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半真半假吧。
想知道，好奇心，很在意，这都是真的，本来这辈子都有可能没机会知道的往事，现在可以旧事重提，也算得上是一种类似于朝花夕拾的浪漫。
但是。
其中隐匿在更深处的情愫...自然是没有那么容易说的出口。
因为如何说，是否说。
——这都与少女的回答内容有关。
月夜短暂的沉默与仰头凝思，雅寒都没有去催促或是提醒，只是自顾自的聆听自己心跳的紧张。
她大概是在担心对方胡思乱想，误解自己的意思。
可担心她“胡思乱想”...究竟是在往哪个方向担心的呢？
那就不得而知了。
无论如何。
不待雅寒的心情彻底平复下来，她已经与月夜承载月光的眼睛对视相望。
“那，我能先反问同样的问题吗。”
月夜收起了刚才嬉笑无所谓的状态，以同样的问题回抛。
“雅寒姐的话，当时也知道的吧，又为什么没有选择站出来反对呢。”
“我...？可是现在是我在问你...”
“问别人之前，先自己回答清楚，这应该还是蛮合情合理的吧。”
“......”
无懈可击的反击。
洛雅寒不知道月夜究竟是怎么去理解自己提出的问题，但她这一招，滴水不漏。
如果自己不说，那么她就没有必要继续回答。
但如果自己说了，她或许就能仿照自己的回答来糊弄过去。
和记忆中的“他”一模一样。
即便时过境迁...但依旧还是那个不折不扣的“情商怪兽”啊...
洛雅寒在心底一声苦笑，她知道自己如果不先行讲述，那么这个话题，恐怕是无从知晓答案了。
“好吧。”
“嗯嗯，有机会听到雅寒姐的心声，这可是难得的机会~”
“但我可不觉得我的想法有什么可以参考的价值。”
毕竟，我本来就是个无聊的人。
月夜那半带鼓励半带期待的目光，就像是给她一桶爆米花她就能当场看电影似的。
洛雅寒有些许回避这目光的动作，但终究还是整理了自己的思绪后，予以回答。
“我的想法...真的是很无趣，我就是觉得，没必要去提什么意见吧。”
“即便雅寒姐懂事早，自尊心又强，还特别要面子？”
“你这怎么把夸我说的像骂我一样...”
“嘿，意外意外，你继续。”
雅寒若是细细回想，因为心底那种没由来的好感而选择沉默——那其实是后来的事了。
一开始听说这事的时候，一想到自己被带到夏家，就是为了跟那个男孩子见面，也是为了洛家的未来而既订婚约，雅寒其实是觉得烦躁的。
没有人愿意自己的人生任人摆布，即便想要促成这一点的是自己的父母，也即便他们没有什么恶意，觉得这样是最好的选择，也是一样。
“但是...如果选择说出不满，会被所有人讨厌的吧。”
“果然是这样吗...”
“你猜得到？”
“没...没有啦！哈...雅寒姐的想法我怎么会知道呢？”
“......”
别人要是说这话，洛雅寒相信。
因为自己成天冷着个脸，又不喜欢说话，能有几人懂得自己的想法呢。
可唯独，有个例外。
月夜的眼睛，还是如当年一样明亮，如照耀夜空的繁星，能洒的到冰凉旷野。
月夜或许，是真的明白。
她印象里的洛雅寒，就是表面上与世无争，什么时候都只想着自己舒适，不想被打扰。
但实际上。
——她是担心自己对情感的漠视，会伤害到身边的人。
她不喜欢笑，所以不敢跟那些爱笑的孩子一起奔跑，担心别人因为她的加入而扫兴，也担心自己收获了友情之后又被孤立抛弃。
她不懂暗示，担心别人提醒自己做的不好的时候，自己察觉不到，耽误了别人的事情，被亲近的人厌恶，说她自视清高。
她更不能坦白自己的迟钝，身为洛家的孩子，那个动荡时期的洛家，那就等同于将父母推向风口浪尖，众人无法接受传闻中洛家的那个天才女孩，实际上“笨”的要命。
所以，她干脆选择沉默，选择逃避。
不去反驳，不去接受，不去参与，也不去高兴。
无悲无喜，但有忧有虑，一人独自承担，就是十岁时期的洛雅寒，肩负的重量。
直至，遇到那个孩子，那个一眼就看到了她肩上的枷锁，仿佛能看透灵魂本质的男孩。
“我是觉得...如果我说不接受，会给家里人添麻烦的吧，我知道当时父母处境很艰难，我也看得出...夏伯父和苏伯母其实还觉得挺高兴的，他们觉得我挺好的。那我要是任性的话...是不是所有人，都会觉得我很糟糕呢...到时候...”
到时候。
唯一拥有的存在价值，也就是烟消云散了。
小月夜静静地听着这一切的诉说。
刚才还在随晚风吹拂节奏而晃动的双脚，也逐渐停止了足尖触地的距离。
她倚着身后的长椅靠背，竟是一声苦笑。
“居然...还真是这样吗，这样说的话，雅寒姐还真是笨拙。”
“难道慕卿你就好到哪里去吗...你不是明明也没有拒绝吗...”
难得一见的珍贵表情呢。
洛雅寒嘟起嘴一副嘟起不满的样子。
但比起说真的不满，这倒是更像是一位姐姐，在向她的妹妹撒娇，也算是倒反天罡了。
也不算。
谁说当姐姐的，就肯定坚强，不会脆弱呢。
“慕卿，现在总该轮到你说了吧...先说好，你不能以同样的理由糊弄我，你跟我的想法绝对不会一样，你...不像我那么无趣...”
“嗯，雅寒姐都这样说了，我也当然会好好说出来，不过...纠正一点。”
“嗯？”
“雅寒姐是我见过的，少有的特别有趣的人哦？”
“！”
洛雅寒以前并没有用手指缠绕自己的头发的习惯，那是低效，而且只有些柔弱小女孩才会做出的动作。
可是此时此刻她手指缠绕冰蓝色发丝的速度匪夷所思，支支吾吾的半天没说出个字。
“都说了...别拿我打趣，你快回答。”
“好哟。”
月夜闭上左眼打趣道：“那我要是说，我当时只是嫌麻烦没说，仅此而已，雅寒姐信吗？”
“那不可能。”
“噗，我说吧，雅寒姐明明也看得懂我，还说什么‘无趣’。”
“这...”
你说得对。
可是...看得懂。
不也仅限于你，还有慕瑾吗。
慕卿确实有点懒，但是那不意味着她对所有事情都可以选择无视。
就比如——当知道别人在悄悄决定青梅竹马姐姐的人生，他绝不会因为“懒得管”，去选择无视不语。
但他那时候确实没说。
所以，洛雅寒一直很好奇这件事的答案。
月夜这回没有让她多等，将双手叠放在裹着厚厚黑色长袜的双腿前方，眼睛里多了些无可奈何。
“我那时候没说什么...主要是因为，听到了一件雅寒姐可能不知道的事呢...”
“我不知道的？是夏家的？如果不方便，我可以不听。”
“不，跟夏家没关系。”
“...？”
“是关于洛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