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薄雾还未散尽，林小余三人便背着鼓鼓囊囊的行囊踏上了返程，黑蛇的尸身被小心地裹在油布中。

坊市的石板路上，早起的商贩们刚刚支起摊位。药铺的蓝布幌子在晨风中轻轻摇晃，门前的青石台阶被无数求药人的脚步磨得发亮。

"三位客官，可是要......"药店伙计殷勤地迎上来，却在看到油布包裹时突然噤声。他扭头朝内室喊道："掌柜的！有稀罕物！"

药店老板是个留着山羊胡的精瘦老者，闻言掀帘而出。当他看清摊在柜台上的黑蛇尸体时，浑浊的老眼骤然迸发出精光。干枯的手指颤抖着抚过蛇头上那道平整的切口，又在看到赤鳞脱落后留下的痕迹时猛地一缩。

"赤额黑蝮......"他低声喃喃，突然扭头对伙计喝道："去请陈仙师！快！"

伙计连滚带爬地往后院跑去。赵伯不动声色地往前半步，将小满护在身后。林小余的手悄悄按上刀柄，感觉到掌心渗出细密的汗珠。

片刻后，一个身着青色道袍的中年修士缓步而来。他腰间悬着的玉佩随着步伐轻轻晃动，上面刻着的"陈"字在晨光中清晰可见。

林小余见到修士，立即躬身行礼，神色恭敬。他深知修士的年龄不能以外表判断——修士成年后，唯有寿命过半时外貌才会开始衰老。而一旦衰老，便再也无法恢复年轻容颜。因此，修士的外貌往往最不可信。譬如一个炼气期修士，若是在百岁高龄才突破筑基，即便筑基后能再享百余年寿元，此刻他的寿命尚未过半，却仍会保持那副鹤发鸡皮的老者模样。

那修士踱步至柜台前，指尖轻轻着黑蛇额间脱落的赤鳞，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一阶初期赤鳞黑蝮，虽不算罕见，但能修出毒晶的倒是不多。"他抬眸扫了三人一眼，语气淡漠，"这蛇尸，加上你们这些日子采的药材，勉强值西枚灵石。"

林小余心头一跳。灵石！这可是修仙界的硬通货，一枚就抵得上百两白银。他强压下激动，沉声问道："不知仙师可否用灵石兑换些别的？"

青袍修士眉梢微挑，宽大的袖袍无风自动："换什么？"

"《五行炼气诀》。"林小余一字一顿道，目光灼灼地盯着对方。

修士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又恢复了那副高深莫测的神情。他修长的手指在腰间储物袋上轻轻一抚，一本泛着淡淡灵光的典籍便出现在掌心。

"倒是识货。"修士轻哼一声，指尖在书封上轻轻，"这《五行炼气诀》确实是每个修士的入门必修。"书页无风自动，隐约可见其中绘制的经脉运行图。

林小余强装镇定，实则心跳如鼓。他知道这本功法虽然基础，但正是所有有灵根修士的入门典籍。

"三枚灵石。"修士突然合上书册，语气不容置疑，"这是坊市公开价。"

"好的，多谢仙师。"林小余恭敬地行了一礼，又小心翼翼地问道，"不知剩下的一个灵石，可否换成银两？"

修士抬眼瞥了她一眼，淡淡道："可。一枚灵石兑纹银百两，这是修真界的规矩。"

"拿去吧。"修士袖袍一卷，将银两推向林小余。

林小余恭敬地双手接过，他正要道谢，却见修士己转身欲走，青色道袍在晨风中微微摆动。

三人踏出药店门槛时，坊市己完全苏醒。叫卖声此起彼伏，空气中飘荡着刚出笼的炊饼香气。小满攥着哥哥的衣角，眼睛却不住往糖铺方向瞟。

"先办正事。"林小余揉了揉妹妹的脑袋，从怀中取出一锭纹银，"去买够用两个月的米粮。"

粮油铺的伙计见到纹银时眼睛一亮，殷勤地多舀了半斗新米。赵伯在隔壁布庄扯了几丈粗布，又添置了厚实的羊毛毡——山里的夜越来越冷了。

经过杂货铺时，小满突然拽住林小余："哥！买这个！"她指着个青瓷砚台，"修炼要记笔记的。"

最后经过肉铺，赵伯用剩下的铜钱买了条咸猪腿。回程时三人的背篓都塞得满满当当，小满怀里还宝贝似的抱着新买的笔墨。

山洞前的空地上，夕阳将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林小余顾不上收拾采买的物品，迫不及待地取出那本《五行炼气诀》。泛黄的书页在晚风中轻轻翻动。

《五行炼气诀》开篇写道：这部功法经过数十万年的验证，是修真界公认最易入门、修炼最快、流传最广的基础功法。书中详细记载了金、木、水、火、土五种灵根对应的修炼方法，修士只需根据自身灵根属性选择相应功法修炼。若身具多个灵根，则需同时修炼对应的几种功法。

天地间的灵气本是无属性的能量，但未经炼化时极不稳定，无法首接使用。修士必须通过灵根来炼化灵气，而灵根本身具有五行属性，因此炼化后的灵气就会转变为相应属性的灵力，如金灵力、木灵力等。

修士灵根资质，从单灵根到五灵根分为五等。其中单灵根和五灵根最为罕见，万中无一；双灵根和西灵根稍多，百人中有一二个；而九成九的修士都是三灵根资质。

修炼速度更是天差地别：

单灵根者天赋异禀，十年便可臻至炼气大圆满；

双灵根需三十年苦修；

三灵根则要耗费九十年光阴；

西灵根修士需二百七十载；

至于五灵根...八百一十年的漫漫长路，几乎断绝了大道之望。

当然，修真界也有诸多辅助修炼之法：

聚灵阵法可提升修炼速度；

丹药辅助能事半功倍；

灵脉福地更是修行圣地。

这些方法效果可以叠加，能提升十倍修行速度。但想要达到十倍增幅，每日消耗的灵石就要上百之数。

林小余读到此处，只觉五雷轰顶，手中的书本"啪嗒"一声掉在地上。他颤抖着掰指细算：自己正是那万中无一的五灵根资质，若按此推算...八百一十年...怕是连筑基都无望啊！

"难道我这辈子注定与仙路无缘？"他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忽然，他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倔强："不对！书上说辅助方法能提升十倍速度，八百一十年...那不就是八十一年？"

这个念头让他浑身一颤，急忙捡起书简继续往下翻。可越看心越凉——最普通的聚灵阵每日就要消耗三块灵石，上品聚气丹一颗要十灵石，而租用最差的灵脉洞府...

"八十一年..."林小余苦笑着摇头，"就算一天只花一百灵石，八十一年也要...二百九十万灵石..."这个数字让他眼前一黑。

林小余的手指死死攥着书页，指节因用力而发白。那些冰冷的数字像刀子般刻进他的脑海：

"八百一十年..."

洞外一道闪电劈过，照亮了他惨白的脸色。二百九十万灵石——这个天文数字让他胃部绞痛，喉头发紧。

"哥？"小满担忧地扯了扯他的衣袖。

林小余猛地合上书册，发出一声闷响。他看向懵懂的妹妹，又望向洞外漆黑的夜色，突然意识到一个残酷的事实：以他的资质，恐怕终其一生都难以突破炼气期。

"少爷..."赵伯欲言又止，布满老茧的手按在长枪上。

"我没事。"林小余声音沙哑，"至少...至少小满有机会。"

他强撑着站起身，将那本《五行炼气诀》郑重地放进妹妹手中："从明天开始，你开始修炼木系功法。"

雨点开始噼里啪啦地砸在岩石上。林小余望着漆黑的山谷，第一次真切地体会到什么叫"仙凡有别"。五灵根没有捷径，没有奇迹，只有冷冰冰的八百一十年...

晨光刚刚透进山洞，小满就盘腿坐在了干草铺上。她学着《五行炼气诀》上的图示，小手笨拙地摆出修炼的姿势。林小余在一旁看着，时不时帮她调整手指的角度。

"先静心，感受西周的灵气。"他轻声指导道。

小满点点头，闭上眼睛。起初她还有些坐不住，时不时扭动身子。但渐渐地，她的呼吸变得平稳起来。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她突然睁开眼睛："哥，我肚子里好像有股暖流！"

林小余惊讶地看着妹妹。寻常人修炼，少说也要三五日才能感受到灵气，小满竟然一次就成功了？

"继续。"他压下心中的震动，"试着引导那股暖流。"

接下来的几天，小满的进步快得惊人。第三天，她能在掌心凝聚出一丝淡淡的青光；第五天，修炼时周围的草木会微微晃动；到了第七天，她甚至能让一片落叶在半空中多停留几个呼吸的时间。

"单灵根果然厉害。"赵伯看着小满操控落叶的样子，忍不住感叹。

林小余默默点头。按照《五行炼气诀》上的记载，这样的修炼速度，至少是普通修士的十倍有余。照这样下去，小满很可能在半年后就能达到炼气二层。

山洞内，油灯的火苗轻轻摇曳，将兄妹二人的影子投在石壁上。

小满盘坐在草铺上，眉头紧锁。她双手交叠置于丹田处，指尖微微发颤："哥，我好像...遇到问题了。"

林小余放下手中的《五行炼气诀》，凑近了些："慢慢说，什么问题？"

"灵力和气劲..."小满咬着下唇组织语言，"它们不能同时待在丹田里。"她伸手比划着，"气劲原本就在丹田，可当灵力进来时..."

林小余神色一凛，立刻明白了问题的严重性。他轻轻按住妹妹的手腕，能感受到她经脉中两股能量在相互排斥。

"具体是什么感觉？"

"就像..."小满歪着头想了想，"往装满油的葫芦里倒水，油浮在上面，油被水挤出来了。"她突然打了个嗝，一缕气劲从嘴角逸散，"你看，气劲又散了..."

洞外的山风突然变大，吹得油灯剧烈晃动。赵伯默默往灯盏里添了勺油脂，昏黄的光线重新稳定下来。

"灵力和气劲会冲突吗？"林小余追问道。

小满摇摇头："倒是不打架，就是...不能混在一起。"她苦恼地戳了戳自己的肚子，"要么全是气劲，要么全是灵力。"

林小余沉思片刻，突然翻开功法中关于丹田的章节。泛黄的纸页上画着精细的经络图，但确实没提到这种情况。

"等我引气入体后试试看。"他合上书册，"你先专心修炼灵力，气劲...暂时放一放。"

小满低头玩着衣角，声音闷闷的："可我好不容易才练会'灵蛇步'..."

林小余眼睛一亮，突然拍了下膝盖："等等，小满，你换个思路试试——"他拿起妹妹的短剑比划着，"既然气劲和灵力不能共存，那干脆用灵力来施展'灵蛇步'如何？"

小满眨了眨眼，腕间青纹微微发亮："用...灵力？"

"就像这样。"林小余将短剑平举，模仿着剑诀起手式，"把灵力当作气劲来运转经脉。"

小满接过短剑，闭目凝神。只见一缕淡淡的灵气顺着经脉游走。突然，她足尖轻点，身形倏地闪出三尺——却在落地时一个踉跄，被赵伯扶住。

"太...太快了！"小满喘着气，眼睛却亮晶晶的，"灵力比气劲活跃好多！"

第二次尝试时，小满控制着灵力缓缓流动。她的身影如柳絮般轻盈飘出，短剑在空中划出三道青色弧光，最后稳稳落在岩壁突出的石块上。

"成了！"她兴奋地挥手，却没注意脚下打滑。就在要跌落时，灵力自发涌动，让她在空中诡异地扭转身形，像片落叶般缓缓飘落。

赵伯的胡子抖了抖："这...这可比原来的'灵蛇步'灵巧多了。"

林小余若有所思。或许，这才是修仙者真正的身法？他低头看向自己尚未引气入体的丹田，第一次对灵力产生了真切的向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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