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旧物箱·尘封印记

厚重的丝绒窗帘隔绝了窗外最后的天光,书房只余一盏落地台灯的柔和光晕。空气里弥漫着上等雪茄的醇厚与旧书纸张的尘埃气息。

傅政白靠坐宽大真皮转椅里,指间雪茄燃过半截,积着长长灰烬。红光在昏暗中明灭,像窥视的眼。婚礼上胭脂的粘腻触感与玉佩边缘刺目的铜丝修补痕,如同跗骨之蛆,在脑中反复盘旋。

*林清清讨厌脂粉味。* 这个认知如尖锐楔子,钉入他坚固的认知壁垒。

他烦躁摁灭雪茄,起身走向靠墙的深色樱桃木书架。目光掠过精装书籍,最终落在底层角落——一个积了薄灰的藤编旧物箱。边缘磨损发亮,颜色深暗。

傅政白蹲身,将箱子拖出。拂去浮尘,打开生锈搭扣。

一股陈年混合着纸张、木头和淡淡霉味的气息扑面而来。箱内杂乱:泛黄连环画、掉漆铁皮青蛙、旧版硬币、橡皮筋扎好的歪扭奖状……孩童时代的记忆碎片。

他修长手指在杂物中耐心翻找,带着近乎执拗的探寻。指尖触到冰凉光滑的玻璃弹珠和石子,拨开它们,继续下探。

忽然,触到一个截然不同的东西。

冰凉,温润,带着玉石特有的厚重感。

心跳漏跳一拍。他动作顿住,小心拨开压着的杂物。

灯光下,半块玉佩静静躺在箱底。

同样是半圆古朴造型,玉质纯净无瑕,顶级羊脂白玉,在昏黄光线下流淌着内敛温润的光泽,如凝脂月华。边缘打磨光滑流畅,无任何修补痕迹,只有岁月赋予的温润包浆。

这才是林家当年交给真正林清清的那半块玉佩!是记忆中那个嫌弃脂粉味、珍重贴身佩戴的小女孩的玉佩!

傅政白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将玉佩取出。触手生温,细腻玉质仿佛残留主人幼时的体温。他下意识翻转玉佩,目光精准落向内侧断口处一个极其细微的地方。

那里,用肉眼难察的最细刻刀,刻着一个极小的字——“清”。字迹稚拙,带着孩童的笨拙认真。

*这是当年顽皮的小林清清偷偷用爷爷刻刀刻的“记号”,为此差点挨训。这个秘密,只有他和她知道。*

指腹无比珍惜地、轻轻那个小小的“清”字。冰凉玉石,却似带着灼人温度,烫着指尖,一路灼烧至心底深处。

婚礼上林婉心递来的玉佩,边缘崭新的铜丝修补痕如丑陋伤疤刺痛双眼。眼前这块,温润无暇,带着独一无二的印记,无声诉说着被遗忘却无比真实的过去。

一个荒谬令人心头发冷的真相,如同黑暗中浮出水面的狰狞冰山,冰冷撞击着他。

他握紧玉佩,指节泛白。温润玉质此刻却像寒冰,汲取着他身体的温度。

书房门,被无声推开一条缝隙。

林婉心穿着丝质睡袍,身影窈窕,脸上妆容精致唯缺口红,略显苍白。她本想找傅政白,为婚礼交换信物时的失态做解释,试图用温存软化可能的疑虑。

门内翻找东西的细微声响让她停下脚步,屏息静气,透过门缝窥视。

她看到傅政白背对门口,蹲在书架前,手里……拿着东西?

借昏黄光线努力辨认。当傅政白微微侧身,将东西举到灯下细看时,林婉心瞳孔骤然收缩!

*半块玉佩!温润白玉!那形状…那玉质…*

寒气瞬间从脚底板首冲头顶!她死死捂住嘴才没惊叫出声。

*怎么可能?!他手里怎么会有另外半块?!那玉佩不该在…那个早该消失的林清清手里吗?!或者烂在某个角落了!*

巨大惊恐如冰潮淹没她。婚礼上傅政白锐利的眼神、试探的话语、擦胭脂的动作…所有细节串联,指向让她肝胆俱裂的可能——傅政白怀疑了!他找到了证据!

*不!绝不可以!*

林婉心背靠冰冷墙壁,身体因恐惧微颤。她必须做点什么!必须确认!如果…真是那半块该死的玉佩…必须毁掉它!必须!

她死死盯着书房内背对她的身影,盯着他手中那抹温润却足以将她打入地狱的白光,眼中最后犹豫侥幸褪去,只剩孤注一掷的疯狂狠戾。

傅政白浑然未觉门外窥伺的恶毒目光。他将刻着“清”字的玉佩紧攥手心,仿佛攥着失落己久的沉重过往。缓缓起身,走到巨大红木书桌前,目光落在桌角那个镶嵌黄铜密码锁的厚重保险柜上。

没有片刻犹豫,他弯下腰,修长手指在密码盘上快速准确转动。

“咔哒。”

厚重柜门弹开缝隙。

傅政白拉开柜门,小心将手中温润无瑕的玉佩放入铺着黑色绒布的内层。玉佩在昏暗柜内流转幽光。他深深看了一眼,决然关上柜门。

金属门闭合的闷响在寂静书房格外清晰。

“咔哒”,密码盘自动复位。

他首起身,指尖残留玉佩微凉触感。窗外霓虹透过窗帘缝隙,在地板投下变幻光带。傅政白转身,目光沉沉扫过书房,最终停留在虚掩的房门方向,眉头几不可察一蹙。

门外,一片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