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冰刃初淬

## 第十七章:冰刃初淬

“你沈家……本就与那‘隆昌号’……不清不楚?”

萧凛的声音如同淬了寒冰的毒针,精准无比地刺入沈明姝最深的恐惧和最大的逆鳞!

“轰——!”

沈明姝只觉得脑中仿佛有什么东西炸开了!天旋地转!巨大的屈辱和悲愤如同火山熔岩,瞬间冲垮了她所有的理智!她猛地抬起头,原本因恐惧而惨白的脸瞬间涨得通红,那双被绝望和疲惫笼罩的眼睛里,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如同受伤母狼般的愤怒光芒!

“不——!!!” 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嘶吼从她喉咙里迸发出来,带着泣血的悲鸣和不顾一切的疯狂!她甚至忘记了腿上的剧痛,忘记了眼前这个人是何等恐怖的存在,身体剧烈地前倾,双手死死抓住床沿,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仿佛下一刻就要扑过去!

“王爷明鉴!” 她的声音嘶哑尖锐,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泪的控诉,身体因极致的愤怒而剧烈颤抖,“我沈家满门忠烈!家父一生清正!岂会……岂会与那等通敌叛国的豺狼为伍?!沈文忠勾结北狄,构陷忠良,屠我满门!此仇不共戴天!奴婢若有半字虚言,甘受千刀万剐,永世不得超生!”

泪水混合着汗水疯狂涌出,在她苍白而愤怒的脸上肆意流淌。她死死盯着萧凛那双深不见底、毫无波澜的冰冷眼眸,仿佛要将自己灵魂深处那刻骨的仇恨和不甘都刻进去!

“那三张茶引……就是铁证!就是沈文忠及其背后黑手通敌叛国的铁证!家父……家父定是察觉了他们的勾当,才惨遭灭口!那‘青玉莲花’……就是家父临死前留下的……最后的线索和控诉!” 她的声音因为激动和嘶吼而破裂,带着破音的凄厉,在冰冷的房间里回荡。

巨大的悲愤如同实质的冲击波,让整个房间的空气都为之凝滞。烛火猛烈摇曳,将沈明姝那因愤怒和绝望而扭曲的身影投在墙壁上,如同燃烧的复仇之魂。

萧凛依旧静静地坐在圈椅里。沈明姝那泣血的控诉和滔天的恨意,仿佛只是拂过他这座冰山的一阵无关痛痒的微风。他深邃冰冷的眼眸中,甚至没有一丝涟漪。唯有那敲击扶手的、笃笃的轻响,在沈明姝嘶吼的间隙,依旧清晰而冰冷地回荡着,如同在无情地丈量着她崩溃的边缘。

终于,在沈明姝力竭般喘息、身体因脱力和剧痛而摇摇欲坠时,那敲击声停了。

萧凛缓缓抬起眼,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再次落在她身上。这一次,他的目光里少了几分审视的玩味,多了几分纯粹的、如同观察一件工具是否堪用的评估。

“忠烈?清正?” 萧凛的唇角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带着一丝近乎残酷的嘲讽,“沈文渊若真清白无瑕,这要命的茶引,又怎会出现在沈府库中?他若真毫不知情,临死前又为何独独嘶喊这‘青玉莲花’?”

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刀,精准地剖开沈明姝极力想要维护的父亲形象,将血淋淋的疑点暴露在冰冷的空气里。

沈明姝浑身剧震,如同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巨大的悲愤被更深的寒意瞬间冻结!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萧凛的质问像冰冷的铁锤,狠狠砸碎了她心中最后一点侥幸的幻想。是啊……父亲……父亲他真的……完全无辜吗?那茶引……那临死前的嘶吼……

巨大的迷茫和更深的痛苦如同深渊,瞬间将她吞噬。她眼中的愤怒光芒如同风中残烛,迅速黯淡下去,只剩下无尽的悲凉和绝望。身体再也支撑不住,软软地跌回枕上,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空壳。

看着沈明姝眼中那最后一点光彻底熄灭,只剩下死灰般的绝望和认命,萧凛眼底深处那丝评估的冷光,似乎才终于沉淀下来,化为一种冰冷的、掌控一切的满意。

他需要的,从来不是一个满怀悲愤、自认正义的复仇者。他需要的,是一把被彻底打磨掉所有棱角、斩断所有过往牵绊、只剩下冰冷仇恨和绝对服从的——刀!

“你的恨,本王看到了。” 萧凛的声音恢复了平板的冰冷,如同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你的命,本王也可以留下。”

沈明姝空洞的眼神微微动了一下,如同死水微澜。

“但,” 萧凛话锋一转,带着不容置疑的掌控,“从今日起,沈明姝己死。活着的,只是本王手中一把复仇的刀。”

他缓缓站起身,玄色的身影在烛光下投下巨大的、如同山岳般的阴影,将床榻上的沈明姝完全笼罩。

“这把刀,需得足够锋利,足够听话。它的过去,它的牵绊,它无谓的悲愤和所谓的‘清白’……” 萧凛的声音如同来自九幽的寒冰,每一个字都带着重塑灵魂的冷酷,“都需彻底斩断!你可明白?”

斩断过去?斩断牵绊?斩断……对父亲清白的执着?

沈明姝躺在冰冷的锦被里,身体因为萧凛话语中那赤裸裸的、重塑灵魂般的冷酷而微微颤抖。巨大的痛苦如同潮水般冲击着她。但在这极致的痛苦和绝望的深处,一股更冰冷的、如同寒潭玄铁般的意志,却在那“复仇”火焰的淬炼下,缓缓凝聚成形。

为了复仇……她可以付出一切!哪怕是灵魂!

她挣扎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试图撑起身体。这一次,她没有再试图站起或坐首,而是就着趴伏在床沿的姿势,艰难地、一点一点地,挪动着沉重的身体。

右腿的剧痛如同无数钢针攒刺,冷汗瞬间浸透了她的后背。她咬着牙,额角青筋迸现,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如同困兽般的呜咽。每挪动一寸,都像是在刀山上翻滚!

终于,她将自己那具伤痕累累、疼痛不堪的身体,从床榻上挪了下来。失去了支撑,她重重地摔倒在冰冷坚硬的墨色石板地面上!

“砰!” 沉闷的响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刺耳。

巨大的撞击让她眼前一黑,腿上的伤口仿佛瞬间崩裂,剧痛让她几乎昏厥过去!她蜷缩在冰冷的地面上,单薄的里衣沾满了尘土,身体因为疼痛和寒冷而剧烈地颤抖着,如同风中残叶。

她顾不上这些。用颤抖的、沾满冷汗和尘土的手肘,支撑起上半身。然后,拖着那条如同灌了铅、剧痛钻心的右腿,一点一点地,朝着几步之外,那个端坐于黑檀木圈椅之上、如同神祇般冷漠俯视着她的玄色身影——爬去!

冰冷的石板摩擦着她的手肘和膝盖,带来火辣辣的痛楚。每一次拖动伤腿,都像是被生生撕裂。汗水、泪水、还有不知是伤口崩裂还是牙龈咬出的血水,混合着灰尘,在她脸上糊成一团,狼狈不堪,形同乞儿。

短短几步的距离,对她而言,却如同跨越刀山火海般漫长而痛苦。粗重的喘息和压抑的痛哼在死寂的房间里回荡,如同垂死的哀鸣。

终于,她爬到了萧凛的脚下。

冰冷光滑的黑檀木椅脚,近在咫尺。上方,是垂落的、绣着暗云纹的玄色袍角。

沈明姝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艰难地抬起头。凌乱的发丝黏在满是污迹和泪痕的脸上,那双曾经明媚、如今却只剩下死寂与冰冷执念的眼睛,透过散乱的发丝,死死地望向高高在上的萧凛。

没有祈求,没有悲愤,只有一种被彻底碾碎、又于绝望灰烬中淬炼出的、冰冷而纯粹的——臣服!

她松开支撑的手肘,身体如同被彻底抽去了脊梁,重重地伏跪下去。额头,带着一种近乎自毁的决绝,狠狠地磕在冰冷坚硬的石板上!

“咚!”

沉闷的声响,如同灵魂坠地的悲鸣。

“奴婢……沈明姝己死……” 她的声音嘶哑破碎,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的气息,却又清晰无比,如同最虔诚的信徒诵念着献祭的祷文:

“活着的……只是王爷手中之刃!”

“此刃……愿为王爷斩尽仇雠!焚尽奸佞!”

“此身此命……从今日起……皆为王爷所有!”

“任凭驱策……万死不辞!”

最后一个字落下,她如同耗尽了所有生命力,伏在冰冷的地面上,身体微微抽搐着,只剩下粗重而痛苦的喘息。额头上,一片刺目的红肿,隐隐渗出血丝。

房间里,死一般的寂静。

烛火跳跃,将萧凛挺拔的身影和脚下那卑微如尘、形销骨立的女子身影,投在冰冷的墙壁上,构成一幅极具冲击力、又无比诡异的画面。

萧凛垂眸,看着脚下这个如同从血污泥淖中挣扎而出、向他献上灵魂与忠诚的祭品。那双深不见底的墨色眼眸中,冰封的湖面下,似乎终于掠过一丝极淡的、近乎满意的涟漪。如同匠人终于看到一块顽铁,在千锤百炼之后,显露出锋刃的雏形。

他没有说话。只是缓缓抬起手,对着侍立一旁的玄一,极其随意地做了一个手势。

玄一心领神会,无声上前一步,目光落在沈明姝那条依旧插着银针、此刻却因剧烈挪动而绷带渗出血迹的右腿上。他蹲下身,动作快如闪电,精准无比地捻动几处关键穴位的银针,一股强烈的酸麻胀痛瞬间压制了撕裂般的剧痛。

沈明姝身体猛地一颤,紧咬的牙关间泄出一丝痛苦的呻吟,随即又死死忍住。

“你的第一个差事。” 萧凛冰冷的声音,如同最终落下的审判之锤,清晰地砸在沈明姝刚刚献祭了灵魂的心上:

“三日后,户部员外郎赵秉忠府上,老夫人六十寿诞。”

“本王要你,以本王‘远房表亲’之女的身份,赴宴。”

“接近赵秉忠,查清他近三个月经手的所有……漕粮押运文书副本的去向。尤其是涉及‘济北仓’的。”

“记住,” 萧凛的声音微微一顿,带着一种冰冷的、不容置疑的命令,“你只是本王手中一把探路的刀。多看,多听,少言。若有半分差池……”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完。但那未尽的、如同寒冰深渊般的威胁,己足够让伏跪在地的沈明姝,灵魂都为之冻结。

赵秉忠?漕粮?济北仓?

一个看似与沈家血案、与“青玉莲花”毫无关联的名字和任务!如同在深不见底的棋局上,落下的第一枚、令人完全摸不着头脑的棋子!

冰冷的命令,如同枷锁,牢牢套在了沈明姝刚刚被重塑的灵魂之上。她伏在冰冷的地面,额头抵着坚硬的石板,感受着那刺骨的寒意和腿伤被压制后的深沉的钝痛。

复仇之路……才刚刚开始。而她,己将自己彻底卖给了掌控这盘棋局的……阎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