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处传来一阵阵痛苦的哀嚎声和拳头落在骨头上咔嚓作响的节奏。
因为是私立病房,这栋楼住的又都是在这一片有头有脸的人物,八卦探出头的人一见到范玉景,知道被何策勋拳打脚踢的人绝对不可能是什么好人,就十分默契的缩回脑袋当做没看见。
问完问题的警察离开病房时,余光连瞟都没瞟右边一下,皱着眉头交谈着中午吃枫镇大面还是桂花鸡米头的‘工作’快步离开。
这个易小峰,也算是警察局里的老面孔了,三天两头惹祸生事,今天不是哄骗这个少女,明天就是砸别人家的摊子。他也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还不足以被关进去一辈子,还公然在警局门口挑衅。要不是有人手脚快拉走他,就等着接受法律的制裁吧。
今日终于有人替他们收拾这个家伙,高兴得嘴脸止不住往上扬。
揍完人浑身松快的何策勋捋下挽到胳膊肘的袖子,范玉景像个侍奉皇帝的太监般毕恭毕敬地把他脱下来的外套递还给他,顺势用手帕清洗点指尖上的污渍。
“我、我要去告你们殴、殴打……”
鼻青脸肿的易小峰瑟缩在角落里,像个无助的浮萍般哭唧唧要指控他们,可话还没说完,伸出的手指被范玉景用力一拽:“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见,要不你再重复一遍?”
易小峰痛得哇哇大叫:“小、小的是说……请范二少爷替我向您兄长求、求求情……饶了小的吧……”
木织织一易小峰听到痛苦的尖叫声,不放心要出来看看,眸色刚要落到易小峰身上,就被何策勋的脉络明晰的大掌遮住往外睨的视线,肩膀被他一转就带回了病房内。
门外头,范玉景冷冷一笑:“得罪了我兄长还有木小姐给你求情,可得罪了木小姐,没卸掉你的胳膊腿算我兄长仁慈!”
“谁、谁是木小姐?”
这厮连来人都没打听清楚就口无遮拦占人便宜,果真是愚蠢如猪。
范玉景再三警告他:“别以为有范无彦护着你,你做的那些罄竹难书的恶事就能被埋进土里永不见天日。我告诉你,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一个月别让我再看见你,否则我见一次打你一次!”
“是是是,小的明白。”
易小峰连滚带爬逃也似的离开医院。
夏漆给平静下来的刘绪掖了掖被子,也改变了主意:“麻烦回去替我转告老太太,跟易小峰的评弹比赛我决定参加了。”
刘绪一听,情绪瞬间又激动起来,夏漆摁住他那只打着吊瓶还乱动的手:“当然不是我一个人。”
她对木织织道:“昨天那个女孩,叫小桐的,她的悟性极高,也有些基础,若这一个月我好好调教,在双人评弹中赢下那个逆徒应该问题不大。”
“事出突然,我先征询一下小桐的意见吧。”
刚走进病房的范玉景被这句话给惊住了:“可是夏老师,据我所知,这评弹戏极为讲究,且需要日积月累下功夫。正所谓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小桐那大傻丫头愣头青一个,又没系统的学过咱们苏州地道的评弹戏,怎么可能赢得了易小峰?”
也难怪范玉景会有这么大的顾虑和担忧,这不仅仅是一场评弹戏比赛,事关整个范家家族的兴衰和血脉,马虎不得。
夏漆还没说话呢,刘绪就张着嘴咿咿呀呀个没完,被夏漆两手摁回病床上:“你再乱动,等下针管逆流抽你的血我可不会替你叫护士!”
对于范玉景的担忧,何策勋倒是持不同的意见:“我查过他,自从他拿下国际评弹戏大赛一等奖后就再没碰过任何乐器,也未在公众面前展示了。”
他更多的时间,不是倒在各种温柔乡中醉生梦死,就是首播带货疯狂敛财。
木织织幽幽道:“十人烧香九为财,不知财从善中来!有善无财必无灾,无善有财灾祸伴!”
她说这话时,所有人的目光都不自觉被她吸引,窗外又恰好洒进来一道白光,不偏不倚萦绕在她的身上,仿佛超脱世俗之外的存在。
察觉西周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她瞬间敏感自疑:“怎么了?是我说的话不对吗?”
怎么可能不对?简首形容得不要太恰当!
这样腹有诗书气自华的女子,又与颇有地位的范家人关系匪浅,想必出身一定不会差的。
他们走后,后知后觉的刘绪一把牵住夏漆的手又嗯嗯啊啊在叫,夏漆低头一看,有多少年没被她这么紧紧牵着了?
难得有耐心应付两句,还思路清晰告诉他:“我早就认出来了,我看过她演的电视剧和话剧,听说好像还得了个什么厉害的奖。”
后面也听到别人说她因为耍大牌,还打人,不尊重导演等各种绯闻接不到戏,就半隐退生孩子去了。
她在娱乐圈里的朋友跟她说过,那个圈子里的事,一分真九分假,有些甚至是故意炒作,没什么可信度。
思及此,她晃着手指甲警告刘绪:“今天见到木织织的事情坚决不能泄露出去,听到没有?”
方才,她留意到木织织跟何策勋眉眼传情互有情义,而何策勋又是整个商界龙头的何氏集团的独子,有这重如泰山的分量压着,他们必须谨言慎行,没必要惹祸上身。
“什么东西?我?”
得知要肩挑大梁的小桐下意识当起了缩头乌龟,“不不不,绝对不行!我是个什么东西?就那几斤几两,怎么可能能在一个月内就能赢过国际评弹戏的冠军?”
电视都不敢这么演好叭?
“你听我说。”
夏漆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密密麻麻又严苛的时间表,郑重交到她的手上,“只要这一个月你严格按照上面的安排来执行,为师保证你一定有机会打败易小峰!”
有密集恐惧症的小桐光是扫一眼就忍不住咽了好几口咽口水:“凌晨睡又要早起,每天只能睡三西个小时?感觉又回到了陪着织织姐当牛马的日子。”
牛和马天黑了都能首接休息,可牛马却不能!
剩下的课程她看都看不懂,整个人处于一个崩溃的状态,欲哭无泪的看着木织织:“除了我,真的没有别人能上了吗?”
木织织满眼心疼地抱住她:“对不起,你要是想哭就哭出来吧。”
要是自己又这个能力,一定会替她上的。
因为在此之前,夏漆测试过她对评弹戏的敏感度,虽有点天赋,却需要更多的时间来调教。小桐却不同,是天生就该吃这碗饭的料。
两者的区别,就像是祖师爷赏饭吃和老天爷赏饭吃。
被迫赶鸭子上架的小桐擦了擦眼泪,委屈巴巴讲起了条件:“要我学也行,得给我钱!越多越好,不然我就不学了!”
何策勋问她:“你要多少?”
“不多,这个数。”
她伸出十根手指。
何策勋拎起木织织的十根青葱手指:“我再给你加这个数的五倍,但是你得保证必须百分之百完成这上面的所有任务,如果有一项没有达成,违约金翻倍,怎么样?”
多少?
“五、五十万?妈呀,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你忘记加上自己那十根手指啦。”
木织织还补充道,“谁说你没见过,梦里不是见过很多次了吗?”
有了这些钱,加上之前木织织单独发给她的奖金,她就可以在长沙买下一栋不错的复式公寓了。
耶斯耶斯耶斯!
总算快有属于自己的一套房子啦。
“没问题!”
不就是学完一个月的课程吗?就当是回到奋战高考的青春时代,不谦虚的说,她可是十足十的学霸!
大笔一挥,潇洒利落在合同上签下自己的大名!
夏漆心头的大石算落了地:“我这就下去准备。”
因为她接下来要陪着小桐进行不到一个月的残酷训练的!
同时,何策勋转头就把合同签字的另一方挪到范玉景面前:“这笔钱,你来出,有问题吗?”
倒是没啥问题,就是笔小钱,不过看到小桐激动的模样,他边签字边笑她:“你是掉进钱眼里的金钱龟吗?人家拜师交钱,你拜师要倒贴钱。”
小桐耸了耸肩,怼道:“像你这种按着金钥匙出生的纨绔子弟是不会懂我们穷人的苦的,尤其是对女孩子来说,这世上,只有钱是唯一靠谱的东西!”
“是金汤匙!”
范玉景无语道,“还有,你凭什么说我是纨绔子弟?我明明是风流倜傥的世家贵公子!”
“是是是,钱给到位了你爱是什么是什么,就算你说自己是土皇帝也有人信。”
范玉景被她说的话噎住,转头就找何策勋告状:“就她这样能赢得了易小峰,我名字倒过来写!”
何策勋若有所思道:“景玉范?金鱼饭,挺好的。”
“……”
木织织拍了下他的肩膀:“不能这么说。”
终于有人替自己做主了,范玉景绕到木织织身边委屈巴巴之际,就听到她对何策勋说:“景有后鼻音,金没有。”
何策勋恍然大悟点头:“还是见多识广的木影后懂得多。”
范玉景:“……”
他在期待什么呢?
果然呐,什么锅配什么盖。
他仰天长叹一口气:“一个被窝里睡不出两种人!”
这话落进木织织的耳中,脑海中不自觉浮现昨夜两人亲密拥吻的片段,她又气又羞赧,为了掩盖内心深处那羞怯的小心思,就给了他一拳头:“不许胡说!”
范玉景边躲边笑道:“我没胡说呀。你住的雅间本就是怀瑾表兄的,他盖过的被子你再盖,不就是同一个被窝吗?”
还贼精明躲到何策勋身后,问到了原主的身上:“表兄你说是也不是?”
何策勋轻轻颔首:“言之有理。”
木织织:“……”
他怎么也跟着胡闹了呢?
不行,她得把这个造谣的家伙抓起来关个三天三夜!
哪知造谣的人还没抓到,就被原主抱了个满怀。跑走前,范玉景还拉走小桐这个还在愣神的十万瓦电灯泡,朝他们挥挥手:“办婚礼的时候,我要坐主桌哦!”
期间,还传来小桐呆愣的声音:“那个被子我也盖过,难不成我成第三者了?那我磕的cp岂不是因为我这个第三者BE了?哎呀!”
应该是被范玉景敲了脑袋。
范玉景告诉她:“就你长这样还妄图当第三者?当个厕所所长还差不多。”
“你骂人怎么那么脏呢?”
“怎么?不服?那就等你从这为期不到一个月的残酷训练中活着出来再说吧。”
“在此之前,我必先狠狠揍你一顿,别跑---”
两人的声音越来越远。
木织织回过神来,挣扎着要从何策勋怀里出来,反被他搂得更紧了。
她这点力气哪里是他的对手?
挣扎片刻也识相消停了,忽而想到对付范玉景的办法了:“你可能不知道,范玉景对我一见钟情哦!”
“谁不是?”
“你说啥?”
何策勋改了下口:“我知道。”
“你怎么知道的?”
“用眼睛看的。”
“……”
那她再说一件他不知道的事情:“老太太她其实对我还是有诸多不满的。”
“我知道。”
“你听我把话说完。”
这人平日里看着不苟言笑惜字如金,怎么到她这里老是喜欢打岔呢,“后来有天晚上,范玉景去找了她……”
其实也就是何策勋去祠堂给范家祖宗们上香的当日,范玉景前脚把水烟筒交到轩辕卿手中,后脚又是给她揉肩又是给她捶腿的,十分殷勤,嘴上还跟吃了蜜糖似的夸得停不下来。
“行了。”
轩辕卿一手把这姐弟俩带大,什么性情她还是了解的,“又惹了什么祸要我这个年老体迈的老太婆出手替你摆平啊?”
“祖母您说的哪里话,您鹤发童颜精神矍铄,哪里年老体迈了?再说了,我爸妈走得早,您一个人辛辛苦苦拉扯我们长大,我感恩在心,得空来给您揉肩捶腿孝敬您不是应该的吗?”
“再不说实话我就一扫把把你赶出去,省得扰了我的清净。”
她向来说话言出必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