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温暖的怀抱”

吴潇潇攥着贝壳通行证在暗流中漂浮,胸前的深渊烙印随着药剂失效再次灼烧起来,仿佛有千万根钢针在皮肉间搅动。每一次摆尾都扯动着溃烂的伤口,尾鳍边缘翻卷的鳞片泛着不祥的灰紫色。当她游过一片焦黑的珊瑚林,断裂的珊瑚枝桠如同白骨般张牙舞爪,突然,一阵若有若无的吟唱声刺破死寂——那是独属于人鱼族的古老歌谣,带着特有的声波震颤。

她拨开缠绕的深渊藤蔓,腐臭的黏液沾在鳞片上灼烧般刺痛。眼前的景象让她呼吸停滞:数十名幸存的族人蜷缩在临时搭建的结界内,淡蓝色的光膜上布满蛛网般的裂痕。老祭司的鱼尾缠着发光绷带,正带领众人用歌声修补破损的防护屏障,每一个音符落下,都在结界上溅起细小的光屑。

“潇潇!”族人们的惊呼中,几个年轻鲛人冲破结界游来。阿瑶哭着抱住她溃烂的尾鳍,珍珠耳坠滴落在伤口上竟泛起治愈的微光。少女浑身颤抖:“我们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听说黎深大人...还有王轩他...”话未说完便泣不成声,身后的老祭司却轻轻摇头,布满皱纹的脸上写满警告,示意她噤声。

吴潇潇跌坐在铺满海藻软垫的角落,看着族人们递来的发光浆果和修复药膏。一个孩童怯生生地将贝壳盛着的清水推到她面前,水纹中倒映出孩子恐惧又期待的眼神。曾经热闹的族群如今只剩残兵老将,老人们咳着带血的黑痰,年轻战士的绷带下渗出紫黑色液体。

“这是用最后荧光藻熬的药。”老祭司将温热的陶碗塞进她手里,布满皱纹的手仍在微微颤抖,“能暂缓烙印侵蚀,但...”他的声音戛然而止,浑浊的眼睛望向结界外翻涌的黑雾。

“但我们撑不了多久了。”一名断尾的战士突然开口,他用鱼骨拐杖支撑身体,残缺的尾鳍处缠着渗血的布条,“深渊生物每天都在逼近,结界最多还能维持三天。昨天夜里,隔壁洞穴的鲛人...都没能撑到天亮。”他的话让空气瞬间凝固,唯有歌声的余韵还在结界内回荡。

吴潇潇握紧陶碗,滚烫的药汁溅出,在掌心烫出红痕。她正要说出镜渊的线索,却瞥见老祭司悄悄摇头。老人望向结界外翻涌的黑雾,苍老的声音混着叹息:“孩子们,还记得人鱼族的古谣吗?‘当黑暗吞噬光明时,破碎的画笔会指引方向,血泪与希望交织之处,便是黎明的曙光’...”

族人们先是一愣,随即齐声吟唱起来。熟悉的旋律让吴潇潇浑身一颤——那是幼年时母亲哄她入睡的歌谣,此刻却被注入了新的力量。歌声化作银白色的光带缠绕在她破碎的画笔上,原本死寂的颜料竟开始流淌,在地面勾勒出模糊的海底城轮廓。

“原来如此...”老祭司浑浊的眼中泛起泪光,“传说中能连通镜渊的‘星轨图’,需要人鱼族的血泪与希望共同绘制。潇潇,你就是预言中的引路人。”他颤抖着取出珍藏的贝壳项链,每颗珍珠都刻着古老的符文,“带着这个,它能屏蔽深渊的感知。但记住,镜渊之力虽能逆转时空,却也可能让人永远困在过去...”

洞穴外突然传来重物撞击结界的巨响,一名哨兵踉跄着撞进来,鳞片间渗出黑血:“不好!三只深渊龙蜥突破防线了!”族人们瞬间握紧武器,长矛尖端泛起幽蓝的光焰。几个妇人将瑟瑟发抖的孩子们推进了隐藏的洞窟,临别时,一个小女孩突然挣脱母亲怀抱,塞给吴潇潇一颗彩色的鹅卵石:“姐姐,这个给你,能带来好运!”

吴潇潇正要起身,却被阿瑶死死拽住手腕:“你不能去!你的伤口还在恶化!看,鳞片都开始脱落了!”少女的眼泪滴在她手背,却无法冲淡深渊烙印的灼痛。

“让我去吧!”老祭司的声音如同洪钟一般,在寂静的海底回荡。他手中紧握着那根刻满咒文的权杖,仿佛那是他生命的全部。

随着他的话语,老祭司猛地将权杖插入地面。刹那间,一股强大的能量从杖尖喷涌而出,如同火山喷发一般。这股能量迅速扩散开来,与周围的结界相互交融,使得整个结界都闪耀起耀眼的光芒。

然而,就在这光芒西射的时刻,老祭司的鱼尾却在阴影中泛起了一层不祥的黑色。那黑色如墨,迅速蔓延,仿佛要吞噬他整个身体。

老祭司似乎并没有察觉到这一变化,他的目光坚定地落在前方,那里是无尽的黑暗,也是未知的危险。

“孩子们,记住我们人鱼族的荣耀——宁可在光明中战死,也不在黑暗里苟活!”老祭司的声音在光芒中越发响亮,如同战鼓一般激励着每一个人的心。

他的话语让人想起了人鱼族的历史,当年他们的祖先用歌声筑起了海底长城,抵挡住了无数的敌人。而如今,面对同样的黑暗,他们也要用自己的生命为希望护航。

老祭司的身影在光芒中显得越发高大,他的鱼尾虽然被黑色侵蚀,但他的精神却如同燃烧的火焰,永不熄灭。

当战斗的嘶吼声响起,吴潇潇终于明白何为“温暖的怀抱”。这不是避风的港湾,而是无数人用血肉之躯筑起的防线。她将贝壳项链贴在心口,破碎的画笔在歌声中重新焕发生机,在岩壁上画出第一道通往镜渊的星轨。而在结界之外,深渊龙蜥的利齿撕碎了老祭司的长袍,却始终无法突破那道由信念与爱编织的光网。老祭司最后的歌声化作璀璨的光爆,照亮了吴潇潇手中逐渐清晰的星轨图,也照亮了人鱼族最后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