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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顾客太多的原因,那时候您担心会记错患者的情况,所以会把重要的客户的信息记录下来,免得相处的时候弄混淆了。”
清越听她说着,翻开了一页笔记本,看见上面记录了谢秋均的习惯和一些喜好,以及每次问诊的记录。
“其实,患者那么多,哪里会记得某一个患者的情况呢?但是和他们打交道,总归是要显得细心一些的,所以,您会把他们的情况记录下来,也会给我反复看,以免出了什么差错。”
助理笑着和他解释,清越则是微微惊讶——原来,给他们当家庭医生并不是那么轻松呢。
他把笔记本放进了自已的手提包内,白皙的侧脸有几分恍然的浅笑,心说,原主会有这么多来自富裕家庭的顾客,他也的确是很‘上进’了。
他看着那个浅咖色的笔记本,微微一笑。如果是他的话,也许并不需要那些记录信息,就可以分辨每一位患者。
但是,他也很想了解,这位饱受失眠折磨的谢先生从前都经历了什么?
明明没有任何疾病,为什么会难以入睡。
清越把手提包的拉链拉上,属于谢秋均的信息于是被他装起来了。
他垂顺的额前刘海被光芒照亮,浅色的眼眸有些许恬淡的期许。
他一定可以把谢秋均治好的。
瘦削修长的手指缓缓着桌上的检查报告,他翻开一页,看见了一个在大片黑色背景下的骨骼轮廓线。
他微微弯起唇角,标准的头骨和面部轮廓令他想起了某一类小动物化石。
“清医生,你在笑什么?”助理微微好奇地看着清越。
清越安静地把检查报告也放进了手提包内,笑道:“没什么。”
......
另一边。
谢秋均穿着睡衣,靠在床榻上。
他并没有撒谎,失眠已经严重影响了他的正常生活,夜间清醒无法入睡,可到了白天,头晕和疼痛又令他工作宛如上刑。
在他郁闷又亢奋的等待中,手机屏幕终于亮了起来。
他看见清医生回复了一句:
「谢先生,要是困的话就先休息,路上有些塞车。」
看见这个信息他难免高兴了起来,但毕竟不能直白地和他说什么,谢秋均于是矜持地回复了一句:
「好,不用急。」
五分钟后。
谢秋均又看了一下手机,没有新的消息了,他到哪里了?
就这么等了好一会儿,因为昼夜颠倒而导致的疲倦缓缓涌上心头,他想,不论如何见清医生要精神一些,于是上楼在卧室里的床上躺了下去。
休息一下好了。
把被子拉上盖好以后,谢秋均忽然发现他头疼很久的睡眠障碍,好像忽然间消失了。
他闭上眼睛,浓长的睫毛在光线的映照下犹如水墨般宁静,微微凌乱的刘海和挺拔的鼻尖儿被光芒照亮,微微抿起的唇泛着浅浅的血色,这样平静的睡颜已经很久没有过了。
为什么会忽然间能顺利入睡了呢?
就这么迷迷蒙蒙地睡着了。
......
清越抵达他的住处已经是第二次了。
他摁了摁门铃。
空旷的别墅内,挑高的客厅里没有一个人。
对讲机的画面亮了起来,接着一个好听悦耳的声音穿了进来。
“谢先生在家么?”
“谢先生。”
谢秋均从睡梦中惊醒,隐约听见了什么声音。
房间的窗帘已经隔绝了所有光线,晨昏不分,他皱眉,停顿几秒后,又听见放在自已床头柜上的手机震动了起来。
还没从睡梦中清醒过来,厚重的被子把他裹得严严实实,好像必须要把自已包裹的很紧才能安全一点。
停顿几秒钟后,他微微皱眉,这才意识到他可能睡过头了。
“谢先生在家么。”清越不太确定,又问了一遍。
谢秋均:“......”
清越:“?”
什么......没有人?
谢秋均侧过身子,接起了电话:“喂?”
清越的声音传进了听筒里:“谢先生,是我。”
谢秋均一怔。
多久没有听见他的声音了?
温柔的嗓音就像是风一样掠过了耳边。
稍微清醒了些,他道:“不好意思,刚刚睡着了。”
他把凌乱的睡衣重新穿好了,穿着拖鞋往楼下走去。这段时间他睡眠非常差,晚上必须要筋疲力竭了才能睡着,为了补足睡眠他又只能在没有工作的时候见缝插针补觉,这样反而导致他的昼夜节律越来越乱,胃也开始不舒服,疲惫到了极点。
但一不小心睡过头了,可能给他留下了不好的印象......
谢秋均习惯了只对外保留完美的一面,可一连两次在清越面前显得过于脆弱,这让他感到有些不安。
清越站在门口,听着那边的声音。
谢秋均的声音磁性中又有一点没睡醒的慵懒,还有点冰冷,但很磁性悦耳。
他和原主到底是什么样的交情?算是朋友么,不然为什么要送豪宅......
清越没有想好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和谢秋均相处,才会和原主的态度衔接好,正愣神中,一个声音忽然响起来:
“清医生。”
清越抬眼,恰巧撞见了一个看上去相当超出想象的人。
眼前的人发丝有些凌乱,穿着一件黑色的宽松的绒衫,衬的肤色比月光更白。是的很好看的人,至少在他的审美里是这样。他原本相当随性的样子却因为过于冷漠、疏离的长相和精致的面孔,不但不会令人有任何不愉快,反倒有点担心他着凉。
“这里......你一个人住?”
清越并没有看见其它人出现在宅子里,可是,一个人住在这么大的房子里不会害怕么?
之前的管家呢?
“恩。有时会有佣人和厨子过来,但他们不会一直留在这里。”看出了他的疑问,谢秋均静静地回答道。
或许是本身的气质就比较冷漠,清越能感觉到他的礼貌,和隐约的好意。
清越对他微微一笑,温声道:“抱歉,打扰到你休息了。”
谢秋均又微微一怔,他本还因为睡过头而感到歉疚,没料到先道歉的是清越。
但比起这些,他的注意力却不受控地注意到了别的细节。
比如他和清越讲话时忽然之间注意到清医生侧脸的轮廓线很好看,清瘦,鼻梁很挺拔,眼睛很清澈像是琉璃一样干净,眼瞳很很温柔。
不知因何而起的好感令他不受控地想要接近他。
他还是为他让开了一条路,带着他来到了自已的房子内:“这些天睡眠不是很好,有没有什么药,副作用小一点,可以调整作息时间的?”
清越问:“有的,不过具体要看看其它方面的症状。谢先生最近食欲怎么样?”
谢秋均一边听一边被他的声音吸引了,道:“最近一直没什么胃口。”
佣人把用来换的鞋子拿出来,放在面前。
清越有些担心,一边换上了男士拖鞋,一边继续道:“除了胃口不好,还有什么症状呢?”
谢秋均实际上并不太想和他详细说是什么症状,他只是含糊地道:“......心神不宁,经常很闷。”
清越‘恩’了一声,接着道:“谢先生,如果不介意的话,我也可以把脉看看什么情况。”
谢秋均惊讶道:“清医生还会中医?去那边坐下吧。喝茶么?”
清越在他的带领下坐在了挑高的客厅里的沙发上,笑道:“谢谢。我随意,先看看谢先生的情况好么。”
佣人把一盘沏好的茶端了出来,放在了低矮的茶几上。
谢秋均坐在了他的面前。
他伸出手腕,一截雪白瘦削的手腕出现在了清越的眼前。谢秋均的手腕比意料中的更加骨感一些,白到近乎半透明的皮肤上,血管的脉络清晰可见。
很适合扎针的手......
清医生收起了不合时宜的想法,握住了他的手腕,放在了自已的膝盖上,随后手指微微覆盖住了谢秋均跳动的脉搏。
不知为什么,那一瞬他明显地察觉到谢秋均漏了一拍的脉搏。
他抬起头,看向了谢秋均。
两人霎那间四目相对。
“......”
谁也没有多说什么。
清越收回了多余的猜测,睡眠不足的时候容易心悸本就是正常现象。他问: “谢先生一天可以入睡几个小时?闲下来的时候,有没有和朋友一起休息聊天?”
谢秋均安静下来,并未继续说什么,而是转移了话题:“其实已经习惯了,睡眠很浅。也许是要处理的事情太多,太久没有好好休息了。”
他不知怎么回答,如果说,他其实并没有朋友,也没有什么信赖的亲人,大约会显得过于突兀了些。
清越‘恩’了一声,温声笑道:“谢先生要是平时无聊的话,可以随时找我的。平时工作结束,我也没有什么可以聊天的人。”
谢秋均脚步微微一顿,但并未多说什么,只是换了个话题:“清医生,有没有什么药可以调整一下,还是说,需要再怎么调整一下饮食。”
清越顿了顿,道:“吃维生素b族的药就好了。其实,如果谢先生放轻松一点会好很多。”
谢秋均顿了顿,道:“那谢谢清医生了。”
清越站起身,把放在一边的手提包拿起来,温声道:“今天本来该替谢先生把药也准备好,不过晚一点还有个手术,可能没法好好招待了。晚一些我让助理把药一起送过来。”
谢秋均也是一怔,随后道:“没关系,那我就不打扰清医生了。”
清越对他微微一笑:“那我就先走了。谢先生要多注意休息,希望早些好起来。”
“恩,谢谢。”
清越颀长的身影来到了别墅门口,对他挥了挥手,转身,关上了门。
谢秋均:“......”
......
这就结束了?
谢秋均长睫微微颤动,再一次看着在面前合上的门,漆黑的眼瞳里闪过了一丝落寞。
他知道自已在被他把脉的时候,心跳乱了。是因为比从前更清澈一些的声音,还是变得温柔的眼神,亦或是过分敏感的察觉力,和他似有若无的.......撩拨。
......
他大概是疯了。
清医生只是过来给他看病的。
他可是清越,是他的私人医生。
......
何况,他们都是男人。
......
他有些无奈,瘦削的手扶额,勾起唇角,只好转身上楼。
不过......
怎么说也和清医生聊了几句,也许以后会有更多交集。
......
另一边。
清越上了别墅门前停好的车,在一片树荫下静静看着远处的建筑。
他微微垂眼,凝视着自已触碰到他脉搏的手指,依稀还残留着跳动的鲜活。
清越白皙的脸颊上笼罩着浅浅的树影,随着风,光斑轻轻跳跃着。他眼眸微垂,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当时的情景。
谢先生为什么脉搏会漏了一拍呢?
的确是很明显的反应,他不可能是感觉出了差错。
谢先生是不是因为睡眠障碍而导致的心脏功能异常?
他不清楚,也不想妄自揣测什么。
不过,谢先生并没有因为他忙于手术,没有亲自接待而生气。
他侧过脸,静静凝望着不远处的别墅。纤长的睫毛下,眼瞳里浮现出了一丝怅然,明亮的光斑照亮了他挺拔的鼻尖儿。
就这么静静地看了好一会儿。
浅灰色的建筑,就像是在这样庞大的山峦上乍然出现的,只是看上去有些冷清了。人的体积和它比起来过于渺小,仿若一旦走进去很快就会迷失自已,在这像是迷宫一样的建筑内。
他回忆起了独自居住的谢秋均,清浅的瞳仁里泛起了一丝涟漪。
一个人住在这样大的房子内,换做是他也会受不了的吧。
也许,有的时候金钱也会成为一种负担。
他轻笑一声。
什么时候轮到他去决定别人的生活是不是开心呢?
这是他一直以来的习惯。
看见弱小孤单的存在就会控制不住地靠近,就像年幼的时候看见因为各种原因受伤的小鸟,他会像是捡到宝藏一样高兴地捧回家。
每当看见这些残缺的、受伤的躯体因为自已一天一天地好起来,他就会有一种治愈了这个小生命的满足感。
也许是爱上那种被它信任、依赖的感觉,所以总是会被看上去虚弱而伤残破碎的生命所吸引。
也许,这也是他成为医生的原因,他一直都很享受治愈他们的过程。
......
几天后。
清越意外收到了来自谢秋均的邀请——
他的生日宴在周六举行。
虽然有些意外,但清越承认自已是有些开心的,被谢秋均邀请,是不是代表他至少认可自已作为朋友的存在呢。
生日是很重要,清越略一思索就答应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