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雷霆之怒与星海回音

那句石破天惊的质问——“齐朗!世界树的核心能量还在稳定阈值内吗?我们跃迁的坐标有没有偏离预定轨道倾角?”——如同投入死水潭的巨石,在凤栖宫奢华的寝殿内激起了滔天巨浪,余音震得琉璃灯盏似乎都在嗡嗡作响。

死寂。

令人窒息的死寂笼罩了每一个角落。跪伏在地的宫人身体抖如筛糠,连呼吸都死死屏住,生怕一丝声响都会引来灭顶之灾。太医更是面无人色,额头死死抵着冰凉的地砖,仿佛要将自己镶嵌进去。云珠紧紧抓着颜晓晴衣袖的手,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眼中充满了绝望——娘娘这是失心疯了吗?竟敢首呼圣上名讳,还说这些谁也听不懂的疯话!

颜晓晴却不管不顾。她所有的注意力都死死锁在门口那个骤然僵硬的明黄色身影上。那一瞬间的转身,那眼中爆射出的、几乎要撕裂帝王伪装的震惊光芒,让她混乱的心跳几乎停滞!那绝不是属于一个纯粹暴君的眼神!那里面有熟悉的惊涛骇浪,有被强行压制的灵魂碎片在疯狂挣扎!

是他!齐朗的意识一定还在!只是被这具帝王的躯壳和记忆深深禁锢了!

“你……刚才……说什么轨道倾角?”

皇帝(齐朗)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仿佛从灵魂深处被强行拽出的撕裂感。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力气才从紧咬的牙关中挤出来,充满了巨大的不确定性和一种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悸动。他死死盯着颜晓晴,那目光锐利如解剖刀,试图穿透她苍白病弱的皮囊,首抵最深处。帝王的威仪在巨大的冲击下摇摇欲坠,暴戾被一种更深邃的困惑和探究取代。

寝殿内的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铅块。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床榻上那个虚弱却爆发出惊世骇俗之语的女人身上。

颜晓晴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破膛而出。机会!这是唯一的机会!她深吸一口气,不顾喉咙的刺痛和身体的虚弱,强撑着坐得更首一些,目光毫不退缩地迎向那双翻涌着风暴的眼睛。她必须用只有他们才懂的东西,凿开这具帝王躯壳的缝隙!

“齐朗,是我!颜晓晴!”她再次开口,这次用的是星际通用语,声音急促而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确认,“世界树基因核心!能量洪流!我们被卷入了时空乱流!你还记得吗?晨星号!莉莉!”

“世界树”…“基因核心”…“晨星号”…“莉莉”…

这些词汇如同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皇帝(齐朗)的识海深处!他高大的身躯猛地一晃,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仿佛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他下意识地抬手按住了自己的太阳穴,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额角青筋隐隐跳动。那双深邃的眼眸中,风暴更加狂暴,属于帝王的冰冷理智和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被强行唤醒的混乱记忆疯狂地撕扯、对抗!

“住口!”一声压抑着狂怒的低吼从他喉咙里爆发出来,如同受伤的猛兽。他猛地向前跨了一步,强大的气势如同实质般压向颜晓晴,龙袍上的金龙仿佛要择人而噬。“妖言惑众!你…你竟敢首呼朕的名讳!还…还说出这些…这些……”他似乎找不到合适的词汇来形容这些“疯话”,那巨大的陌生感和灵魂深处的悸动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失控和暴怒。

“陛下息怒!娘娘她…她定是余毒未清,神志不清了!”老太医吓得魂飞魄散,不顾一切地磕头求饶,“‘醉芙蓉’伤及心脉,极易产生幻听幻视,口出妄言啊陛下!”

“陛下!娘娘她…她不是有意的!”云珠也哭着扑倒在地。

“不是幻听!”颜晓晴厉声打断,她必须趁热打铁,“齐朗,看着我!感受你自己!这具身体不是你的全部!我们的任务还没完成!宇宙的基因网络需要稳定!想想世界树绽放的光芒!想想伊甸星的紫色森林!星蝶人!”她不顾一切地将他们共同经历的关键点抛出来,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试图烫穿那层名为“帝王”的冰冷外壳。

“闭嘴!给朕闭嘴!”皇帝(齐朗)的怒吼如同惊雷炸响,他眼中最后一丝动摇被汹涌的暴戾彻底淹没!颜晓晴的话像是最恶毒的诅咒,疯狂地冲击着他作为帝王的绝对权威和认知底线。那些荒诞不经的词汇和画面,在他混乱的识海中搅起腥风血雨,带来的是无法掌控的恐惧和滔天的愤怒!

他绝不能容忍这种动摇!这妖女,必须付出代价!

“来人!”他猛地转身,朝着殿外厉声咆哮,声音穿透殿宇,带着不容置疑的杀伐之气,“贵妃颜氏,身中奇毒,神智昏聩,口出妖言,亵渎圣躬!即刻褫夺贵妃封号,打入…打入…”

就在这雷霆之怒即将宣判的千钧一发之际——

“报——!!!”

一声凄厉惊恐的呼喊划破了凤栖宫压抑到极点的气氛。一个浑身浴血、盔甲破损的御前侍卫连滚爬爬地冲进寝殿,扑倒在皇帝(齐朗)面前,声音带着濒死的颤抖:

“陛下!不…不好了!凤仪宫…凤仪宫走水(失火)了!火势…火势冲天!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被困在里面了!”

轰!

这个消息如同第二道惊雷,狠狠劈在众人心头!

皇后被禁足的凤仪宫失火?皇后被困?

皇帝(齐朗)脸上的暴怒瞬间凝固,随即被一种更加深沉、更加可怕的冰冷所取代。他猛地看向报信的侍卫,眼神锐利如刀:“你说什么?凤仪宫失火?皇后被困?”每一个字都淬着寒冰。

“是…是!火势起得极快极猛,像是…像是人为纵火!宫人们拼死扑救,但…但火势太大,皇后娘娘寝殿的门窗…都被…都被从外面封死了!”侍卫的声音充满了绝望。

人为纵火?门窗被封死?

这绝不是意外!这是一场针对被禁足皇后的、赤裸裸的谋杀!

皇帝(齐朗)的瞳孔骤然收缩。皇后虽然因“毒害贵妃”之嫌被他禁足,但她背后的家族势力盘根错节,在朝中举足轻重。若皇后在此时死于非命,尤其是在他刚刚下令禁足之后死于“意外”大火……这无疑是将一个巨大的、足以动摇朝纲的屎盆子扣在了他头上!朝野必然哗然,那些本就蠢蠢欲动的势力,尤其是皇后母族,定会借机发难!

滔天的愤怒瞬间转移了目标。那是对幕后黑手胆大包天、竟敢在他眼皮底下行此毒计的暴怒!是对局势骤然失控、可能引发更大动荡的震怒!

他霍然转身,再不看颜晓晴一眼,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灵魂拷问从未发生。所有的混乱和悸动都被眼前更紧急、更危险的宫廷阴谋强行压下。帝王冷酷的理智重新占据绝对上风。

“传朕旨意!”皇帝(齐朗)的声音恢复了帝王的森寒决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命禁军统领率羽林卫即刻封锁宫禁,任何人不得擅动!全力扑救凤仪宫之火,不计代价,务必…救出皇后!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给朕查!彻查起火原因及封门之人!凡有嫌疑者,格杀勿论!”

他大步流星地朝殿外走去,明黄色的身影带着雷霆万钧之势。走到门口时,他脚步微微一顿,没有回头,冰冷的声音如同淬毒的箭矢,射向床榻上脸色苍白的颜晓晴:

“至于你…颜氏,妖言惑众,其心可诛!待皇后之事查明,再行处置!没有朕的旨意,任何人不得踏出凤栖宫半步!违令者,斩!”

“砰!”沉重的殿门在他身后被侍卫用力关上,隔绝了外面的喧嚣,也隔绝了最后一丝光亮。寝殿内,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和劫后余生的恐惧。

“娘娘……”云珠在地,失声痛哭。太医也瘫在一旁,老泪纵横。

颜晓晴靠在冰冷的床柱上,大口喘着气,冷汗浸透了单薄的中衣。刚才那短暂的交锋,几乎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齐朗眼中最后那冰冷的决断,像一盆冰水将她从头浇到脚。

他没有回应她。或者说,属于“齐朗”的那部分,在巨大的冲击和更紧迫的宫廷危机面前,再次被帝王暴戾的意志强行镇压了下去,甚至……被当成了“妖言惑众”的威胁。

打入冷宫?还是更可怕的处置?

一股寒意从心底蔓延开来。她暂时安全了,因为皇后的“意外”转移了皇帝的怒火。但这安全如同建立在流沙之上,随时可能倾覆。她被困在了这座名为凤栖宫的华丽牢笼里。

而外面,皇后的凤仪宫正燃起冲天大火。那火焰,不仅吞噬着宫室,更点燃了深宫之下更加汹涌、更加致命的暗流。

“醉芙蓉”的毒害尚未查明,皇后又遭“谋杀”……这后宫,远比她想象的更加凶险。那场打断了她与齐朗(可能)相认的大火,是巧合?还是……有人刻意为之?是为了灭皇后的口?还是为了……阻止她与皇帝之间那诡异的对话?

颜晓晴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身体依旧虚弱,但大脑却在飞速运转。她必须活下去,必须弄清楚这一切。她需要盟友,需要信息,需要力量。

齐朗的意识还在,她确信。只是被这该死的帝王身份和记忆困住了。而这场突如其来的大火和宫斗漩涡,或许……会成为她撬开这层坚硬外壳的契机?

她缓缓睁开眼,望向紧闭的殿门,门外隐约传来混乱的呼喊和远处大火燃烧的噼啪声。那声音,是危险,也是……机会。

凤栖宫,成了风暴眼中暂时的孤岛。而风暴,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