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来得猝不及防，阿牛握着方向盘的手突然打滑。雨刮器疯狂摆动，却依旧扫不净挡风玻璃上瀑布般的水流。车载电台正在播报橙色暴雨预警，他下意识踩下油门，想着赶在积水淹没隧道前把最后一单送到。保温箱里的海鲜粥还冒着热气，手机不断弹出客户催促的消息。

后视镜里，远光灯在雨幕中晕染成模糊的光斑。阿牛准备变道避开前方龟速行驶的货车，轮胎却在积水的柏油路上发出刺耳的打滑声。他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双手死死握住方向盘，车头却不受控制地冲向马路中央的护栏。金属碰撞的巨响撕裂雨幕，安全气囊弹出的瞬间，世界陷入一片刺目的白。

警笛声由远及近时，阿牛的额头还抵在变形的方向盘上。血水混着雨水顺着眉骨流下，模糊了视线。副驾驶座的外卖箱散落在地，海鲜粥泼洒在柏油路上，引来成群的蚂蚁。"清醒点！"交警的手电筒光束刺得他睁不开眼，酒精测试仪在眼前摇晃，他这才想起中午为了驱寒，在便利店喝了半罐啤酒。

拘留所的铁门重重关上时，阿牛蜷缩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头顶的白炽灯嗡嗡作响，墙壁上歪歪扭扭的涂鸦记录着无数人的绝望。手机被没收前，他最后看到的是小妹发来的消息："暴雨别接单了，快回来！"此刻那些字像钢针般扎进心脏，他捶打着铁栏杆，指节渗出鲜血也浑然不觉。

牛爷爷的震怒来得比想象中更快。探视窗口的玻璃隔开两人，老人气得浑身发抖："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牛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阿牛望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突然想起小时候摔破膝盖，爷爷也是这样又心疼又生气。但这次，老人甩下的最后一句话是："别指望家族帮你！"

深夜，阿牛盯着头顶的监控摄像头，想起车祸发生的瞬间。如果当时拒绝那个加急订单，如果没有喝下那罐啤酒，如果......铁窗外传来其他犯人的呓语，他蜷缩成更小的一团，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黑暗中，他听见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混着远处火车的汽笛声，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

小妹和小弟的探视成了他唯一的盼头。隔着玻璃，小妹总是红着眼眶，却强装镇定地给他看游戏开发进度。"我们把车祸元素做成了支线剧情。"她举起平板，屏幕上像素小人在暴雨中艰难前行，"玩家都说这是最感人的关卡。"小弟则默默递来装满复习资料的信封："等你出来，我们一起考个正规驾照。"

刑满释放那天，阿牛在看守所门口站了很久。阳光刺得他睁不开眼，空气里飘着久违的青草香。小妹开着那辆破旧的面包车来接他，车身上贴着新设计的游戏海报。"副驾驶永远给你留着。"她笑着递来热咖啡，杯壁上的水珠滴在阿牛布满茧子的手上。

回到出租屋，阿牛发现自己的床铺焕然一新。枕边放着崭新的交通法规教材，扉页上是小弟的字迹："这次，我们慢慢来。"窗外的雨又下了起来，但这一次，他不再感到恐惧。打开电脑，游戏论坛上玩家们的留言正在刷屏，有人说因为这个车祸支线，开始重新审视自己的生活。

阿牛独自来到那场车祸的地点。护栏己经修复，柏油路上看不出任何痕迹。他摇下车窗，任由晚风拂过脸颊。远处的写字楼亮起霓虹，像极了游戏里的虚拟城市。手机响起，是小妹发来的消息："新游戏上线了，首周下载量破百万！"

回家的路上，阿牛特意绕路经过了拘留所。围墙外的梧桐树叶沙沙作响，他打开车载电台，正好在播放一首老歌："每一次失败，都是新的开始。"仪表盘的微光映照着他的侧脸，嘴角不自觉扬起——这场血色的教训，终于让他明白，人生的方向盘，从来都该握在自己手中，带着敬畏，带着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