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因为有些人,值得被救赎

晨光如金丝般穿透海蚀洞顶的缝隙,在吴潇潇泛着珍珠光泽的鱼尾上跳跃。她动了动有些发麻的脚趾,鳞片摩擦的细微声响惊动了不远处作画的身影。裹着王轩宽大的风衣坐起身时,一阵混着松节油与人鱼族特有的海盐气息扑面而来,石桌上贝壳碗里的浆果甜羹正腾起袅袅白雾,表面凝结的枫糖浆在光影中折射出琥珀色的光晕。

“醒啦?”王轩的画笔悬在半空顿住,转身时风衣下摆扬起细碎颜料,眼角眉梢的笑意比洞顶垂落的荧光藤蔓还要明亮。他手腕轻甩,靛蓝色颜料在空中划出银蝶般的弧线,落在吴潇潇发间瞬间化作振翅欲飞的生灵,触须扫过她泛红的耳垂,“尝尝看,加了人类世界枫糖浆的改良版。”

瓷勺舀起甜羹的瞬间,酸甜的浆果味混着枫糖的醇厚在舌尖炸开。吴潇潇眼睛亮得惊人,腮帮子鼓鼓囊囊地含糊道:“好好吃!”她边说边打量西周,洞壁上新添的画作在荧光中若隐若现——左下角是她在海边追逐浪花时扬起的珍珠发饰,中央是戴着海藻花环熟睡的侧影,最上方那幅尤为惊艳:人鱼形态的她蜷成月牙状,尾鳍缠绕着鸢尾花,嘴角还挂着未消散的气泡。

王轩在她身旁坐下,龙翼的鳞片无意识地蹭过她手背,带来微凉的触感。他的手臂自然环过她的肩,指尖着她肩头布料的褶皱:“今天带你去个好地方。”话音未落,画笔在洞壁轻点,正在绘制的海底世界突然泛起涟漪,发光的珊瑚丛裂开缝隙,露出一扇流淌着星辉的门。

踏入其中的瞬间,咸腥的海风被清甜的花香取代。漫山遍野的鸢尾花如紫色浪潮翻涌,花瓣上凝结的露珠折射出七彩虹光。王轩抖开野餐布的动作带着画家特有的优雅,贝壳餐盘里的草莓蛋糕堆成小山,奶油泡芙上缀着可食用的金箔,蓝色汽水瓶口正冒着细小的泡沫。“尝尝这个。”他用银叉挑起一块淋着糖霜的蛋糕,指尖故意擦过她唇角,“比你的尾巴还要甜。”

吴潇潇含住蛋糕的刹那,甜蜜的滋味让她不自觉眯起眼睛。她搂住王轩的脖子,在他脸颊印下带着草莓香气的吻:“要是能一首这样就好了。”怀中的身体骤然僵硬,王轩回抱的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她揉进骨血,下巴抵着她发顶时,吴潇潇没看到他望向花海深处的眼神——那里,几株鸢尾花的根茎正诡异地泛着黑色,如同被深渊浸染的墨迹。

午后的阳光变得慵懒,王轩支起画架时,颜料管碰撞的清脆声响惊飞了停在吴潇潇发间的彩蝶。她歪着头思考姿势,突然“噗通”一声化作人鱼形态,彩虹色的尾鳍重重拍在草地上,溅起的水花将王轩的袖口染成淡蓝色:“画这个!”

画布上的笔触骤然加快。王轩望着阳光下舒展鱼尾的少女,鳞片折射的光芒刺得他眼眶发烫。记忆不受控地闪回十年前——被龙族长老剜去龙角时的剧痛,触碰深渊之眼后黑血在血管里沸腾的灼烧感,而此刻,吴潇潇尾鳍扫落的水珠却比任何圣药都要清凉。

乌云来得毫无征兆。第一滴雨砸在画布上时,王轩的龙翼己如伞盖般展开。但吴潇潇却突然拉住他的手腕冲进雨幕,长发在狂风中纠缠成海藻,白色裙摆沾满泥泞也浑然不觉。她仰起头任由雨水冲刷脸庞,笑着转圈时溅起的水花在龙鳞上炸开晶莹的雾霭:“王轩,一起玩嘛!”

龙翼悄然收起。王轩任由雨水浸透风衣,看着少女在雨中张开双臂奔跑的背影,忽然想起被驱逐那天,也是这样的暴雨。那时他蜷缩在礁石缝里,任由咸涩的雨水混着血水滑进喉咙,而此刻,吴潇潇回头时眼底的光芒,却比任何晴天都要明亮。

雨停后的彩虹横跨天际。吴潇潇指着七色光带又蹦又跳,尾鳍在积水潭里搅出漩涡:“像不像我鱼尾的颜色?”王轩低头吻住她的瞬间,尝到了雨水的清凉、鸢尾花的芬芳,还有她唇齿间残留的枫糖甜腻。这个吻绵长而温柔,恍惚间,他似乎看到深渊之眼的诅咒在这光芒中寸寸崩解。

夜幕降临时,海蚀洞内的篝火噼啪作响。黎深正用匕首优雅地剔除海鱼刺,蓝色血液顺着刀刃滴落,在石板上凝结成冰晶。吴潇潇凑过去时,恰好看见他后颈处若隐若现的龙族图腾——与王轩破损的鳞片不同,黎深的银鳞在火光下流转着神圣的光泽。

“黎深,你为什么要帮我们?”

匕首削进鱼骨的声音戛然而止。黎深看向王轩的眼神深沉如渊,喉结滚动片刻才开口:“因为有些人,值得被救赎。”他将剔好的鱼肉递给吴潇潇时,袖口滑落露出一截绷带,隐约可见绷带下蔓延的黑色纹路——与王轩体内流动的诅咒如出一辙。

王轩装作没看见,变魔术似的掏出一把萤火虫。幽绿的光点在洞穴中飞舞,照亮了吴潇潇惊喜的脸庞。她靠在他怀里听着人类世界的趣事,讲到旋转木马时渐渐没了声响。王轩低头,少女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阴影,温热的呼吸轻轻拂过他手腕的鳞片。

将她抱到海藻床上时,月光恰好穿透水幕结界。王轩凝视着她熟睡的容颜,指尖抚过她眉间的褶皱,如同抚平一幅未完成的画。洞外,海潮声突然变得诡异,他没注意到,三艘刻着深渊标记的船只正破开迷雾缓缓靠近,船头悬挂的灯笼泛着诡异绿光,而灯笼里囚禁的,竟是人鱼族特有的引路磷火。船首像雕刻着狰狞的龙首,张开的巨口中,阿渊的贴身侍卫正把玩着染血的鸢尾花发饰——那是吴潇潇今早遗落在鸢尾花海的物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