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三十三章：影卫血契
“哒。”
“哒哒……”
冰冷、带着特定韵律的叩击声，如同幽冥传来的信号，在浓稠死寂的地窖黑暗中再次响起！这一次，比刚才更加清晰，更加靠近！仿佛就在她左侧几步之外的阴影里！
沈明姝的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巨手狠狠攥住！骤停！随即疯狂地擂动起来！巨大的震惊和一丝绝处逢生的微光，如同刺破永夜的电光，瞬间撕裂了她意识中的黑暗与绝望！
是暗号！
是“影”的暗号！
这黑暗的地窖深处……果然还有“耳目”！
枯爪鬼魅般的话语在脑海深处轰鸣：“令牌示之……可获‘耳目’……”
没有时间思考这“耳目”为何会出现在这隐秘的地窖！也没有时间恐惧这黑暗中潜藏的存在！这是唯一的生路！唯一的希望！
她猛地转过头！目光如同淬毒的冰针，穿透浓重的黑暗，死死射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同时，那只沾满血污、指甲翻折的左手，爆发出生命最后的本能，颤抖着、却异常迅猛地探入怀中！
指尖触碰到那枚冰冷坚硬、刻着“影”字的令牌！如同抓住溺毙前的最后一根浮木！她将其死死攥在掌心，不顾棱角刺破皮肉的尖锐痛楚，猛地抬起！将那古拙森然的篆字“影”，如同盾牌般，精准地对准了声音来源的黑暗深处！
动作一气呵成！带着一种被逼入绝境后的、不顾一切的决绝！
“哒哒……”的叩击声，在她亮出令牌的瞬间，戛然而止！
地窖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死寂。只有沈明姝自己粗重压抑的喘息和心脏疯狂擂动的声音，在冰冷的空气中回荡。右腿深处那如同山崩地裂般的剧痛，在这极致的紧张和求生欲下，似乎都被强行压制了下去。
黑暗中，仿佛有某种冰冷的存在，正在无声地审视着她，审视着那枚令牌。
时间在凝固的死寂中缓慢爬行。每一息都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
就在沈明姝感觉自己紧绷的神经即将断裂之际——
“呼……”
一声极其轻微、如同幽魂叹息般的吐息，从她左侧几步之外的浓重黑暗中传来！
紧接着！
一道黑影！
如同融入黑暗本身的幽灵，毫无征兆地、无声无息地……从一堆坍塌的朽木和碎石阴影中“滑”了出来！
动作之诡异！速度之迅捷！如同没有骨头的影子！完全超出了常人的认知！
沈明姝的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巨大的惊骇让她浑身僵硬！她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那道黑影己经如同鬼魅般，瞬间贴近！停在了她身前不足三尺之地！
昏暗中，借着上方洞口透下的极其微弱的光线，沈明姝终于看清了来人的轮廓——
一身紧贴身体的、如同第二层皮肤般的纯黑色夜行衣，没有一丝杂色，将身形完美地融入黑暗。脸上覆盖着一张同样漆黑的、只露出两点幽深眼眸的面具！那面具的材质非金非木，触手温凉，线条冷硬，如同覆盖着一层凝固的寒冰！面具下的双眼，深邃得如同两口吞噬光线的古井，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只有一片纯粹到令人骨髓冻结的……漠然！如同两台精密运转、只接收指令的杀戮机器！
影卫！
真正的影卫！
不同于玄一玄五那种带着铁血肃杀之气的近卫，眼前之人，散发出的是一种更加纯粹、更加内敛、也更加令人心悸的……属于黑暗本身的死寂！
他（她？）的目光，如同最冰冷的探针，瞬间扫过沈明姝那张被血污、泥土和剧痛扭曲的脸，扫过她因恐惧和戒备而微微颤抖的身体，最终，精准地、毫无感情地……落在了她手中紧握的那枚墨绿色“影”字令牌之上。
那两点幽深的目光，在触及令牌上那个古拙篆字的刹那，似乎……极其微弱地……波动了一下？如同深潭投入了一颗极小的石子。
没有言语。
没有询问。
影卫如同接到了无声的指令，缓缓地、如同设定好程序的傀儡般，伸出了手。那只手同样包裹在纯黑的、贴合无比的手套之中，动作平稳、精准、没有丝毫多余。他（她）的手，不是伸向沈明姝的脸，也不是伸向她的伤口，而是……伸向了她怀中！
那个贴身藏着济北仓“遗珠”账册的位置！
沈明姝的身体猛地一僵！巨大的警惕和本能的抗拒让她下意识地想后退！但右腿的剧痛和身体的虚脱让她动弹不得！她死死盯着那只伸来的、包裹在纯黑手套中的手，眼中爆发出冰冷的戒备！
影卫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那只手如同无视了她的抗拒，极其稳定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轻轻按在了她胸前被血水浸透的棉衣之上。隔着单薄的布料，冰冷的手指触碰到那本粗糙账册的轮廓。
然后，那只手极其缓慢、却又异常坚定地……探入！
指尖冰冷！如同寒铁！触碰到她温热的皮肤！
沈明姝浑身剧烈地一颤！一股冰冷的屈辱感和巨大的恐惧瞬间席卷全身！她死死咬住下唇，口腔里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眼中燃烧着被侵犯的愤怒火焰！但理智死死压住了反抗的冲动——这是“影”！是萧凛的爪牙！是此刻唯一能带她出去的“耳目”！
影卫的动作没有丝毫淫邪之意，只有一种纯粹到极致的、执行任务的冰冷。他（她）的手指精准地夹住了那本藏在她怀中的账册，极其缓慢、极其平稳地……将其抽了出来！
整个过程，那双覆盖在漆黑面具下的幽深眼眸，始终没有任何波动，只是如同最精密的仪器般，观察着沈明姝身体的每一丝反应，记录着她眼中翻涌的屈辱、恐惧和愤怒。
账册被取出，暴露在昏暗的光线下。粗糙的黄麻纸封面沾着沈明姝的鲜血和地窖的泥土，散发着浓烈的霉腐和血腥气息。
影卫的目光落在账册上。他（她）没有立刻翻看，而是极其仔细地、如同在鉴定一件稀世珍宝般，用戴着纯黑手套的手指，极其缓慢地拂过封面上沾染的血迹和泥土。那动作带着一种近乎病态的专注。
沈明姝屏住呼吸，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她不知道这个诡异的影卫要做什么。交出账册，她的任务就算完成了吗？他（她）会带她离开这地狱般的地窖吗？
就在这时！
影卫那拂过账册封面的手指，动作猛地一顿！
他（她）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死死钉在了账册封面一个极其不起眼的角落——那里，沾染的暗红色血迹之下，似乎……掩盖着一个极其微小、极其模糊的……印记？
影卫的动作瞬间变得异常！他（她）不再关注沈明姝，而是如同着了魔般，用戴着纯黑手套的指尖，极其小心、极其专注地，试图拂去那一点血迹，露出下面那个模糊的印记！
沈明姝的心猛地一沉！一股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上她的脖颈！那印记……是什么？难道……这账册有问题？！
影卫的动作极其轻柔，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执着。终于，那一小块血迹被小心翼翼地拂开——
一个极其微小、几乎难以辨认的暗记，暴露在昏暗的光线下！
那印记……并非济北仓的官印！
也非任何府衙的标记！
而是一个……极其古怪的、如同扭曲蛇形缠绕着某种奇异花朵的……暗纹！
在看到这个暗纹的瞬间！
影卫那覆盖在漆黑面具下的、始终如同古井般毫无波澜的幽深眼眸，骤然爆发出两道如同实质的、冰冷刺骨的……寒芒！
那寒芒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一种仿佛触及了某种禁忌核心的……震骇！更深处，翻涌起一股……浓烈到足以冻结灵魂的……杀意！
“不可能……” 一个极其沙哑、如同两片生锈铁片摩擦般的声音，第一次从面具下极其干涩、极其艰难地挤了出来！那声音里充满了冰冷的震惊和……一种沈明姝无法理解的、近乎毁灭的暴怒！
影卫猛地抬起头！那双骤然爆发出恐怖寒芒和杀意的眼睛，如同两把淬毒的匕首，瞬间刺穿了浓稠的黑暗，死死钉在了沈明姝的脸上！目光中的审视和漠然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仿佛要将她连同这方天地都彻底冻结、碾碎的……冰冷风暴！
沈明姝被这突如其来的恐怖目光和杀意吓得魂飞魄散！巨大的恐惧让她如同坠入冰窟！全身的血液瞬间冻结！她甚至忘记了呼吸！忘记了腿上的剧痛！只剩下一种被洪荒凶兽锁定的、濒死的战栗！
为什么？！那个印记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会让这个冰冷的影卫瞬间变得如此……恐怖？！
“你……” 影卫那沙哑如同锈铁摩擦的声音再次响起，每一个字都带着深入骨髓的冰冷杀意，如同凌迟的刀锋，狠狠刮过沈明姝的灵魂，“……从哪里……拿到的……这个？！”
他（她）的手，那只刚刚拂开血迹、戴着纯黑手套的手，猛地抬起！五指成爪，带着一股凌厉无匹、足以撕裂空气的阴冷劲风，如同地狱探出的魔爪，狠狠抓向沈明姝的脖颈！速度快如闪电！
死亡的阴影瞬间降临！
沈明姝的瞳孔瞬间缩成了针尖！巨大的恐惧让她的大脑一片空白！求生的本能疯狂尖叫！她想躲！想挡！但身体如同被无形的枷锁钉在原地！右腿的剧痛和虚脱让她连动一根手指都做不到！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只死亡的魔爪，带着刺骨的寒意和毁灭的气息，在自己的视野中急速放大！
完了！
她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然而！
就在那只冰冷铁爪即将扼住她脖颈的千钧一发之际——
影卫的动作！毫无征兆地！猛地僵住了！
他（她）那抓向沈明姝脖颈的魔爪，如同被无形的丝线骤然勒紧，硬生生悬停在距离她皮肤不到一寸的空气中！凌厉的爪风甚至割断了她几缕被冷汗浸湿的鬓发！
沈明姝猛地睁开眼！惊骇欲绝地看着眼前这诡异的一幕！
影卫的身体如同被施了定身咒，僵硬地定格在原地。那双刚刚还爆发出恐怖杀意的幽深眼眸，此刻死死地、死死地……钉在了她的胸口！
不！
更准确地说！
是钉在了她胸前——那枚不知何时从破烂衣襟中滑落出来的、沾染着早己干涸发黑血迹的……母亲遗物！那枚染血的……双鱼玉佩！
玉佩静静地垂落在沈明姝染血的胸前。那古朴的雕工，那温润中透着血色的玉质，那两条首尾相衔、仿佛在血色中挣扎游动的玉鱼……在昏暗的光线下，散发出一种诡异而凄凉的微光。
影卫的目光，如同被这枚染血的玉佩彻底吸住了！他（她）眼中的恐怖杀意如同潮水般急速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复杂的、如同冰层骤然碎裂般的……剧烈震动！
惊愕！难以置信！茫然！还有……一丝深埋在寒冰最底层的……近乎痛苦的……追忆？！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
影卫如同被抽掉了灵魂的躯壳，僵硬地站在原地。那只悬停在沈明姝脖颈前的死亡之爪，极其缓慢、极其艰难地……收了回去。他（她）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刻刀，一遍又一遍地、近乎贪婪地……描摹着那枚染血玉佩的每一道纹路！每一个细节！
空气死寂得可怕。只有沈明姝粗重压抑的喘息和心脏疯狂擂动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
影卫覆盖在漆黑面具下的喉咙，极其轻微地滚动了一下。那沙哑如同锈铁摩擦的声音再次响起，却不再是杀意凛然，而是带着一种极其干涩、极其艰难、仿佛从尘封千年的坟墓中挖出来的……嘶哑：
“这……玉佩……你……从何而来？”
声音里充满了无法掩饰的……颤抖！
沈明姝的心脏狂跳得几乎要炸开！巨大的震惊让她几乎忘记了恐惧！这枚母亲的遗物……这个冰冷恐怖的影卫……竟然认识？！这怎么可能？！
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迎着影卫那复杂到难以言喻的目光，声音嘶哑破碎，却异常清晰地吐出两个字：
“家传。”
“家传……” 影卫极其缓慢地重复着这两个字，声音里的颤抖更加明显。他（她）的目光死死钉在沈明姝的脸上，仿佛要穿透她狼狈的外表，看清她的灵魂！那目光中充满了审视、困惑，还有一种……深沉的、难以言喻的……悲凉？！
死寂再次弥漫。
影卫的目光在染血玉佩和沈明姝惨白惊恐的脸上反复游移。那双幽深的眼眸深处，冰封的湖面下，仿佛正经历着一场足以撕裂灵魂的风暴！
终于。
影卫似乎做出了某种极其艰难的决定。他（她）极其缓慢地、极其沉重地……弯下了腰！
动作不再迅捷如鬼魅，反而带着一种近乎迟暮的僵硬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敬意？
他（她）单膝跪地！就在沈明姝面前！就在这冰冷污秽的地窖之中！
这个动作，充满了仪式感！也充满了巨大的冲击力！
沈明姝彻底惊呆了！大脑一片空白！无法理解眼前这颠覆性的变化！
影卫没有看她。他（她）的目光依旧停留在那枚染血的玉佩上，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悲怆。他（她）缓缓抬起那只戴着纯黑手套的手，却不是攻击，而是……极其缓慢地、极其郑重地……将手中那本沾满沈明姝鲜血的账册，递还到了她的面前！
同时，一个更加冰冷、更加沉重、仿佛用尽全身力气才吐出的嘶哑声音，如同最终的审判，清晰地砸在沈明姝的耳膜上：
“拿好……它……”
“这不是……账册……”
“这是……”
“血债……”
血债？！
沈明姝的瞳孔骤然收缩！巨大的震惊如同重锤，狠狠砸在她的灵魂深处！不是账册？！那是什么？！
影卫没有解释。他（她）在递还那本“血债”之后，猛地站起身！动作恢复了之前的迅捷！但那迅捷中，却带上了一丝难以掩饰的……仓促和……决绝！
他（她）不再看沈明姝一眼，仿佛多看一眼都是无法承受的煎熬。猛地转过身，纯黑色的身影如同融入黑暗的墨滴，瞬间扑向地窖深处那片更加浓稠的黑暗！目标明确——是地窖西侧一面看起来与其他墙壁毫无二致的石壁！
在沈明姝惊骇的目光中！
影卫的身影在即将撞上石壁的瞬间，如同鬼魅般……消失了！
不！不是消失！
沈明姝的瞳孔骤然放大！她清晰地看到，影卫的身体如同没有实体的影子，极其诡异地……“融”入了那面石壁之中！石壁表面如同水波般荡漾起一圈极其细微的涟漪，随即迅速归于平静！
暗门！那里有暗门！
影卫消失了。
只留下沈明姝一个人，瘫坐在冰冷污秽的地窖中，手中紧紧攥着那本被影卫称为“血债”的册子。怀中，那枚染血的玉佩依旧散发着凄凉的微光。
死寂重新笼罩。
只有上方洞口处，那条被卡住的毒蛇，似乎又开始了新一轮更加疯狂暴怒的挣扎，尖锐的嘶鸣声隐隐传来。
影卫消失前那冰冷沉重的话语，如同魔咒般在她耳边疯狂回荡：
“拿好……它……”
“这不是……账册……”
“这是……”
“血债……”
血债……
什么血债？
沈家满门的血债？
还是……更深的、更黑暗的……血债？！
巨大的疑问和冰冷的恐惧，如同毒藤，瞬间缠绕住她刚刚燃起一丝希望的心脏！
“快走！”
一个极其微弱、如同蚊蚋般、却带着一种撕心裂肺般急促的嘶哑声音，猛地从影卫消失的那面石壁方向传来！如同最后的、绝望的警告！
沈明姝浑身猛地一震！
快走？！
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