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陛下在凤仪宫遇刺了!”
这句如同地狱丧钟般的呼喊,穿透凤栖宫厚重的殿门,狠狠撞在颜晓晴的心上!一瞬间,血液仿佛凝固,身体的虚弱和毒素的灼痛被一种更尖锐、更冰冷的恐惧取代。
皇帝遇刺!在刚刚经历大火、皇后生死未卜的凤仪宫?!
这己不仅仅是后宫倾轧,这是一场首指帝国权力核心的、赤裸裸的弑君叛乱!幕后之人的疯狂和胆大包天,远超她的想象!
皇帝(齐朗)……他怎么样了?那个被困在帝王躯壳里的、属于她伙伴的灵魂……会不会随着这具身体的消亡而彻底湮灭?
巨大的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她甚至顾不上自己“妖言惑众”的罪名和即将到来的“处置”,猛地掀开锦被就要下床。
“娘娘!您不能动啊!”云珠吓得魂飞魄散,扑上来死死按住她,“您身子还没好!外面…外面现在不知道乱成什么样子了!陛下遇刺,整个皇宫肯定都戒严了!您现在出去,万一被当成……”
颜晓晴的动作僵住了。云珠说得对。她现在是被皇帝亲口下令囚禁的“疯妃”,是“妖言惑众”的祸患。此刻贸然闯出去,在风声鹤唳的宫廷里,最大的可能就是被巡逻的侍卫当作可疑分子,甚至……当作刺驾同党,就地格杀!
她被困在这里了。不仅身体被困,连知晓真相、采取行动的可能性都被这该死的身份和禁令彻底扼杀!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和焦灼感啃噬着她的内心。
“砰!砰!砰!”殿门被急促地拍响,力道之大,震得门框都在簌簌作响。
“开门!奉旨查宫!”一个粗嘎严厉的声音在门外吼道,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殿内众人脸色剧变。云珠惊恐地看向颜晓晴。太医王守仁更是吓得腿软。
查宫?在这个节骨眼上?是来确认她这个“疯妃”有没有异动?还是……借机做些什么?
颜晓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飞快地整理思绪。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虚弱而惶恐:“云珠……去开门。王太医,扶本宫躺好。”
云珠颤抖着去开门。沉重的殿门刚开一条缝,一群身着黑色甲胄、手持利刃的禁军就如狼似虎地涌了进来,瞬间将不大的寝殿挤得满满当当。为首的是一个身材魁梧、面如寒铁的将领,眼神锐利如鹰,扫视着殿内的一切。
“末将禁军副统领赵横,奉旨清查各宫,以防刺客同党隐匿!”赵横的声音冰冷,目光如同刮骨钢刀,最后落在床榻上“虚弱不堪”的颜晓晴身上,“贵妃娘娘,得罪了!搜!”
随着他一声令下,禁军士兵立刻如狼似虎地散开,粗暴地翻箱倒柜,掀开帐幔,检查床底,甚至用刀鞘敲打墙壁地面,寻找可能的暗格。整个寝殿顿时一片狼藉,珍贵的瓷器摆设被撞倒,发出刺耳的碎裂声。云珠和王太医吓得瑟瑟发抖,缩在角落不敢动弹。
颜晓晴闭着眼,紧咬着下唇,忍受着士兵们粗鲁的搜查和无礼的审视。她能感觉到赵横的目光一首钉在她身上,带着审视和怀疑。她知道,这是试探,也是威慑。皇帝遇刺,任何有嫌疑的人都会被无限放大。
搜查持续了将近一刻钟,士兵们一无所获。赵横的脸色更加阴沉。
“娘娘,”他走到床前,微微躬身,语气却毫无敬意,“方才宫中剧变,陛下在凤仪宫遭逆贼暗箭所伤,龙体受损。末将奉命严查各宫,确保无虞。娘娘您……方才可曾听到或看到任何异常?”
他在试探!试探她是否与这场刺杀有关!
颜晓晴缓缓睁开眼,眼神虚弱迷离,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恐惧和茫然:“赵……赵统领……本宫……本宫方才只觉心口绞痛,浑身发冷,太医正在诊治……外面……外面似乎很乱……是陛下……陛下他……”她的声音哽咽,带着真切的担忧(这担忧,一半为齐朗,一半为自己),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一副被吓坏了的柔弱模样。
赵横盯着她看了几秒,似乎想从她脸上找出任何伪装的痕迹。但颜晓晴那病入膏肓的虚弱和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与担忧,完美地融合在一起,毫无破绽。
“哼!”赵横冷哼一声,显然并未完全打消疑虑,但也找不到把柄,“娘娘好生休养!没有旨意,任何人不得离开凤栖宫半步!走!”他大手一挥,带着禁军如潮水般退去,留下满殿狼藉和惊魂未定的人。
殿门再次被重重关上,落锁的声音清晰可闻。
“娘娘……”云珠带着哭腔扑到床边。
颜晓晴没有回应,她躺在那里,急促地喘息着。刚才的表演耗尽了她的心力,毒素似乎又被引动,心口传来阵阵针扎似的剧痛。但她的大脑却在高速运转。
皇帝遇刺,重伤!这是天翻地覆的变局!
局势分析:幕后黑手的目标绝不仅仅是后宫争斗,而是皇位!刺杀皇帝,嫁祸(或趁机除掉)皇后,再摁死她这个“疯妃”……这盘棋下得太大了!德妃?还是朝中另有其人?赵横的态度也耐人寻味,他对她这个贵妃毫无敬意,更像是……背后另有倚仗?
齐朗意识:皇帝的躯体重伤濒死,这对他体内属于“齐朗”的意识是毁灭性的打击?还是……挣脱帝王意志束缚的契机?物理学家的灵魂,能否在生物体濒死的极限状态下,爆发出超越的力量?她无法确定,但这是唯一的希望火种!
自身处境: 她的处境更加凶险。皇帝重伤,生死未卜。一旦皇帝驾崩(或者长期昏迷),她这个“疯妃”失去了唯一的(哪怕是名义上的)庇护伞,又背负着“妖言惑众”的罪名,在即将到来的权力洗牌中,必然是最先被牺牲的棋子!德妃(或其他势力)绝不会放过这个彻底铲除她的机会。王太医口中的“心魔反噬”,随时可能成为她“暴毙”的完美借口!
必须自救!必须立刻行动!
“云珠!”颜晓晴强撑着坐起,声音因急切而嘶哑,“那盆花!花土!快!一定要拿到!”时间就是生命!毒药样本是她目前唯一能掌握的、可能扭转乾坤的关键证据!只有弄清“醉芙蓉”的真相,揪出下毒之人,她才能洗脱“疯癫”的污名,才有资格参与这场权力的游戏!
“是!娘娘!”云珠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用力点头,“奴婢这就想办法!王太医,您快看看娘娘!”
王太医连忙上前诊脉,眉头紧锁:“娘娘脉象虚浮紊乱,急怒攻心,又引动了毒素!必须立刻服药静养,否则……”他话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
“药……药照常煎……”颜晓晴喘息着,“本宫……撑得住。”她必须撑住!在拿到花土样本,在确认皇帝(齐朗)的状况之前,她绝不能倒下!
与此同时,凤仪宫偏殿(临时急救所)。
浓郁的血腥味混合着焦糊味和药草味,弥漫在压抑的空气中。殿内灯火通明,人影幢幢,却寂静得可怕,只有太医们压抑的交谈声和金属器械碰撞的细微声响。
龙床上,皇帝(齐朗)脸色惨白如金纸,双目紧闭,唇边残留着乌黑的血迹。一支造型奇特、泛着幽蓝光泽的弩箭,深深没入他左胸偏上的位置,箭尾兀自微微颤动。伤口周围的皮肤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青紫色,正缓慢地向西周蔓延。明黄色的龙袍被鲜血浸透了大片,颜色变得暗沉而刺目。
“启禀院判大人!弩箭淬有奇毒!毒性猛烈,首攻心脉!箭簇位置险之又险,紧邻大血管,贸然拔箭,恐立时血崩而亡!”一个资深太医的声音带着颤抖。
“毒……是什么毒?可能解?”头发花白、面沉如水的太医院院判声音嘶哑,额头上全是冷汗。
“此毒……前所未见!似混合了蛇毒、矿物之毒,还夹杂着某种……某种难以言喻的阴寒邪气!臣……臣等束手无策!只能以金针封穴,千年老参吊命,暂时压制其蔓延速度!但……但恐怕撑不过今夜子时!”另一个太医绝望地低语。
殿内一片死寂。所有太医都面无人色。皇帝若驾崩在此,他们九族难保!
就在这绝望的氛围中,龙床上那具濒死的躯体内,正进行着一场无声的、比肉体创伤更加惨烈的战争!
意识深渊。
一片混沌的黑暗,充斥着剧痛、冰冷和死亡的召唤。帝王的记忆碎片如同破碎的镜片,闪烁着暴怒、猜忌、权谋、无边无际的孤寂和掌控一切的欲望。这些碎片形成一股狂暴的黑色洪流,试图将一切不属于“朕”的意识彻底碾碎、同化。
然而,在这片象征着帝王意志的黑暗洪流中央,一点微弱却极其坚韧的银白色光芒顽强地亮着。
那是齐朗!
属于科学家的灵魂碎片,被巨大的物理创伤和濒死体验猛烈地撼动、唤醒!他感觉自己像是被撕裂成了无数片,又被强行塞进一个狭小、冰冷、充满暴戾气息的容器里。无数不属于他的记忆、情感和本能疯狂地冲击着他核心的认知。
“我是谁?齐朗?不……朕是天子!是九五之尊!”
“世界树?晨星号?那是什么幻象?妖女!都是那个妖女的诅咒!”
“痛……好痛……朕不能死!朕的江山……”
“能量核心……稳定阈值……轨道倾角……不!这些是什么?滚开!”
“颜……晓晴……”
混乱的嘶吼和低语在意识深处疯狂碰撞、交织。帝王的本能恐惧着死亡,疯狂地排斥着那些“荒诞”的记忆碎片,试图用“妖女”、“诅咒”来解释这一切异常,维持“朕”的完整和唯一性。
但齐朗的意识碎片,在生死边缘爆发出惊人的韧性!那些源自灵魂深处的科学理念、对宇宙的认知、与颜晓晴并肩作战的记忆,以及那句如同钥匙般插入他意识深处的质问——“齐朗!世界树的核心能量还在稳定阈值内吗?”——像一道道划破黑暗的闪电!
“不对!这感觉……这身体……不是我的!”一个清晰的、属于齐朗的理性思维片段在混乱中艰难地凝聚,“量子态异常……时空坐标紊乱……跃迁失败导致意识投射(Proje)?”他用自己熟悉的科学术语尝试解释这荒谬的处境。
“濒死状态……生物电信号紊乱……帝王人格(Persona)是这具身体原主的意识残留,具有极强的排他性和防御机制……”另一个片段分析着现状。
“颜晓晴……她也在这里!她认出我了!她在呼唤我!”这个认知带来的激动,如同强心剂,瞬间让银白色的光芒亮了几分。
“必须……掌控!至少……要活下来!”求生的意志和对伙伴的责任感,如同最坚固的锚链,死死地钉在意识深处,抵抗着帝王意志的吞噬和死亡的拉扯。
两种截然不同的意识,在濒死的躯壳里,以生物电信号和记忆碎片为战场,展开了殊死的拉锯战!帝王的意志如同狂暴的怒海,想要淹没一切异端;齐朗的碎片则如同礁石,在惊涛骇浪中死死坚守,并尝试理解、解析、甚至……渗透!
每一次心跳的微弱搏动,每一次毒素侵蚀神经的剧痛,都成为双方争夺控制权的契机。帝王意志在剧痛和恐惧的刺激下更加狂暴;而齐朗的意识则在死亡的威胁下,前所未有地凝聚和清晰,那些被帝王记忆视为“荒诞”的科学知识,反而成了他理解自身处境、寻找破局之法的唯一工具!
“毒素成分……未知……需要分析……抑制神经传导……”齐朗的意识碎片艰难地捕捉着太医们的对话信息,试图调动这具身体里属于科学家的逻辑思维来处理危机。他甚至能“感觉”到那支淬毒弩箭的位置和毒素蔓延的路径,虽然无法控制身体,但那份精准的感知力,远超在场的任何太医!
“不能拔箭……现有条件……止血概率低于7%……需要……替代方案……低温?能量场?不……没有设备……”他焦急地思考着,属于科学家的冷静和属于帝王的求生欲奇异地交织在一起。
就在这激烈的意识交锋中,一个微弱的、带着强烈执念的意念,如同穿越重重迷雾的呼唤,隐隐约约地试图传递进来:
“齐朗……撑住……等我……”
是颜晓晴!是她!
这微弱的意念如同投入沸腾油锅的水滴,瞬间在齐朗的意识碎片中激起了剧烈的反应!银白色的光芒猛地炽亮了一瞬!
而与此同时,狂暴的帝王意志似乎也捕捉到了这丝“异动”,变得更加狂怒:“又是她!妖女!她在诅咒朕!朕要……”
“噗!”龙床上的皇帝(齐朗)身体猛地一颤,再次喷出一口乌黑的血!生命体征急剧下降!
“陛下!”太医们惊恐万分,手忙脚乱。
意识深渊中的战争,因外界的微弱刺激和身体的剧烈反应,瞬间达到了白热化的顶点!是帝王意志彻底碾碎异端,还是齐朗的意识抓住这濒死瞬间的契机,迎来真正的觉醒?
凤栖宫内。
云珠终于趁着夜色和侍卫换岗时最松懈的一刻,如同狸猫般悄无声息地溜到殿外廊下,颤抖着手,飞快地从那盆“绿玉”海棠的花盆里,挖出一小团的泥土,用早己准备好的干净丝帕紧紧包好,藏入怀中。她心跳如鼓,冷汗浸湿了后背,却死死咬着牙,完成着颜晓晴交给她的、关乎生死的任务。
她不知道,就在她怀揣着那包可能揭开致命阴谋的花土,蹑手蹑脚溜回殿内的同时。
凤仪宫偏殿内,一首昏迷不醒、气息奄奄的皇帝(齐朗),那只搁在锦被外、苍白冰冷的手指,极其轻微地、几乎无法察觉地……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