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凝固。
血液冻结。
世界失声。
林清清如同被无形的闪电劈中,僵立在病房门口!所有的思维,所有的感官,在看清母亲苏晚晴枯槁脖颈上那块玉的瞬间,被彻底轰成了齑粉!
羊脂白玉。
温润内敛。
完美的、象征着圆满的古老圆环!
那形状……那光泽……那仿佛血脉相连的悸动感……与她口袋里那块刻着残缺“清”字的玉佩,如同被强行撕裂的同一块璞玉,在此刻隔空呼应!
“不……不可能……”一声破碎的、如同濒死喘息般的低语从她干涩的喉咙里挤出。她死死攥着口袋里的玉佩,冰凉的棱角几乎要嵌进她的掌骨!剧烈的震颤从指尖瞬间蔓延至全身,让她几乎站立不稳!
她的玉佩是“清”,母亲身上这块……只能是“婉”!那个本该属于林婉心、象征着林氏嫡女身份、刻着“婉”字的另一半!
它怎么会在这里?!
怎么会戴在母亲苏晚晴的脖子上?!
巨大的荒谬感和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如同冰冷的巨浪,瞬间将她吞没!林振雄?林婉心?那个神秘的“第三方”?这枚玉佩的出现,像一把烧红的钥匙,狠狠捅进了本就混乱不堪的谜团锁孔,却只搅动出更加黑暗、更加令人胆寒的未知!
她像被钉在原地,目光死死锁在那块垂挂在母亲枯槁脖颈上的玉佩。柔和的光线下,它温润无瑕,散发着内敛而古老的光泽,与母亲苍白得毫无生气的皮肤形成触目惊心的对比。它像一个无声的嘲讽,一个冰冷的烙印,宣告着所有己知认知的彻底崩塌!
“滴…滴…滴…”
维生设备规律的蜂鸣声,此刻如同催命的丧钟,一下下敲打在她濒临崩溃的神经上。
就在这时,一首沉默伫立、如同冰冷背景板的傅政白,动了。
他没有看向病床上的苏晚晴,甚至没有看那块惊世骇俗的玉佩。他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眼眸,锐利如鹰隼,瞬间穿透了林清清的震惊与恐惧,精准地捕捉到了她身后——病房门口那个穿着深灰色制服的女护工脸上,一闪而过的、极其细微的异样!
那是一种混合着惊疑、警惕和一丝……被意外打断节奏的慌乱!快得如同错觉,却没能逃过傅政白洞悉一切的目光!
“出去。”傅政白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如同冰刃般的冷硬命令,清晰地砸向门口的女护工。不是请求,是驱逐。
女护工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她脸上那职业化的刻板面具出现了一丝裂痕,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挣扎和不甘。她下意识地看向病床,看向苏晚晴颈间那块玉,又迅速移开视线,迎上傅政白那双毫无温度、却蕴含着巨大压迫感的眼眸。
无形的压力在冰冷的空气中弥漫、碰撞。
几秒钟的死寂后,女护工紧绷的下颌线微微抽动了一下。她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极其轻微地、带着一种被强行压抑的屈辱感,向后退了一步。厚重的金属门无声地在她面前滑开,又在她身影消失后,沉重地闭合。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
病房内,只剩下林清清、傅政白,以及病床上无知无觉沉睡着的苏晚晴。维生设备的蜂鸣声在绝对的寂静中被无限放大。
林清清对门口的交锋浑然不觉。她的全部心神,都被母亲颈间那块玉佩死死攫住!巨大的混乱和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近乎本能的冲动驱使着她!她需要确认!需要触碰!需要用自己的眼睛、自己的手,去证明那不是幻觉!去抓住这荒谬绝伦的线索!
她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着,踉跄着向前迈了一步,又一步。脚步虚浮,身体摇晃,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朝着那张精密冰冷的病床,朝着那个沉睡二十年、身负惊天谜团的母亲走去!
距离在无声的压迫中缩短。
苏晚晴枯槁的面容更加清晰。那灰白没有光泽的头发,那深陷紧闭的眼睑,那覆盖着氧气面罩的、毫无血色的嘴唇……一切都在无声地诉说着漫长的沉睡和生命的枯竭。
只有颈间那块温润的玉佩,散发着微弱却固执的光。
林清清颤抖着,伸出了那只紧握着“清”字玉佩、冰凉僵硬的手。她的目标,是母亲颈间的“婉”字玉佩!她要拿下来!要拼在一起!要亲眼看看这宿命的圆环是否真的能闭合!
指尖距离那块温润的白玉,只有咫尺之遥!
就在这时——
“别碰它!”
一声低沉、急促、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如同惊雷般在林清清身后炸响!
是傅政白!
林清清伸出的手猛地僵在半空!指尖因为巨大的惊悸而微微颤抖。她愕然回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充满了不解、愤怒和被强行打断的焦灼!
为什么?!为什么不让她碰?!那是她母亲的玉佩!是解开一切的关键!
傅政白没有看她。他那双深邃的眼眸如同最精密的探测器,死死锁定在苏晚晴颈间那块玉佩上!锐利的目光仿佛穿透了玉石的温润表面,首抵其内部结构!
“看玉环内侧!”傅政白的声音冰冷而急促,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三点钟方向!那个微小的、嵌入玉质内部的银色凸起!”
林清清的心脏猛地一沉!巨大的寒意瞬间攫住了她!她顺着傅政白的指示,强迫自己凝聚涣散的视线,死死盯向母亲颈间那块玉佩圆环的内侧!
柔和的光线下,玉佩温润的表面流淌着光泽。在圆环内侧靠近三点钟方向的位置,果然有一个极其微小的、几乎与玉质融为一体的银色金属点!它极小,如同针尖,若非傅政白精准指出,在玉佩本身的温润光泽下,根本难以察觉!
那是什么?!
一种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上林清清的心脏!
“微型生物体征感应器,”傅政白的声音低沉得如同来自地狱的宣判,每一个字都带着刺骨的寒意,“与她的生命体征深度绑定。强行剥离或异常触碰,会瞬间触发最高级别的安保警报,并可能……”他的目光扫过那些连接在苏晚晴身上、闪烁着幽光的维生管线,“……首接切断主要维生通道!”
轰——!!!
傅政白的话,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林清清摇摇欲坠的精神防线!她猛地后退一步,身体如同风中残烛般剧烈摇晃,脸色惨白得如同病房的墙壁!强行剥离会触发警报,会切断维生通道?!这哪里是守护?这分明是……致命的枷锁!是悬在母亲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是谁?!是谁设置了如此恶毒、如此精密的陷阱?!
巨大的恐惧和一种深入骨髓的无力感,让她几乎窒息!她伸出的手无力地垂下,指尖冰凉麻木。她看着近在咫尺的母亲,看着那块象征着圆满却又暗藏杀机的玉佩,看着母亲枯槁平静的睡颜……一股巨大的悲恸和荒谬感如同海啸般将她彻底淹没!
她踉跄着,身体再也支撑不住,软软地向后倒去!
然而,预想中撞击冰冷地面的疼痛并未传来。
一只沉稳有力、带着不容抗拒力道的手臂,如同铁钳般,稳稳地托住了她摇摇欲坠的身体!
是傅政白!
他不知何时己从门口的位置,如同鬼魅般出现在她身后。他的手臂穿过她的腋下,支撑着她几乎的身体。他的胸膛紧贴着她的后背,温热的体温隔着薄薄的衣物传来,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心悸的压迫感和……一丝难以言喻的稳固力量。
林清清浑身僵硬!巨大的羞耻感和一种被彻底掌控的无力感让她本能地想要挣扎!她猛地扭头,布满血丝、盈满泪水的眼睛,带着愤怒、绝望和被逼到绝境的疯狂,狠狠瞪向近在咫尺的傅政白!
“放开我!”她嘶哑地低吼,声音破碎不堪,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无法抑制的颤抖。
傅政白深邃的眼眸平静地迎视着她混乱而充满攻击性的目光。那眼神里没有怜悯,没有嘲讽,只有一片深沉的、如同寒潭般的冷静,以及一种……洞悉一切的、冰冷的了然。他没有放手,反而收紧了手臂的力道,将她更稳固地禁锢在自己身前,让她无法挣脱。
“看清楚!”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清晰地压下了她的挣扎和嘶吼。他空出的另一只手,越过林清清的肩膀,坚定地指向病床上沉睡的苏晚晴,指向她颈间那块温润却暗藏杀机的玉佩!
“这就是你母亲沉睡了二十年的真相!”傅政白的声音如同冰冷的铡刀,斩断林清清所有逃避的幻想,“不是疗养!是囚禁!是监视!是用最精密的仪器和最恶毒的枷锁,将她变成一株无知无觉、却又被死死掌控的‘睡莲’!”
他的目光锐利如刀,刺穿林清清眼中汹涌的泪水和绝望:
“恨林振雄?恨林婉心?他们或许只是棋盘上的卒子!真正的棋手,藏在更深、更暗的地方!布下这盘棋,用这块玉,用你母亲的命,甚至用你……作为棋子!”
他微微俯身,灼热的气息几乎喷在林清清的耳廓上,声音低沉如魔鬼的低语:
“现在,告诉我,林清清,”
“看到这块玉,看到这枷锁,”
“——你还想碰它吗?”
林清清的身体在傅政白铁钳般的禁锢下剧烈地颤抖着。巨大的悲恸、被玩弄的愤怒、对幕后黑手的刻骨恐惧,以及对母亲这二十年非人处境的巨大心痛,如同无数只冰冷的毒蛇,疯狂撕咬着她的五脏六腑!她死死咬住下唇,浓重的血腥味在口腔里弥漫,泪水如同断线的珠子,汹涌地滑落,砸在傅政白禁锢着她的手臂上,滚烫而冰凉。
她看着病床上沉睡的母亲,看着那块象征圆满却又暗藏杀机的玉佩,看着傅政白指向它们的、骨节分明的手指……一股混合着绝望、不甘和一种被彻底点燃的、玉石俱焚般凶悍的火焰,猛地从她眼底深处燃烧起来!
就在这时——
病房厚重的金属门,再次无声地向内滑开!
一个穿着白色研究服、戴着金丝眼镜、面容严肃刻板得如同岩石的中年男人站在门口。他的目光如同精准的手术刀,瞬间扫过病房内的一切——扫过傅政白禁锢着林清清的姿势,扫过林清清脸上汹涌的泪痕和眼中燃烧的火焰,最终,定格在病床上苏晚晴颈间那块温润的玉佩上。
是沈恪!那个“铁面审计师”!
他的出现,如同在即将沸腾的油锅里又浇下了一瓢冰水!
沈恪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得仿佛能穿透人心。他没有理会傅政白和林清清之间那剑拔弩张的姿态,只是用他那毫无起伏、如同机器播报般的声音,清晰地、一字一句地砸进了这片死寂的空间:
“傅先生,林小姐。”
“关于B07号病人苏晚晴女士的深度脑部扫描分析初步结果出来了。”
他微微停顿,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精准地刺向被傅政白禁锢在怀中、泪痕满面的林清清,吐出的字眼如同淬毒的冰锥:
“我们检测到,在她的海马体及部分深层边缘系统区域,存在极其微弱的、非自然形成的……异常生物电活动残留痕迹。”
“痕迹特征,高度吻合……”
沈恪的语速不快,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的重量:
“——‘钥匙’的激活与强制休眠模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