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高一电

在上午第三节课时,陈立和李宏终于摸到教室。没有同学表示惊讶,也没有老师查问----二十几个同学,稀稀拉拉的占满了教室。其实他们高一电只有半间教室,校长大人把一间隔成二间,另一间是会计班。这样就成功的让职业班的同学们时时刻刻体会到校长大人满满的歧视。

下午最后一节课,陈立趴桌子上度过的,陈立的同学们也大致如此,不是在睡觉,就是睡醒之后在窃窃私语,看小说,听收音机。。。。

下课铃终于响了,从睡眼朦朦中陈立起身就往外走,结果被同桌周元兴一把拉住:“来来来,划二拳,谁输帮谁打饭去。”“七个不服八匹马呀。”“三三三三五魁首呀。”还没清醒的陈立很快被两个五魁首拿下,只得接过周元兴的饭盅。

打完饭,回到宿舍,刚进门,一股由屁味,汗脚味,酸臭味混合的气体迎面扑来。熏得陈立差点仰面摔倒。在将摔未摔之际,手中的饭盅就被周元兴掏走,然后胳膊就被王涛一拉,来到杨文军的下铺旁。这里早已围了一圈人。

“又开始炸金花了吗?”陈立问道。

“来来来,投资投资!"王涛是个热心人。一连串的劝说道。

王涛是大佬王建忠的死党,他知道大伙刚拿生活费回来,必定个个都是大财主。“熊二娃都赢了十几块了,”---这是在树立榜样,榜样的力量的无穷的。

入乡随俗,陈立当即把鱼下在龙哥一边。

后世陈立和他们扎过无数次金花,谁的性格小动作都清清楚楚,斗争经验那是足足的。比如左侧的王建忠,大佬,号忠哥,手腕狠辣兼备,隐隐有高一电带头大哥的气势,特讲义气。可惜十年后,居然当了上门女婿,令人唏嘘不已。

周龙号龙哥,“阴险狡诈”鬼主意特别的多,一手划拳少有人敌。堪堪和忠哥齐名。后来承包工程失败,落了个远走他乡。

最里边坐的是熊二娃,生得虎背熊腰,无愧熊姓。生性懒散,好学专业。和几个散修和专业好的玩在一起,也算一位带头大哥。

其实高一电没有划分严格的山头,也就是兴趣爱好不一样,才看起来一坨一坨的。本质上还是团结的。

“草,二三五!”忠哥一把把牌飞了出去。

这把龙哥的顺子以碾压之势赢得胜利。

一场战斗,又干到晚上十点熄灯,高一电男生集体逃课晚自习。

陈立运气不错,下鱼都收入二块八,不错,二份荤菜钱。

熄灯就休息了吗?对一帮精神小伙来说,那是不可能的。高一电的宿舍是大间宿舍,居然住了二十个人,十个上下铺。

职业班宿舍在东北围墙下的一排平房里,高一电隔壁就是会计班宿舍。他们的条件要好得多----会计班里少男生,按学校的安排,每个班一个宿舍,他们一个宿舍才六七个人。

对于这一点,同学非常满意,在这里没人查房,没人探视,只要不闹翻天,学校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很久以后,从上高中的同学那里,听他们说他们当时贼羡慕我们,多自由呀!自由万岁。这么一说,陈立还有那么一点窃喜,把被学校区别对待的怨气抛到了九霄云外。现在想想,莫非是他的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又犯了?

不管怎么说,熄灯后的人们该看小说的看小说,如张兵和李宏二个小说大王,嗯,陈立以前也是。有在聊女生的忠哥和王涛,还有拿着烙铁焊电子元器件的熊二娃,杨文军在给他打手电照明。

陈立在上铺翻来覆去睡不着,听见头上边传来细微的歌声---胡春秋这个老六又在听随身听了。

九十年代,有随身听的同学绝对是“富二代”的,那玩意国产的单声道都要一百多块,日本索尼的立体声得五百多-----陈立一个月的生活费也不过八十块。而且随身听的维护费也不低,二节七号电池五毛,只能听半小时,更别提一盘盗版磁带,都要五块。至于正版磁带,陈立暂时还没见过,也不知道县里的音像店有没有。

“富二代”的胡春秋,外号“胡大爷”生得浓眉大眼,言辞犀利幽默,专业水平在班里也是南博万。截至目前,全班就他一个有随身听,熊二有个收音机。。。。

陈立伸手拍了拍胡大爷的脑袋,“做啥子?"胡大爷仰头看了看陈立。”耳塞给我一个。”

陈立和胡大爷都睡的上铺,上铺一般都是头对头睡,防止别人的臭脚熏着自已。

胡大爷掏出一个耳塞,递给陈立。随身听里放着郑智化的《水手》:苦涩的沙吹痛脸庞的感觉,像父亲的责骂 母亲的哭泣永远难忘记。。。。

这是陈立最喜欢的一首歌,没有之一,陈立跟着歌声,也小声跟唱。

一首歌完,胡大爷迫不及待的扒过耳塞,对陈立说到:“唱得不错,以后别唱了,睡觉!”

陈立知道他心痛电池了,不由有些恼火。

算了,有钱买一个,自已一个穿越人士,能让钱憋死了?笑话!

川省的四月,总是下着阴雨蒙蒙。这个星期六也是,陈立吃过午饭,打算收拾收拾回家看看。不曾想在洗碗池边,又见到了小飞妹王丽蓉。

小飞妹:“缘分呀,小六子,怎么不到高一来找老同学玩呀?我给初中班的同学都说了你在电子班,他们也想见见你。”

去找你们正宗的高中生玩,你想过我的感受吗?陈立心想。

陈立把饭勺“咣”的一声扔进饭盒里,惆怅地道:“我来还是不来,你们都在那里,不增不减。我去还是不去,你们还在那里,不悲不喜。”

王丽蓉一脸鄙夷:“咋地,电工不做,做诗人了?”

陈立辩解道:“是电子,不是电工。”

"有区别吗?”

“当然有。。。好吧,没有。”

陈立觉得没必要和一个小飞妹解释电工和电子的区别。

王丽蓉拍拍陈立的肩膀,说到:“正好,我有一姐妹,随身听坏了,你能修修吗?”

陈立只能辩解道:“再次重申,我学的是电子,不是家电维修。”

“切,都学半年了,连个随身听都不会修,你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王丽蓉自动过滤掉电子和家电维修的区别。

如果换成他们班其他同学,才学半年的电子,理论都没学多少,实践也少得可怜,正处于认识二极管,三极管,集成块之类的初级阶段,当然不行。但重生人士的陈立就行了,尽管不是学的家电维修,毕竟理论是相通的。

“好吧,你拿过来看看,我尽力!”陈立憋屈的回答。

王丽蓉安慰道:“这就对了嘛,一条咸鱼都要有他的用处,何况差生呢!”“滚!”

“哈哈哈,”王丽蓉大笑着跑开。

王丽蓉在下午上课前送来随身听,陈立就在宿舍用螺丝刀,解剖随身听。虽然隔了二十年,手有些生,但基本原理懂呀,换上新电池,按下播放键,没反应,先查电源。用万用表一搭,果然输出为零,再对照电路图看集成块各引脚电压。嗯,第三脚电压异常,顺着电路板,电阻,一般这么小的电压不会坏。二极管也不会,三极管,小电压也击不穿。用烙铁把最近的一个电容焊下来。万用表一测,果然是它坏了。

看了看电容上的参数,陈立发现自已没有,就把坏的电容用纸包起来,放到帆布袋的小包里。准备明天到县里的电子元器件店,找个一样的换上。

跋涉十公里,回到老家已是华灯初上。母亲围着围裙,挥舞着锅铲,正在厨房炒菜,妹妹则在灶前烧火,火光映照在她的脸上,把她的脸变得红彤彤的。

“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晚?”母亲头也不回的问道。好像装有传感器一样,就知道是大儿子回来了。

“学校放得有些晚了,"陈立边说边从包里掏出一个毛毛虫造型的面包,这种面包中间有一坨奶油,在九八年,是最受妹妹陈陈霜霜欢迎的零食。每次回家,陈立都要省下生活费,给她买一个。

陈霜霜发出一声欢呼,把手中的玉米杆往身后一丢,飞快的跑过来接过面包,就往嘴里塞。还含糊地对陈立说到:“我就知道哥哥对我最好了!”

尽管见过以后落魄的妹妹,但陈立还是习惯性的在十一岁的陈霜霜的头上摸了摸。娇惯之情溢于言表。

陈立的父亲是大队的赤脚医生,每天走南闯北,还没回来。母亲是一个正宗的农村妇女,忙完地里的农活,还要照顾一家人的生活,吃苦耐劳年年如此。

在川省农村,这就是一个中不溜的家庭。

陈立家的堂屋有两个几十个小格子的那种中医柜,还有二米多长的木头柜台,散发出浓浓的药味。陈立帮忙把菜饭端到堂屋中间的桌子上,摆好碗筷。他们一家每天都是这样就着药味吃饭的。

母亲是个话痨,说起 话来重三搭四,自幼陈立的耳朵就饱受母亲的“念经”之苦。现在,只要母亲一说起一个话题,陈立就想夺路而逃。

吃完饭,母亲边洗碗边给陈立母爱:“小六子,学校里边不要去惹事,照顾好自已,一定要吃饱。。。。”

陈立拉着妹妹的就往卧室跑,边跑边说:“妈,我给霜霜检查作业去了。”

陈立的文化课成绩很差,但小学生的题还能勉强对付。以前陈立玩心大,对小妹学习很是敷衍,但现在不是“晓事”了嘛,于是,便认真的检查起作业来。准备尽到一个做哥哥的责任。这可苦了陈霜霜,有句话叫辅导作业前是哥慈妹孝,辅导后是鸡飞狗跳。古人诚不欺我!

陈霜霜目含眼泪,拿着橡皮擦在作业本上擦呀擦,一张纸都快擦掉大半了。哎,哥哥不爱我了吗?刚才给面包的才是亲哥哥吧!

而陈立则对老陈家的智商产生了深刻的怀疑!根子出在哪里呢?爷爷,父亲。。。。

这时,大门被吱呀呀推开的声音传了进来。“我回来了”那是父亲回来了。

陈立连忙走出去迎接(主要是想离开卧室这里压抑的气氛)。

一直以来,陈立都是一个对物质没有太大欲望的人,而没有欲望,就没有动力,很容易小富即安。陈立觉得这样很不好,所以,另一个陈立总是想创造一些机会,让自已重新充满欲望。

比如,他会热衷于参加一些车展房展之类,还喜欢到别墅区逛逛,去海边看看游艇什么的。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最后也没什么卵用。

结果,到四十几,还是普普通通打工人一个。反而因为人到中年,上有老,下有小,生活过的更加一地鸡毛。

当有了作弊式的重新再来一次机会的时候,陈立决心弥补一些留下的遗憾。

陈立觉得音乐应该很有搞头,夏洛不就是前车之鉴吗?再说,自已从小就有一个音乐的梦想,要是兴趣爱好加有搞头,那不是完美的人生吗?

说起音乐的爱好,起源要追溯到妹妹陈霜霜那里。记得还是初一那会,刚学会唱《水手》的陈立在家人面前秀了一波歌喉,母亲和父亲不置可否,霜霜却一脸崇拜的认为哥哥唱的很棒,哥哥好厉害!还让他返场再唱一次。

这让他在学习上备受打击的幼小心灵,找回了一丝丝自信。并坚定的认为自已很有歌唱天赋。

都重生了,为什么不做自已喜欢的事呢?

脑子有些发热的陈立亲自给父亲热饭,打洗脚水,让父亲体会一下来自儿子的爱。

盖因为陈立听母亲说起过父亲陈学志很久以前会拉二胡。这是让陈立献殷勤的主要原因。

陈学志听说陈立要学二胡,颇为吃惊,这个长子在他眼中,从小学时的希望,变成初中时的失望,还有现在上职高的绝望----学习成绩是陈学志眼中衡量有没有出息的唯一标准。也是全中国大多数父母的统一标准。

沉默良久,陈学志也想开了,虽然绝望,但儿子总归是儿子,以前玩二胡可以是玩物丧志,现在嘛,只要他想学,也无所谓了,能有点艺术细胞的加持,说不定还能骗个好点的儿媳妇回来呢。

陈学志从柜台顶上取下一个积满厚厚灰尘的琴盒,拿布子轻轻擦拭干净上面的灰尘,然后取出里边的一把古老的二胡。上上弓弦,然后用松香润滑弓子,,拉了两下,又调整了一下弓弦的力度,音调。

陈学志先拉了一段《十送红军》,凄美的音符从二胡里传出来,从生涩到顺畅。陈学志虽然很久没有拉过了,好在基本功还在。当然,就是拉的不好,小白陈立也听不出来。

陈立志恨不得立刻就能学会,马上就能拉出这么优美的曲子来。

一曲终了,陈学志却从琴盒底部,拿出一本琴谱来,对陈立说到:“学琴先学理,坐过来,我给你先讲讲怎么识谱!”

陈立老实的坐过去,陈学志指着琴谱道:“你看,这是音调,1234567,哆来咪发嗦拉西,你先记得烂熟,反复练习。这上面带点的,是高音,不带点的,是中音,下面带点的是低音。。。。这是四分之一拍。。。。”

也许老陈是医生的缘故(赤脚医生也是医生不是?),还是有点耐心的,反复给陈立讲了好几遍。把基础理论讲完后,老陈告诉陈立:“你什么时候把我讲的记住了,什么时候我再教你其他的!”说完自顾自的去睡觉了。

陈立趁着热情劲还未消散,连夜投入到学习当中。半夜还听见他在“哆来咪发啰拉西”的练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