仕兰中学的喧嚣在午休后渐渐沉淀，但高中部体育馆内却迎来了另一波声浪。高一（3）班对高一（1）班的篮球友谊赛即将开始。这本是年级内部的普通活动，却因为新晋“诛榜”榜首陆澄和万年冰山楚子航的同场竞技，吸引了远超预期的围观人群，尤其是女生。

苏晓樯挤在初中部女生扎堆的看台角落，心跳比篮球拍地的节奏还快。她特意翘了半节自习课溜过来的，目光紧紧锁在场上那个穿着3号藏青色球衣的身影上——陆澄。他正在热身，简单的拉伸动作都带着一种流畅的美感，额发微湿，侧脸在体育馆顶灯的照射下轮廓分明。

“看！是楚师兄！好帅！”

“陆澄学长热身都这么好看！”

“啊啊啊，他们俩站在一起，简首是颜狗盛宴！”

身边女生们压抑的兴奋低语此起彼伏，苏晓樯没参与讨论，只是抿着唇，专注地看着。她想起路明非那句“差距好大”，心里那股不服输的劲儿又冒了上来。差距？她小天女苏晓樯什么时候怕过差距？

比赛开始。楚子航如同一柄出鞘的寒刃，速度快得惊人，防守严密如铁壁，每一次断球都干净利落，引来阵阵惊呼。而陆澄则像一道优雅而致命的影子，他的动作并不总是最快，却总能出现在最恰当的位置。传球精准得像用尺子量过，突破时步伐灵动诡谲，尤其当他运球急停，防守者往往会被他一个微小的假动作晃开重心。他的眼神专注而冷静，仿佛场上的喧嚣与他无关，只专注于球的轨迹和队友的位置。

“哇！陆学长那个假动作！太帅了！”

“楚师兄盖帽了！好狠！”

“快看陆澄！他要投了！”

每当陆澄拿球或做出精彩动作，看台上就会爆发出一阵小范围的骚动。苏晓樯也忍不住跟着攥紧了拳头，脸颊微微发烫。她看着他高高跃起，手腕轻抖，篮球划出完美弧线空心入网，动作一气呵成，那份举重若轻的从容让她移不开眼。

中场休息的哨声响起。球员们纷纷走向场边休息区。汗水浸湿了陆澄的球衣，勾勒出少年人挺拔而富有力量感的线条。他拿起毛巾随意擦了擦汗，微微喘息着，和楚子航随意的交谈着。楚子航依旧是面无表情，只是偶尔点下头。

就在这时，一个略显突兀的声音在看台边缘响起，带着点刻意提高的音量和掩饰不住的紧张：

“加……加油！陆澄学长！打爆他们！”

是苏晓樯。她喊完这句话，脸“腾”地一下就红了，尤其在感受到周围女生投来的或惊讶或了然的目光后，更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她只是想……只是想让他知道，有人在给他加油。她小天女什么时候这么怂过？可喊完之后，她甚至不敢去看陆澄有没有反应，只能僵硬地站在那里，手指紧紧绞着衣角。

这声突兀的加油，不仅吸引了看台的目光，也引起了正走向休息区的球员们的注意。陆澄脚步顿了一下，循声望去，看到了那个站在初中生堆里、脸颊绯红、眼神躲闪又强作镇定的女孩。他认出是前几天在球馆门口有过一面之缘的学妹。他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是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不到一秒，随即礼貌而疏离地点了下头，算是回应。然后便继续走向自己的位置。

苏晓樯的心跳几乎要冲出胸腔。他……他看到了！还点头了！虽然那眼神平静得没有任何波澜，点头也随意得像拂去一粒尘埃，但这足以让她刚才的窘迫瞬间被一种隐秘的、巨大的喜悦取代。她低下头，嘴角却抑制不住地向上弯起。

然而，这小小的雀跃很快被一个笨拙的意外打断了。

路明非像往常一样，被班长指派为后勤人员，抱着几箱刚买来的瓶装水和功能饮料，吭哧吭哧地从体育馆侧门挤进来，准备送去球员休息区。箱子有点沉，他走得摇摇晃晃，视线又被箱子挡住了一部分。体育馆的地板刚被汗水浸润过，有些湿滑。

就在他快要走到（3）班休息区附近时，一个刚下场的球员没注意后退，脚后跟绊了一下路明非的腿。

“哎哟！”路明非惊呼一声，身体瞬间失去平衡，整个人向前扑倒。

“哗啦——哐当！”

怀里的箱子脱手飞出，十几瓶水像天女散花一样砸在地板上，滚得到处都是。路明非自己也结结实实地摔了个五体投地，额头磕在地板上，火辣辣地疼。狼狈不堪。

“噗嗤…”

“哈哈，路明非你也太笨了吧！”

“走路不长眼啊！”

周围瞬间响起一片哄笑声和几声抱怨。摔倒的球员骂骂咧咧地爬起来，路明非则趴在地上，脸涨得通红，耳朵里嗡嗡作响，只觉得铺天盖地的嘲笑声像针一样扎着他。他手忙脚乱地想爬起来捡眼镜和水瓶，越急越乱，反而又把几瓶水踢得更远。

“没事吧？”一个清冷平稳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同时，一只修长有力的手伸到了他面前。

路明非动作一僵，愕然抬头。透过歪斜的眼镜，他看到了那张最近在高中部被讨论得最多的脸——陆澄。他就站在自己面前，微微俯身，伸着手，脸上没有嘲笑，没有不耐，只有一种询问的平静。汗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滑落，滴在地板上。

路明非的大脑一片空白。陆澄学长……在跟他说话？在拉他？他下意识地把沾了灰的手在裤子上使劲擦了擦，才颤抖着把手伸过去。陆澄的手干燥而有力，轻轻一拉，就把他从地上拽了起来。

“谢……谢谢陆学长！”路明非站稳后，慌忙扶正眼镜，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头埋得低低的，不敢看对方。太丢人了！还是在陆澄学长面前！

陆澄没说什么，目光扫过地上的一片狼藉。他弯腰，随手捡起滚到自己脚边的一瓶没开封的矿泉水，然后走到手忙脚乱还在捡瓶子的路明非面前，把那瓶水递了过去。

“没事。” 他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却清晰地穿透了周围的嘈杂。

路明非彻底懵了，看着递到面前的水瓶，又看看陆澄。学长……给他水？是给他喝吗？还是……他下意识地接过那瓶水，冰凉的塑料瓶身贴着他发烫的手心，带来一丝奇异的清醒感。

“你负责送水？” 陆澄问了一句。

“是…是班长让我买的……” 路明非结结巴巴地回答。

“嗯。” 陆澄应了一声，目光在路明非狼狈但似乎没受什么大伤的样子上停留了一瞬，没再多问，也没再停留，转身走回了休息区，拿起自己的水壶开始喝水，仿佛刚才只是顺手处理了一个小插曲。

看台上的苏晓樯目睹了全过程。看到路明非摔倒出糗时，她下意识地皱了皱眉，觉得这家伙真是笨得可以。但当看到陆澄停下脚步，伸手拉起路明非，甚至把自己捡起的水递给他时，她心里莫名地动了一下。陆澄学长……好像并没有看起来那么难以接近？他对路明非这种“小透明”的举动，平静、自然，甚至带着点……她说不清，但那绝不是高高在上的施舍，更像是一种……顺手为之的关照？

路明非抱着那瓶陆澄递给他的水，呆呆地站在原地，周围的笑声似乎都模糊了。他低头看着手里的水瓶，瓶身上还残留着体育馆地板的灰尘印，但握在手里却感觉沉甸甸的。陆澄学长拉了他一把，还给了他一瓶水……虽然只是极其短暂的交集，但这是他进入仕兰中学以来，第一次被这样一位站在“云端”的风云人物，以一种不带任何偏见和嘲弄的方式对待。他小心地拧开瓶盖，喝了一小口。冰凉的水滑过喉咙，似乎也浇熄了一些刚才的难堪和灼热。他默默地把剩下的水瓶抱在怀里，开始更认真地收拾地上的狼藉，心里某个角落，悄然印下了一个名字：陆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