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的沉重打击，几乎将赵昊的神经彻底碾碎。

他瘫在龙椅上，双目无神地望着雕龙画凤的殿顶。

文臣武将，靠不住。

他们能把强抢民女，解读成安抚忠良。

能把劳民伤财，解读成深谋远虑。

后宫佳丽，也靠不住。

一个战俘公主，本该是绝佳的败家工具，结果摇身一变，成了大靖朝的财神菩萨，兼任央行行长。

这帮人脑子里装的，根本不是正常的东西。

全是一种名为“逻辑自洽”的剧毒浆糊。

赵昊明白了。

他不能再跟这帮“正常人”玩了。

既然你们都能自我攻略，那我就找一个真正的，纯粹的，不需要脑子，只懂得破坏与杀戮的恶人来。

一个能让所有人都恐惧，让所有人都无法解读的，纯粹的疯子。

他要用绝对的暴力，碾碎这可笑的“圣明”光环。

赵昊的眼中，燃起一丝近乎癫狂的，破罐子破摔的决绝。

他的目光穿过了巍峨的宫墙，越过了繁华的朝堂，投向了那个法度之外，充满血腥与杀戮的禁忌之地。

江湖。

一个名字，从他记忆最阴暗的角落里，被硬生生挖了出来。

魔教。

圣女。

墨影。

传闻中，此女杀人如麻，以血为妆，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就是她了。

……

三日后，深夜，养心殿。

赵昊屏退了所有宫女太监。

偌大的宫殿空旷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他强作镇定地坐在主位上，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泄露了他内心的紧张。

殿门，被无声地推开。

一道黑色的身影，如同从地狱深处渗透出的影子，悄无声息地滑了进来。

她来了。

来人一身紧身的黑色夜行衣，勾勒出曼妙却致命的曲线。

脸上蒙着一层薄薄的黑纱，只露出一双眼睛。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没有丝毫人类的情感，冷冽如万年不化的寒冰，锐利如出鞘见血的宝刀。

仅仅是被她看了一眼，赵昊就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被冻结，然后被狠狠刺穿。

整个大殿的温度，似乎都因为她的到来，骤然下降。

连烛火的跳动，都变得迟滞而微弱。

赵昊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后背己经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这女人，比传闻中还要可怕。

光是站在那里，那股凝若实质的杀气，就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但他不能退缩。

为了回家，为了那亿万家管家，为了完美的退休生活，他豁出去了。

赵昊清了清嗓子，强行压下心中的恐惧，摆出一副玩世不恭的，疯狂帝王的架势。

他甚至效仿话本里的昏君，对着那道黑影勾了勾手指。

“你，就是墨影？”

墨影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像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塑，但那股无形的压力却越来越强。

赵昊感觉自己的头皮都在发麻。

他决定不再试探，首接进入正题。

“朕，要册封你为妃。”

他抛出了第一个诱饵。

空气中，那股冰冷的杀气，似乎有了一丝微不可查的波动。

赵昊继续加码，他站起身，一步步走下台阶，来到墨影面前。

他刻意绕着她走了一圈，用一种打量货物的，充满侵略性的目光审视着她，试图激怒她，或者让她看到自己的“疯狂”。

“朕的后宫，还缺一个像你这样，够味儿的女人。”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病态的沙哑。

墨影依旧没有反应，那双冰冷的眸子，透过黑纱，静静地看着他，像是在看一个上蹿下跳的丑角。

赵昊的心一横，知道必须下猛药了。

他凑到墨影耳边，距离近到能闻到她身上传来的一股奇异的，如同冬日梅花般的冷香。

他压低了声音，用一种状若疯狂的，充满蛊惑的语气，下达了一个堪称丧心病狂的命令。

“朕看这宫里，有很多人，很不顺眼。”

“从今天起，朕给你一道特权。”

他死死盯着墨影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

“在宫里……随便杀！”

说完这句话，赵昊感觉自己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他期待着，期待看到墨影眼中迸发出嗜血的兴奋，或者听到她发出一声愉悦的、残忍的笑声。

然而，没有。

什么都没有。

墨影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那双冰冷的眸子深处，似乎有一丝谁也无法察觉的，奇异的波动一闪而逝。

她没有多问一句为什么。

也没有确认命令的范围。

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之后，她只是从那黑纱之下，轻轻吐出了一个字。

“好。”

声音清冷，干脆，像一块冰掉在玉盘上。

赵昊愣了一下，随即心中涌起一阵狂喜。

成了！

这次绝对成了！

看看！什么叫专业！

不问缘由，不问后果，首接接单！

这才是他梦寐以求的，纯粹的，脱离了高级趣味的“恶人”啊！

这次总该血流成河，人心惶惶，国运暴跌了吧！

赵昊松了口气，感觉回家的康庄大道，终于在自己面前铺开了。

他挥了挥手，像是在驱赶一只苍蝇。

“去吧，朕，等着看好戏。”

墨影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复杂得让赵昊有些心慌。

但下一刻，她的身影便化作一缕青烟，消失在了原地，仿佛从未出现过。

赵昊兴奋地在殿内来回踱步。

他己经能想象到明天的场景。

宫女太监的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在宫道上，幸存者哭喊着逃窜，整个皇宫乱成一锅粥。

然后陈忠那帮老顽固，痛心疾首地跪在殿前，哭喊着“国将不国”。

完美！

……

当晚。

月黑风高。

一道黑色的鬼魅，悄无声息地掠过层层宫墙。

她没有在任何一座妃嫔的宫殿前停留。

也没有理会那些巡逻的禁军。

她的身法快如闪电，方向明确，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她穿过了内宫，穿过了皇城，首接进入了高官显贵们居住的坊区。

最终，她如同一片飘落的黑羽，无声地降落在了一座戒备森严，气派非凡的府邸屋顶。

府邸的牌匾上，在清冷的月光下，清晰地映出西个大字。

安王府。

墨影的身影，在屋檐上一闪而逝。

她的目标，并非安王李洵。

而是安王府隔壁，另一座更加深沉，更加威严的府邸。

府门前的石狮子，在夜色中显得格外狰狞。

门楣之上，悬挂着一块巨大的紫檀木匾。

上面龙飞凤舞地刻着三个鎏金大字。

太傅府。

当朝一品大员，百官之首，安王李洵最重要的臂膀与师长，前太子太傅，周正清的府邸。

墨影的身影，如同一滴墨汁融入黑夜，瞬间消失在府邸深处。

片刻之后。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短促的惊呼，从书房的方向传来，随即被夜风吹散，再无声息。

血腥味，开始在沉寂的夜色中，悄然弥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