩地放在身侧。可现在……那个纸人童子,它的头……分明比之前垂得更低了!几乎要埋进胸前!而且,它的身体似乎也微微侧转了一个角度,不再是正对门口,而是……朝向案台的方向!朝向那具女尸!
一股更深的寒意瞬间攫住了沈槐。
是错觉?是刚才自己后退撞到架子时震动的?还是……
她死死盯着那个纸人童子,握着剪刀和火折子的手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油灯的火苗在死寂中不安地跳动着,将纸人童子低垂头颅的影子,拉得又长又扭曲,投射在墙壁上,像一个沉默而诡异的窥视者。
铺子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除了雨声,只剩下沈槐自己压抑不住的、沉重的呼吸声。
那具女尸带来的恐惧尚未平息,纸人童子这微妙的、无法解释的变化,又在她紧绷的神经上投下了一道更浓重的阴影。这槐荫堂里的一切,似乎都在这雨夜中,变得……不一样了。
沈槐的目光在案台的女尸和墙角的纸人童子之间来回扫视,一种巨大的、冰冷的孤立无援感,如同这无边的雨夜,彻底将她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