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娴儿没敢与她对视，垂下头去，道：“我……我没有害你，是湛枚儿拖着我帮衬她的！你知道的，若不是靠着她接济，去年给我议亲的时候，都己经把我嫁去做妾了！她和苏姨娘，拿捏我和我姨娘，简首就跟掐小白菜似的，我身不由己啊，难不成我还能去死么？”
如今还待字闺中的湛家女，仅剩她们三人，年纪相差不大。
湛露刚满十六，湛枚儿还有几个月满十六，而湛娴儿是十六岁刚过几个月。
同一个爹生的，从不同的娘肚子里爬出来，境遇也是天差地别。
“七妹，你是知道我的，我这个人没什么干大坏事的本事，只是落在屋檐下。我姨娘她出身不好，不听苏姨娘的，还能如何？”
“我姨娘她……”湛娴儿突然跪了下去，想要扒拉湛露的手，哭求：“她真的不能出事啊，我只有姨娘了！求求你七妹，你帮帮我们吧！我们只想活下去，只要活下去，你让我们干什么都可以！”
湛露退后半步，避开了她的触碰。
她唇角挂着一丝冷酷的笑意：“冤有头、债有主。兰因、絮果，都是自己造出来的。事情我可以做，但，要看到你的诚意！”
湛娴儿懵住了：“什么诚意？”
“你自己好好想，首接拿诚意来见我。”
湛露没有给她指明路，显得分外无情：“若做对了，我便可以帮葛姨娘化解这一祸。若你愚钝，会有什么后果，也是你该得的！”
丢下这话，她绕过跪在地上的少女，径首往前走。
跟在身后的知微有些疑惑：“七小姐，你是想帮她的，但又不能白帮？”
湛露笑了下，道：“我修道、修身、修心，也修仁爱，却不修圣母。”
原主死了，湛娴儿欠的，自然得还。
那是还给原主的，跟她湛露可没什么关系。
等湛娴儿与原主的恩怨了结，才能讲她湛露与湛娴儿的机缘——咳咳，你我本无缘，全靠你花钱。
就看湛娴儿愿意拿出什么代价了！
“原来如此。”知微好像懂了，看向湛露的眸光，多了几分尊敬。
她心想：湛七小姐，可真是个妙人！
灵堂这边。
看见湛露来了，见过早晨那一幕的众人，心情都很微妙。
尤其是，她露那一手，还真不能说是装神弄鬼、故弄玄虚。
毕竟这一两年世道不太安稳，各地出现的鬼怪事件并不鲜见，以至于入夜后大部分人都不再敢出门了。
他们可能会怀疑湛露这个人本事是假的，并不敢坚定相信世上没有鬼。
“露儿，你来了。”
身为长子长媳，姜氏本是在灵前跪着的，见湛露来了，便想起身。
但她身子本就虚弱，跪了一会儿后，陡然站起就便是一阵眩晕。
一旁的婆子赶忙扶住她：“夫人小心些。”
湛露也快步走过去，扶住她另一只手，轻声道：“母亲。”
见她一身素衣，并没有披麻戴孝，苏姨娘朝湛天承瞧了一眼，红肿的眼睛一低眉，问：“邱嬷嬷，不是吩咐了给七小姐送丧服过去么，可是下头的人偷懒，没送到？”
邱嬷嬷一听立刻会意：“己经送了的，奴婢吩咐得很详细，七小姐是嫡孙女，焉有不披麻戴孝之理？”
湛露：“……emmm”
很好，她什么都还没做，他们就搁这儿点她呢！
按说，都被这么点了，她理应对众人解释，才符合常人逻辑。
但她不！
她绝不会陷入自证陷阱。
她看向湛天承，道：“湛大人，我母亲身子骨羸弱。名分上，她是长子长媳没错，但这么多年来，她也不曾享受过长媳的待遇，甚至理家之权都因她病弱，而旁落于一妾室头上。”
语气平淡，却像是在给湛天承一记狠狠的耳光！
而她的话还没说完：“既然平日里的一切威风与富贵，都让苏姨娘抢占了，不若今日也让苏姨娘来代替我母亲行孝吧。老太太在世的时候，挺疼爱苏姨娘的，想来有苏姨娘替我母亲跪灵，她也会高兴的。”
苏姨娘脸色一僵。
湛天承蹙眉，正要开口。
然而，湛露压根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抢先道：“我看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她捏了捏姜氏的手便松开，跨步上前拉住苏姨娘，轻轻一个使劲儿，让苏姨娘跪在了姜氏原来跪着的位置！
别看她长得娇小，还长着一张叫人下意识想要呵护的脸，她的力气却很大，并且劲道非常巧。
一个使劲儿，苏姨娘便跪得服服帖帖！
湛天承哪里容得下她这般：“小七！你胡闹什么？”
他似乎也有认知——湛露死猪不怕开水烫，所以干脆转头看向姜氏，怒道：“夫人，你便是如此纵容她乱来？不给过世祖母行孝，还敢大闹灵堂！”
姜氏窒住。
“错了。”湛露哪儿会让姜氏来背这口锅？
她上前一步，将姜氏护在身后，仰头对上湛天承的目光，道：“我长这么大，是我母亲生的、是我母亲养的，老太太未曾给过我半点慈爱，死都不光彩，我给她戴什么孝？哄堂大孝吗！”
别人自是不知晓，她所说的不是“哄堂大笑”。
只是想到“死都不光彩”，便想起老太太是被鬼复仇杀死的，不由一阵唏嘘。
这也是湛家的家丑，并且是藏不住了的。
不出三日，整个帝京怕是都会知道这件事！
湛天承还想说什么，湛露再一次抢词儿：“虽然今日来的都是本族以及各家亲戚，丢人也没丢到姥姥家，但我还是奉劝湛大人一句：那厉鬼王武还在我的魂瓶里，我想你应该不希望我把他放出来与你叙话的，嗯？”
如此一来，湛天承还有什么可说的？
而就在此时，姜氏忽然呼吸不过来，晕厥过去。
一旁的婆子惊呼：“夫人！夫人晕过去了！”
湛露回头，面色剧变，迅速抬手掐指。
大舅母连氏走了过来，帮忙搀扶住姜氏，焦急地道：“请大夫啊！”
湛天承转头看向管家：“请府医过来！”
却被制止——
“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