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狭路

·

这哪里算是喜欢,明明只是满足自已私欲的占有吧?

何况,为什么要和他把这些事情说的那么详细?他是真把自已当潜在情敌了?可他就没有想过,这么和他说的话他会很尴尬么?

总之,清越有些不快。

清越洗完手,用纸巾擦干,把纸巾丢进了垃圾桶里,转身离开。

他原本以为,这件事会就这么过去,可没想到的是,等他走到大厅时,眼前的一幕再次令他停在了原地。

隔着许许多多的人群,他一眼就看见,不远处,刚刚还和他挑衅过一次的徐伊,正和谢秋均面面相对,谢秋均倒是也没见多冷淡,两人相谈甚欢,徐伊甚至还用手轻轻勾了一下谢秋均的肩膀。

清越怔在了原地。

他分明看见谢秋均脸上是他很久也没见过几次的笑容,这哪里像是被人‘骚扰’,看上去分明没有一点抗拒。

清越静静站在原地,就那么看着他,他不明白自已到底在做什么,只是忽然就无法转移开自已的注意力。

徐伊深情款款地看着面前的人,毕竟是从前的故交,那交情清越自问大概是比不上。但谢秋均不是拒绝了他么,为什么看上去和他倒是熟稔自然?

他对他笑了。

不得不说,从外人的角度来看他们倒是很般配,金融领域商业领域的精英,两人这样的关系,本来就该是言笑晏晏的吧。

他只是不明白。

谢秋均也喜欢他么?难道是多年过去,原本不令他心动的那个人,反倒是令他另眼相看了?不然为什么不拒绝他,为什么要和他看上去那么亲密。

当年发生了什么事呢,倒是清越不了解的。会不会是谢秋均本也喜欢他,只是曲折太多,以至于现在才再续前缘?

种种猜测令他心中凌乱极了。

清越并不是一个擅长处理自已感情的人,从小的规训令他已经习惯了总是用礼貌和微笑面对所有人,他的心情和喜好都不重要,对他而言,遇到无法处理的状况只要把理性的那一面剥出来就足够了。

他和谢秋均是朋友。

刚刚也表明了态度,并不会和徐伊抢人。

那么现在......他该走上前去,和两人愉快地打个招呼吧。

正在这时,一个看上去有些面生的男人走了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好巧,清医生也在?”

男人穿着一件西装,微胖,笑容很和煦。

清越仔仔细细看了他很久,终于认出他的身份:“刘总。”

刘总很欣慰,笑道:“上次在祭祀礼上,你就没记得我,这次好歹记住啦。”

清越心不在焉,目光频频看向不远处谢秋均的位置,理智上他知道他没必要看他,别人又不会在他没有注意到的这几秒少胳膊少腿,再说了,他又不是喜欢谢秋均......

但他停不下来,注意力就那么一直被吸引了过去,就像是盯着他就能阻止什么。

可显然没有眼色的刘总还在不停打岔:“今天来的人真多啊。”

清越微微一笑,实际上压根没听清他在说什么:“是。”

刘总继续看着不远处,下巴伸了伸,笑道:“看那边,今天好多人都想和他搭上话呢。”

清越脸上的笑意慢慢变淡,这才认真了起来,心中也不确定,他说的是谁?

刘总继续道:“徐伊,清医生认识他吗?”

真的是他啊。

就像是有什么有预感的倒霉事会发生一样,清越心中沉了一下,这才侧过脸,问:“他什么背景的?”

·

“他可了不得呀。”

孟媛一边说着,一边感慨地摇了摇头。

下午,阳光正好,餐桌上摆着食物和酒品,一切氛围看上去正好。

“他祖父是早些年就移居海外的那一批华侨,现在生意做得很大,他手里的资金,真的是多的没有地方投放了。想见他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一方那边的董事长一直想联络呢。”

孟媛介绍起圈子里的名人甚至都不用打草稿,比起自已的专业,似乎这些边角料更能吸引她的注意力。

白柯无奈道:“其实小黎也一直希望可以得到一些他的投资呢,就是一直没机会。”

何蔓沉吟片刻,问:“我听说,他和谢秋均关系不错?是这样吗?”

孟媛的表情变得有些尴尬,安静了片刻,她道:“我倒是有听说一些小道消息,说徐伊是gay,他和谢先生走的近,会不会是因为......”

何蔓微微挑眉:“因为什么?”

孟媛轻咳一声,说:“说不定,他是对谢秋均少爷有好感,所以才会这样。”

何蔓明显被她这句提醒弄的警惕了起来,不过,很快她就平复了情绪:“那倒是没什么,他们中间没有联系很久,可能是关系已经断了。”

孟媛继续道:“可是,这种事情谁说得好呢?他这一回国,见了秋均少爷,搞不好又旧情复燃了。”

她话音刚落,桌边的几人忽然齐齐回过头,表情变得有些微妙。

不远处,谢秋均不知是什么时候已经回家了,正提着外套朝着她们的方向走了过去。

“我都不知道,”谢秋均走到了孟媛身前,慢慢地道:“一个我拒绝过的人,你们能算计这么久,真是很为难了。”

何蔓却是微微一笑,转身,看向了谢秋均:“秋均,大家只是关心你的情感问题。要是有空的话,不如约你的朋友徐伊来家里坐坐?”

谢秋均淡淡道:“我请他来,他是不会拒绝,但是他是我的朋友,和你们有什么关系?”

他这句话划分的界限十分清晰,与何蔓不同,他压根不想去维系虚假和平的表面关系,而是相当直接,似乎和他们多费口舌都是一件很无谓的事情。

何蔓表情有些难看,但她并未再说什么。

谢秋均看也没看他们一眼,就转过身,相当淡漠地离开了。

何蔓却在他转身后,静了两秒,随后道:“谢黎的公司,我让你参股。”

谢秋均脚步微微一顿,侧过脸,很明显,这个提议让他心动了。

......

除了这个不大不小的事情之外,谢秋均发现了一件令他也相当无奈的事情——自从上次清越陪他去参加了宴会之后,清医生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谢秋均联系过他几次,甚至还邀请了他共进晚餐,都只得到了他明显有距离感的答复。

谢秋均承认自已有些受伤。

印象中的清医生并不是这样的,他总是很温和,待人接物很少会有什么脾气,就像是一阵温柔的风一样,可现在的清越也像风,令人相当猜不透也看不明白。

为什么他的态度忽然这样拒人千里之外?

接下来的几天,谢秋均开始频繁地联络清越,只是他们之间的交集有限,以至于他不得不用身体不适的方式找清越为他看病。

看着桌上厚厚一沓检查报告,管家险些被吓到,不知道的人可能得以为谢先生命不久矣了。

检查都是最近做的,从血糖查到血压,从血压查到了胰岛素,谢秋均甚至打破了一天之内抽了五管血的记录。

但再仔细看看到底身体哪里不对劲——得出的结论是,除了因为久坐办公导致的脊柱曲度变直以外,并没有查出来有什么疾病。

谢秋均沉默地看着面前纷繁复杂的检查单,扶额,黑色的刘海遮住了眼眸,表情显然不太好看,浑身像是笼罩了一层冰霜似的,隔着几米都能感觉到那低气压的气场。

他也真的不想再被各种仪器检查身体内脏功能了。

再这么下去,清越都要把他看透了。

——还不了解他本人是什么样的,先了解了他的内脏形状。

谢秋均拿着检查报告翻了几页,撑着额头,冷白的脸颊显得有几分无语凝噎。

尤其是看见了检查单和病例后面的医嘱:患者并无实质性器脏病变,建议调整饮食作息,避免情绪起伏、避免辛辣饮食......

为了能多和清医生保持联络,又不被察觉什么端倪,他已经连续几天,下班就去清医生的私人医院看病。

但清医生比他想象的更加忙碌,因为没有提前预约的原因,第一次接待他的是一位中年医生,对方耐心而详细地为他做了检查,还拉着他交代了半个钟的注意事项;

第二次接待他的是一位实习女医生,对方显然不那么熟练,他在检查室内等对方调试了半天的机器才拍了张脊椎骨的片子;

第三次偶然撞见了清医生,但对方急匆匆地赶去了下一场手术,以至于他只看见了对方穿着白大褂的清瘦侧影,两人对视了一眼,清医生就转身离开了,连句话也没能说上。

谢秋均是个很注意效率的人,对他而言,去医院本就是他最讨厌的事情,花费一整天的时间用来检查身体,最终却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收益。连续几天去医院已经让他倍感折磨,但他想要的也只是和清越见面、聊几句而已。

他很想见他,可清医生未免太忙了些。

该怎么和他说呢,总不能,直接告诉他他很想和他更亲密些。

看着桌上堆起来的检查报告、属于清越的印章和打印出来的签名,谢秋均一阵无言——他在做什么呢。

他低着头,冷白的侧脸被天光映着,微长的刘海令他看上去多了几分忧郁,光芒镀出半透明的线条,显得有几分迷茫。

他想起了清越。

在混沌迷惘中半梦半醒,失去意识在泥泞中挣扎,像是被他从黑暗中拽了出去。

清越瘦削白皙的手指、温暖的触觉,甚至是的眼瞳、温柔的嗓音,他就像是从某个童话或者美梦中走出来的人,像是为了把他带离噩梦而生的存在。

他从未从他的记忆里消失,反而因为过度的思念变得愈发清晰了。

谢秋均的侧脸在一片冷色的光线里逐渐变得迷惘,长睫轻颤,微微抿起殷红的薄唇,衬衣干净的领口微微散开,他有些闷。

他这一刻不明白,为什么清越要出现,为什么要让他来到他的身边。

也许是他陷太深,也许是他太过分地模糊了边界,是他过于偏执地把对方不经意的举动变成一厢情愿的臆想。

但他想,不论如何都要见他。

......

周日。

清越的私立医院依旧人来人往,繁忙并不会因为工作日和周末而产生任何的分别,这又是一个无休的周末。

清医生坐在位置上,打开了手机,很快看见了一条消息:

「清医生,方便的话来一趟我家好么?」

「有些头疼,失眠一整晚,不清楚是哪里出了问题。」

清越‘唔’了一声,又是他的重要雇主谢先生的消息。

回忆起那天,在宴会上他脸色苍白地失去意识的画面,清越也觉得他大概是哪里出了问题。

虽然通过各种检查并没有发现他有任何遗留的血管问题,连手术过的位置都排查过了,也没发现什么异常的地方。

“清医生,周末要去看看谢先生么?”助理小声道:“这几天他经常来我们这边呢,可惜您都在忙手术。”

清越微微一怔,是呢,这几天他来医院的话,应当是自已来接待他才是,但他并不是有意冷落这位雇主的。实在是因为前几天被谢秋均的追求者‘威胁’了,导致他有些错乱的感觉,心情也很乱,但清医生是个不喜欢情绪化的人,于是就把产生问题的人一起关在黑箱里了。

他会不会因为没有被接待而不开心?

清越点了点头,道:“恩,周末的手术安排其它医生吧,我没时间。”

“好的好的,您就放心去吧。”助理说着,又从一边的书柜上取下了一个笔记本,把它递给了清越:“清医生,记得看看上面的看诊记录,说不定能看出什么呢。”

助理的手上捧着一个牛皮笔记本,看上去,原主清医生很喜欢用纸质的笔记本记录患者的情况,而非电子文档。

清越接过,道:“这些是?”

助理笑着解释道:“是您之前记录的和谢先生还有家人有关的信息,您忘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