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还残留在鼻腔,李晓晓却先被一股霉味呛得皱起眉头。指尖触到粗布床单上的补丁,她猛地睁眼,正对上雕花木床垂下的茜素红帐——这不是ICU的无菌病房,而是间透着陈旧气息的闺房。
“小姐?您终于醒了!”
清脆的女声里带着哭腔,李晓晓转头,见十西五岁的小丫鬟跪坐在床边,梳着双螺髻,眼角还沾着泪痕。她胸前别着块褪色的翡翠佩,正是原主陪嫁丫鬟翠儿的信物。
头痛欲裂中,记忆如碎玻璃般刺入脑海。原主李晓晓是侯府嫡女,生母林氏本是江南名医之女,却在生她时血崩而亡。继母王氏进门后,联合娘家侄女李明月将侯府后院搅成一滩浑水,而原主作为无依无靠的嫡女,竟成了这对母女立威的靶子。
“水……”李晓晓哑着嗓子开口,目光扫过屋内陈设:掉漆的梳妆台、褪色的青缎帷帐、墙角结着蛛网的博古架。原书里描写过,这院子是侯府最偏僻的梨香院,连下人们都敢克扣份例。
翠儿慌忙倒了盏茶,手却抖得厉害:“小姐,今日午后夫人带着表姑娘来过,说、说您和前院的侍卫……”少女猛地捂住嘴,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
李晓晓接过茶盏,触到杯沿时瞳孔微缩——杯口边缘有半枚淡粉色的唇印,分明是刚沾上去的。她指尖着粗陶杯身,忽然想起原书里的关键转折:今夜子时,王氏会带着管家来搜房,在她枕下放上侍卫的玉佩,坐实“私通”罪名。而原主会被当场杖责,拖去城外的庄子里“养病”,不出三日便暴毙身亡。
“翠儿,去把门锁上。”李晓晓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不属于原主的冷静。丫鬟愣了愣,见她眼神坚定,忙起身闩紧木门。
铜镜里的少女面色苍白,右额角凝着道血痂,显然是被重物击打过。李晓晓撩开衣领,脖颈上五道指痕呈青紫色,正是昨夜被李明月掐住时留下的。她伸手入袖,触到一团冰凉的金属——竟有个牛皮针包死死缠在小臂上,里面整整齐齐插着十二根银针,针尖泛着冷光。
“这是……”她瞳孔骤缩,想起自己手术时惯用的钛合金手术刀。作为全国最年轻的心脏外科专家,她习惯将手术刀编号随身携带,没想到穿书时竟带了这么个“金手指”。
“小姐,您在摸什么?”翠儿凑过来,李晓晓忙放下衣袖,目光落在桌上的食盒上。朱漆盒角沾着点胭脂粉,正是李明月惯用的“桃花醉”。她撬开盒盖,里面是西块绿豆糕,其中一块边缘有整齐的齿印。
“这糕点……谁送的?”
“是表姑娘傍晚差秋菊送来的,说您整日没吃东西……”翠儿话音未落,李晓晓突然捏起糕点掰开,只见内层果然藏着半粒褐色药丸,正散发出淡淡苦杏仁味。
“氰化物。”她脱口而出,指尖捏着药丸冷笑。原书里,原主正是吃了这掺了毒药的糕点,才在搜房时毒发昏迷,任由王氏摆布。
“小、小姐怎么知道?”翠儿瞪大眼,李晓晓却没空解释。她起身推开雕花窗,月光下,院角的太湖石后闪过道黑影。
“谁?”她抄起桌上的茶盏砸过去,瓷片碎裂声中,一道纤细身影跌出来——是李明月的贴身丫鬟秋菊。
“好个‘关心妹妹’。”李晓晓缓步走近,秋菊脸色惨白,膝头首磕青砖:“表小姐说只要您吃了糕点,就、就给奴婢银子赎身……”
“秋菊!”尖锐的女声从院外传来,李明月身着月白襦裙,在丫鬟簇拥下闯进来,面上却带着恰到好处的惊慌:“妹妹,听说你病了,我特意……”
“特意送毒糕点来?”李晓晓将药丸拍在石桌上,月光映得她眼尾发红,“还是说,表姐想亲眼看着我毒发身亡?”
李明月瞳孔骤缩,转瞬又掩住眼底的戾气,伸手要拉她:“妹妹定是误会了,这糕点是母亲特意让厨房做的……”
“母亲?”李晓晓冷笑,突然扣住她手腕,“表姐腕间这抹红痕,可是昨夜掐我时留下的?需不需要我找府医来验验伤?”
李明月猛地后退半步,腕间淡红的抓痕赫然入目。她咬着唇望向随侍的婆子,那婆子心领神会,上前一步沉声道:“表姑娘一片好心,二小姐怎能如此诬陷?依老奴看,定是二小姐身边的丫鬟教的坏……”
“王嬷嬷好大的官威。”李晓晓打断她,目光扫过院墙上的藤蔓,“不过在侯府私刑主子,若是传到老太太耳朵里——”
“你敢!”王嬷嬷脸色一变。李晓晓却知道,这侯府真正能做主的是住在松鹤院的老夫人,而原主生母林氏曾救过老夫人的命,这也是王氏迟迟不敢对她下死手的原因。
“秋菊,你说。”她转向跪在地上的丫鬟,“是表小姐让你送的毒糕点,还是……”
“是、是表小姐!”秋菊突然尖叫,“她说只要二小姐死了,就能让奴婢做通房……”
“住口!”李明月扬手要打,却被李晓晓反手握住。现代外科医生的腕力远超古代闺秀,她指尖按在对方寸关尺上,忽然挑眉:“表姐脉象虚浮,可是长期服用避子药?”
“你、你胡说!”李明月脸色瞬间煞白,踉跄着后退两步。李晓晓却在此时闻到她身上若有若无的麝香气息,心中顿时明了——这对母女怕是早就勾搭上了外男,生怕珠胎暗结坏了名声,才想先除去原主这个隐患。
院外突然传来脚步声,李晓晓松开手,指尖悄悄将那粒毒药碾成粉末。门被推开,身着藏青锦袍的中年男子走过来,正是侯府老爷李承恩。
“老爷!”王氏的声音先传进来,“您可算来了,这丫头不知被谁蛊惑,竟要对表姐下毒手……”
“父亲。”李晓晓福了福身,姿态端方得不像平日唯唯诺诺的原主,“女儿今日午睡时,突然被人用香炉砸中前额,醒来又发现表姐姐送来的糕点里有毒药。正要找父亲做主,表姐姐就带着人来了。”
李承恩皱眉看向地上的秋菊,王嬷嬷忙道:“老爷,这丫鬟是表小姐房里的,定是有人故意栽赃……”
“栽赃?”李晓晓忽然指向李明月的衣袖,“表姐袖口沾着的,可是‘桃花醉’胭脂?方才秋菊跪地时,这胭脂粉可都蹭到了她裙角上。”
众人望去,果然见秋菊裙摆上有淡淡粉色粉末,与李明月腕间的胭脂别无二致。李承恩脸色一沉,看向女儿的目光多了几分怀疑。
“父亲,女儿还有一物。”李晓晓转身从妆奁里取出个油纸包,里面是半片干枯的虫蜕,“今日午后,女儿房里的茶盏中惊现尸蟞,这虫喜食腐肉,多生于西南乱葬岗。表姐去年随舅父去西南述职,想必对这东西不陌生吧?”
李明月猛地抬头,与王氏对视一眼。李晓晓将虫蜕拍在桌上:“母亲三日前让人给女儿送了碗百合莲子羹,说是补身,可那汤里分明加了能引虫的腐草汁。若不是女儿命大,此刻早己被尸蟞啃食殆尽了!”
“够了!”李承恩猛地拍桌,震得茶盏里的水溅出。他看着跪在地上的李明月,眼中满是失望:“你母亲教你的就是这些阴私手段?明日去佛堂抄二十遍《女戒》,没有本侯允许不准出来!”
“父亲!”李明月惊呼,望向王氏求助。可王氏此刻正盯着李晓晓手中的虫蜕,脸色比死人还难看——三个月前她给老夫人下的慢性毒药,正是用尸蟞毒液炼制的。
“至于你——”李承恩转向李晓晓,语气稍缓,“明日去松鹤院给老太太请安,以后就住在撷芳阁吧。”
撷芳阁是仅次于嫡女院落的雅室,李晓晓垂眸掩住眼底的惊讶。看来这侯府老爷并非全然糊涂,只是从前默许王氏欺压庶女,如今见原主有了反抗之力,才想重新平衡后院。
等人散去后,翠儿关上房门,忽然扑通跪下:“小姐今日太厉害了,奴婢从前竟不知您这般聪明……”
“起来吧。”李晓晓扶她起身,目光落在铜镜上。镜中少女褪去了怯懦,眼神锐利如刀:“以后别叫我小姐了,叫姑娘吧。从今日起,这侯府的天……要变了。”
她伸手摸向腕间的针包,忽然想起原书里那个只在结局露过一面的摄政王。林泽宇,权倾朝野的病娇王爷,传闻他掌心纹着修罗图,杀人时眼尾会泛起红痣。而原主的悲惨结局里,正是这位摄政王在最后时刻揭穿了李明月的真面目,却也没能救下她的性命。
“翠儿,明日去打听件事。”李晓晓吹灭烛火,月光透过窗棂在她脸上织出明暗交错的网,“打听摄政王最近常去的医馆,还有……他身上的旧伤。”
窗外夜风骤起,吹得梨花簌簌作响。李晓晓摸出袖中的银针,在月光下轻轻转动——这一世,她不仅要活下去,还要让那些害过她的人,血债血偿。
(第一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