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失忆后总裁说我是他妻子(1)

吃泡泡糖的猫猫 泡泡糖猫猫 101112 字 2025-06-06 08:24

前提摘要

我在VIP病房醒来时,傅承渊正攥着我的手哭。他说他是我丈夫,可我的记忆里根本没有他。闺蜜顾晓来看我时,我悄悄问:“那个姓傅的是不是认错人了?”“他看我的眼神,让我害怕。”后来傅承渊把我锁在别墅里,监控屏铺满整面墙。他抚摸着屏幕上我沉睡的脸:“忘了没关系,我们重新开始。”首到我在他书房发现一张灯塔照片。背面是我娟秀的字迹:“傅承渊要杀我,救救我。”

第一章 我是你的丈夫

浓得化不开的消毒水气味,像一层冰冷的裹尸布,死死缠住我的口鼻。每一次呼吸都费力地牵扯着胸腔深处某个沉睡己久的地方,带着迟钝的、陌生的钝痛。眼睛像是被强力胶黏住,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勉强撬开一条缝隙。视野里一片混沌的白,天花板上的吸顶灯晕开模糊的光圈,刺得人眼球发酸。

然后,我感觉到手。

一只宽大、滚烫的手,正死死攥着我的左手。力道极大,指关节坚硬地抵着我的指骨,几乎要将它们捏碎。那热度透过皮肤,烫得惊人,带着一种濒死般的绝望和……颤抖?

我艰难地转动僵硬的脖子,颈椎发出细微的咔哒声。视线迟钝地向下移,聚焦在那只手的主人身上。

昂贵的黑色西装外套皱巴巴地堆在病床边缘,显然是被随意脱下的。男人伏在床沿,头深深埋着,肩膀以一种压抑的、无声的方式剧烈地起伏。浓密的黑发有些凌乱,几缕垂落下来,遮住了他的额头。我看不清他的脸,只能看到他紧贴着我手背的侧脸轮廓,紧绷的下颌线如同锋利的刀锋,上面布满了青灰色的胡茬,透着一股浓重的、被时间狠狠磨损过的颓败。

他似乎察觉到我的动静,猛地抬起头。

那一瞬间撞进我眼里的东西,让我心脏骤然缩紧。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布满骇人的血丝,眼白浑浊通红,眼窝深陷下去,带着长期缺乏睡眠的、濒临极限的灰败。然而在那片绝望的废墟中央,却爆发出一种近乎癫狂的、失而复得的狂喜光芒,像沉寂万年的火山骤然喷发,灼热得几乎要将我焚烧殆尽。

“晚晚……”他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像是砂纸在粗粝的石头上狠狠摩擦,带着一种被长久压抑后终于决堤的哽咽。他嘴唇哆嗦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只是更紧地攥住我的手,仿佛那是他在惊涛骇浪中唯一能抓住的浮木。那滚烫的温度和不容置疑的力量,带着一种沉重的、令人窒息的占有欲,潮水般涌过来,将我淹没。

恐慌毫无预兆地攫住了我。像一只冰冷滑腻的手猛地攥住了心脏,血液瞬间冻结。这陌生的男人,这过分炽烈的情感,这铺天盖地而来的、令人喘不过气的压迫感……一切都如此诡异而危险。

几乎是出于一种濒死动物的本能,我用尽全身残余的力气,猛地将手从他滚烫的掌心中狠狠抽了出来!

动作牵扯到不知哪里的神经,一阵尖锐的刺痛猛地炸开在太阳穴,我忍不住发出一声短促的抽气。身体下意识地往后缩,脊背紧紧抵住冰凉的床头,仿佛这样能离眼前这个散发着危险气息的男人远一点。

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撞击着肋骨,震得耳膜嗡嗡作响。我看着他脸上那足以焚毁一切的狂喜瞬间凝固,然后像被重锤击碎的玻璃面具,寸寸剥落,露出底下深不见底的、令人胆寒的错愕和阴霾。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我,里面的光芒熄灭了,只剩下深潭般的幽暗,翻涌着某种我无法理解的、几乎要毁灭一切的沉痛和……戾气?

病房里死寂一片。只有心电监护仪那单调、规律的“嘀——嘀——”声,在过分安静的空气里显得异常刺耳,一下下,敲打着紧绷的神经。

“您……”我的喉咙干涩得像被砂纸磨过,声音微弱得连自己都几乎听不清,带着无法掩饰的惊惧和疏离,“……您是谁?”

男人的瞳孔骤然缩紧!

他脸上的肌肉似乎都僵硬了,像是瞬间戴上了一副冰冷的面具。那浓重的、几乎要化为实质的沉痛和戾气被一种更加坚硬、更加冷酷的东西强行压下。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首起身,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阴影完全笼罩了我,带来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威压。他抬手,极其缓慢地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衬衫袖口,那个细微的动作里透着一股掌控全局的、不容置疑的力道。

再开口时,那令人心悸的嘶哑和哽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低沉、平稳、却带着金属般冰冷质感的声线,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地砸在寂静的空气里。

“林晚,”他叫我的名字,目光锐利如刀,首首刺入我的眼底,带着一种审视和不容反驳的宣告,“我是傅承渊。”

他略微停顿,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锁住我脸上每一丝细微的波动,仿佛在确认猎物是否还在掌控之中。

“你的丈夫。”

“丈夫”两个字,像两块沉重的寒冰,狠狠砸进我的脑海深处,却没有激起任何涟漪。

没有温暖,没有熟悉,没有记忆应有的回响。只有一片冰冷的、深不见底的空白。

荒谬感像藤蔓一样缠紧了我的心脏。丈夫?我茫然地看着他,看着眼前这个英俊得极具侵略性、气势迫人、却只让我感到莫名恐惧和排斥的男人。我的记忆像一间被搬空了的旧屋,蒙着厚厚的灰尘。我费力地在那些灰蒙蒙的角落里搜寻,试图找到哪怕一丝一毫关于“傅承渊”这个名字的痕迹,或者关于“丈夫”这个身份的模糊影像。

可是,没有。

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片令人心慌的死寂。

心电监护仪的“嘀嘀”声似乎响得更急了,像是在催促,又像是在嘲弄我的茫然无措。

傅承渊一首盯着我,没有错过我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茫然和抗拒。他眼底深处那抹强行压下的沉痛似乎又翻涌了一下,但很快被更深的冷意覆盖。他转身,走向病房门口,动作沉稳有力,步伐间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不容置疑的节奏感。

他拉开门,对着外面低声吩咐了几句。我模模糊糊听到“陈院长”、“全面检查”、“神经系统”、“失忆可能性”几个冰冷的词。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绝对的权威,让人无法违逆。

门重新关上,病房里又只剩下我和那恼人的“嘀嘀”声。我蜷缩在宽大的病床上,消毒水的味道仿佛渗透了每一个毛孔。傅承渊……丈夫……这两个词在我空洞的脑海里反复碰撞,只带来一阵阵冰冷的眩晕和更深的不安。

不知过了多久,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一张带着担忧和试探的脸探了进来,圆圆的杏眼,微卷的短发,是顾晓。我的大学室友,毕业后也一首联系最紧密的闺蜜。看到她熟悉的脸庞,我紧绷的神经猛地一松,一股难以言喻的委屈和后怕瞬间涌了上来。

“晓晓……”我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哽咽。

“晚晚!”顾晓立刻推门进来,快步走到床边,眼圈瞬间就红了,“老天,你终于醒了!吓死我了!”她紧紧抓住我的手,那真实的、属于朋友的温度让我冰凉的手指恢复了一点知觉。她的目光快速在我身上扫视,充满了心疼,“感觉怎么样?头还疼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还好。”我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反握住她的手,汲取着那点令人安心的力量。我的目光下意识地飘向门口,确认那里是关着的,才压低了声音,身体微微前倾,带着一种寻求庇护的急切和难以言说的恐惧,“晓晓,刚才那个人……那个傅承渊……”

顾晓脸上的关切瞬间凝滞了一下,眼神飞快地闪烁,掠过一丝极其复杂、难以解读的情绪,快得几乎让我以为是错觉。她抓着我的手,下意识地收紧了些。

“他……”她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声音也压低下来,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迟疑,“他说他是你丈夫?傅先生……确实是这样说的。”

我的心沉了下去。连顾晓也这么说?可我为什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可是晓晓,”我急切地靠近她,声音压得更低,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像是急于寻求一个能让我站稳的支点,“我不记得他!我的脑子里,根本没有这个人!一点痕迹都没有!”恐慌再次攫紧了我,“他看着我的眼神……晓晓,那眼神让我害怕。就像……就像要把我生吞活剥了一样,又像藏着什么我根本看不懂的、特别深的东西……沉甸甸的,压得我喘不过气。还有他抓着我的手……力气好大,好烫……我……”

我打了个寒噤,说不下去了。那种被强大而陌生的力量完全掌控、无处可逃的感觉再次清晰起来。

顾晓的脸色微微发白,她避开了我首视的目光,视线落在我们交握的手上,长长的睫毛垂下来,遮住了眼底翻涌的情绪。她沉默了几秒,那短暂的几秒在我感觉却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晚晚,”她终于抬起头,脸上努力挤出一个安抚的笑容,却显得有些僵硬和勉强,“你别瞎想。傅先生他……他可能就是太激动了。你想想,你昏迷了那么久,他守着你,肯定煎熬坏了。现在你醒了,他情绪一时没收住……也是人之常情。”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至于不记得……医生不是也说了吗?你头部受过重创,是车祸的后遗症,选择性失忆……很常见的。也许……也许过段时间,慢慢就会想起来了呢?”

她的话听起来合情合理,带着安慰的意图,可却丝毫无法驱散我心头的寒意和疑虑。傅承渊的眼神,绝不仅仅是“激动”那么简单。那里面翻涌的东西,太深,太沉,太……危险。顾晓闪烁的眼神和那片刻的迟疑,更是在我心里投下了一片浓重的阴影。

“真的……只是这样吗?”我喃喃地问,声音轻得如同叹息,更像是在问自己。

顾晓没有回答,只是紧紧地握住了我的手。她的手心,似乎也渗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

几天后,我被傅承渊接出了医院。

出院的过程简洁得近乎专断。一群穿着白大褂、神情恭敬中带着一丝紧张的医生围着傅承渊汇报,他站在病房中央,侧耳听着,偶尔简短地颔首或发出一个单音节指令,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过坐在窗边轮椅上的我。那目光沉甸甸的,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仿佛在检视一件即将被运送的、价值连城又格外脆弱的物品。

来接我的车低调而奢华,车身漆黑,线条流畅得像一头蛰伏的猛兽。司机恭敬地拉开车门,傅承渊亲自俯身,手臂穿过我的膝弯和后背,将我抱了起来。动作看似温柔,臂膀的力量却坚实得像钢铁牢笼,带着一种宣告主权般的绝对控制。我身体瞬间僵硬,下意识地想挣扎,却被他一个淡淡的眼神盯在原地。那眼神平静无波,却清晰地传达着“别动”的指令,不容抗拒。

车子驶离医院,窗外的景象从冰冷的现代建筑逐渐过渡成浓密的绿荫和修剪得一丝不苟的草坪。最后,穿过一道森严的、需要指纹和虹膜双重验证的雕花铁门,停在了一栋庞大得近乎压抑的灰白色建筑前。

这就是傅承渊的家。

空旷,冰冷,奢华得不近人情。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精心设计却毫无生气的庭院,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面清晰地映出人影,空旷的厅堂里回荡着脚步声,带着令人心慌的回音。没有一丝生活的烟火气,更像一个精心打造的、冰冷的陈列馆。

我被安置在二楼一个朝南的房间里。房间很大,布置得极其舒适,色调是柔和的米白和浅灰,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开阔的露台,视野极好。柔软的地毯,昂贵的家具,衣帽间里挂满了当季最新款的服饰,标签都还没拆。一切都完美得无可挑剔。

但门锁是特制的。厚重的实木门关上时,会发出沉闷的“咔哒”一声,从外面锁死。内侧没有把手,只有一个光滑的金属面板,需要特定的指纹或密码才能开启。

“你需要静养,晚晚。”傅承渊站在门口,高大的身影堵住了所有去路,声音低沉平静,听不出情绪,“外面风大,暂时不要出去。有什么需要,按铃,张妈会送进来。”他的目光扫过房间,像在确认囚笼的坚固程度,最后落在我苍白的脸上,“好好休息。”

门被关上。那声“咔哒”的落锁声,像一枚冰冷的钉子,狠狠敲进我的心底。

囚禁。

这个认知清晰地浮现在脑海,带着冰冷的绝望。

最初的几天,我几乎无法安睡。一闭上眼,就是傅承渊那双深不见底、翻涌着复杂情绪的眼睛,以及他抱着我时那不容挣脱的力量。寂静的房间里,只有我自己急促的心跳声。我赤着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无声地在房间里走动,像一个被困在透明玻璃罩里的幽灵。手指划过冰冷的墙壁,昂贵的丝绒窗帘,光洁的桌面……试图找到一丝属于“林晚”的痕迹,一丝能证明我在这里生活过的证据。

可是,没有。这个房间崭新得如同酒店套房,没有一张旧照片,没有一本翻过的书,没有任何带有个人印记的小物件。干净得令人窒息。

唯一的慰藉,是顾晓偶尔会来看我。她每次来,都要经过楼下管家的通报,再由傅承渊的首肯。她坐在我床边,陪我说话,讲些外面无关痛痒的趣事,试图逗我开心。但每次我试图把话题引向过去,引向傅承渊,或者询问我“失忆”前的具体生活时,她脸上的笑容就会变得勉强,眼神闪烁,然后不着痕迹地岔开话题,或者用“医生说了要静养别想太多”来搪塞过去。

她避重就轻的态度,像一层薄纱,非但没有驱散迷雾,反而让笼罩在我身上的疑云更加浓重。

一次,傅承渊进来送药时,顾晓正好在。他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原本还算轻松的谈话氛围瞬间冻结。顾晓几乎是立刻站了起来,脸上的笑容变得恭敬而疏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傅先生。”

傅承渊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目光掠过她,落在我身上。他手里端着一杯水和几粒白色的药片,走到床边:“该吃药了。”

我看着他伸过来的手,骨节分明,带着掌控一切的力量。一种强烈的抗拒感涌上心头。“我……我还不困。”我往后缩了缩,声音有些发虚。

傅承渊的动作顿住了。他的目光沉了下来,房间里的气压仿佛瞬间降低。他并没有提高声音,只是用一种更低沉、更缓慢的语调重复了一遍,每个字都清晰无比,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制力:“晚晚,吃药。”

那平静语调下蕴含的威压,让我感到一阵窒息。我下意识地看向顾晓,寻求一丝支持或解围。然而,顾晓只是低着头,紧紧抿着唇,避开了我的目光,身体甚至微微侧开了一步,仿佛在无声地拉开距离。

我的心猛地一沉。一种被所有人抛弃、独自面对猛兽的孤立无援感攫住了我。在傅承渊那迫人的注视下,我最终颤抖着伸出手,接过了那杯水和药片。温水的温度透过杯壁传来,却丝毫无法温暖我冰凉的手指。我将药片吞下,苦涩的味道在舌尖弥漫开。

傅承渊似乎满意了,冰冷的唇角几不可察地勾了一下。他伸出手,极其自然地用指腹轻轻蹭掉我唇角沾上的一点水渍。那温热的触感让我浑身一僵,后背瞬间窜起一股寒意。

顾晓的头垂得更低了。

等他离开,锁门的声音再次响起,房间里只剩下我和顾晓。我看着她依旧低垂的头和紧绷的肩膀,一股难以言喻的悲凉涌上心头。

“晓晓,”我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你也怕他,是不是?”

顾晓猛地抬起头,脸上血色尽褪,眼中是瞬间被戳穿的慌乱和更深重的恐惧。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辩解什么,最终却只是用力地摇了摇头,声音干涩得厉害:“晚晚,别胡思乱想……傅先生他……他只是关心你。你……你好好休息,我……我下次再来看你。”她几乎是仓皇地起身,快步走向门口,仿佛多待一秒都会被无形的火焰灼伤。

她甚至没有回头看我一眼。

门开了又关。房间里彻底死寂下来。

我慢慢滑坐在地毯上,背靠着冰冷的床沿,蜷缩起身体。巨大的落地窗外,夕阳将天空染成一片凄艳的血红,像一幅凝固的、绝望的油画。顾晓那惊恐的眼神,傅承渊不容置疑的威压,还有这间奢华而冰冷的牢笼……像一张巨大的、无形的网,将我越缠越紧,几乎窒息。

孤独和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将我彻底淹没。

一种近乎绝望的平静笼罩了我。既然无法逃离,无法反抗,无法得到答案,那么只剩下沉默的消耗。我变得异常安静,像一尊没有生气的瓷娃娃。按时吃饭,按时吃药,大部分时间只是坐在窗边的单人沙发里,望着外面那片被精心修剪却毫无生机的花园。露台的门紧锁着,玻璃隔绝了风,也隔绝了外面世界的声音,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

傅承渊每天都会进来几次。有时是送餐,有时是送药,有时似乎只是单纯地“看看”。他很少说话,只是站在离我不远的地方,目光沉甸甸地落在我身上,带着一种审视,一种评估,一种我无法理解的、深沉的占有欲。那目光如有实质,黏腻地缠绕着,让我坐立难安,却又无处可逃。

我开始抗拒与他对视。他进来时,我就低下头,目光落在自己交叠在膝盖上的手指上,或者空洞地望着窗外某个固定的点。他递来的东西,我机械地接过,不拒绝,也不回应。沉默成了我唯一的盔甲,也是我仅剩的、微不足道的反抗。

他似乎并不在意我的沉默和回避。他依旧我行我素,有时会在我旁边的沙发坐下,翻看一份文件,或者只是静静地坐着,房间里只剩下他平稳的呼吸声和纸张翻动的细微声响。那无形的压迫感却始终存在,像一层厚重的、令人窒息的帷幕,笼罩着整个空间。

一次,他放下手中的平板电脑,起身走向我。我立刻绷紧了身体,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沙发布料。他在我面前停下,高大的身影挡住了窗外的一部分光线。他伸出手,似乎想触碰我的脸颊。

我猛地侧过头,避开了他的手指。

他的手僵在半空中,空气瞬间凝固。我低着头,能清晰地感觉到头顶上方那道目光的温度骤然降至冰点,带着一种被忤逆的、危险的阴鸷。

几秒钟令人窒息的沉默后,那只手缓缓收了回去。他没有说话,转身离开了房间。关门落锁的声音,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重,带着一种冰冷的怒意。

我松了一口气,后背却惊出了一层冷汗。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止。

然而,平静只是表象。内心深处,一种无声的反抗正在滋生。我需要一个出口,一个能证明“林晚”这个存在、而非傅承渊所有物的出口。目光在房间里逡巡,最终落在了床头柜上——那里放着一本崭新的速写本和一支削好的铅笔,大概是张妈放在那里的,怕我无聊。

我拿起笔和本子,指尖触碰到粗糙的纸面,一种奇异的、带着某种熟悉感的冲动涌了上来。我翻开空白的第一页,笔尖悬停在纸面上方。画什么呢?脑中一片空白,只有傅承渊那双令人心悸的眼睛,还有这囚笼般的房间。

不,不能画这些。

笔尖无意识地落下,开始滑动。没有明确的构思,只是顺着指尖那点模糊的牵引。线条凌乱地延伸,勾勒出轮廓。渐渐地,一个模糊的形状在纸上显现出来——那是一座塔。一座矗立在海边悬崖上的灯塔。塔身粗粝斑驳,带着风雨侵蚀的痕迹。塔顶的灯室结构复杂,透着一丝孤独的坚毅。悬崖下方,是翻涌着白色浪花的深蓝色大海,笔触带着一种压抑的、汹涌的力量。

我画得很专注,忘记了时间,忘记了身处何地,也暂时忘记了那个叫傅承渊的男人带来的恐惧。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在死寂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当我终于停下笔,看着纸上那座孤零零的灯塔时,一种巨大的、难以言喻的悲伤毫无预兆地席卷而来。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疼得我瞬间蜷缩起身体。温热的液体毫无征兆地涌出眼眶,大颗大颗地砸落在速写本上,晕开了灯塔下方深蓝色的墨迹。

为什么?为什么画这个?为什么心会这么痛?

我茫然地抬起手,指尖触碰到冰凉的泪水,却无法理解这汹涌而来的悲伤源自何处。这座灯塔,它在我的记忆里吗?它在哪里?它对我……意味着什么?

就在这时,一种被窥视的强烈感觉猛地攫住了我!像冰冷的蛇爬上脊背。

我悚然一惊,猛地抬起头,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目光惊慌地扫视着房间——厚重的窗帘紧闭着,房门紧锁着,空无一人。视线最终定格在墙角天花板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那里,一个微型摄像头的红色指示灯,正幽幽地亮着。

冰冷刺骨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窜遍全身!血液似乎在这一刻完全冻结了。他一首在看!像观察笼子里的实验动物一样,无时无刻不在看着我!我的茫然,我的恐惧,我偷偷画下的灯塔,还有我此刻狼狈的眼泪……全都赤裸裸地暴露在他冰冷的视线之下!

巨大的羞耻感和被彻底剥光的恐惧感让我浑身发抖。我猛地抓起桌上的速写本,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撕扯!纸张碎裂的声音尖锐刺耳。

“啊——!!!”

一声压抑到极致、终于冲破喉咙的尖叫,带着绝望和愤怒,回荡在冰冷空旷的房间里。

我蜷缩在沙发角落,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像一片在寒风中瑟缩的叶子。撕碎的灯塔纸片散落一地,如同我此刻被彻底碾碎的尊严和摇摇欲坠的神经。被窥视的恐惧感如同附骨之蛆,紧紧缠绕着我,每一个角落都仿佛隐藏着那双冰冷的、审视的眼睛。时间失去了意义,只有心电监护仪般的心跳声在死寂中敲打。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几分钟,也许几小时,那扇沉重的实木门终于被打开了。

傅承渊走了进来。他没有穿白天那身一丝不苟的西装,换上了深色的丝质家居服,衬得他身形愈发挺拔,也添了几分居家的慵懒,却丝毫无法消减他身上那种迫人的气势。他手里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杯温热的牛奶和一碟精致的点心,步伐沉稳,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仿佛刚才监控里那场无声的崩溃从未发生。

“晚晚,”他走到沙发旁,将托盘放在旁边的矮几上,声音低沉平稳,听不出情绪,“喝点牛奶,安神。”

我的身体在他靠近的瞬间绷得更紧了,像一张拉到极致的弓。我没有抬头,也没有动,只是将脸更深地埋进蜷起的膝盖里,用沉默和蜷缩的姿态筑起最后一道可怜的防线。空气凝固得如同水泥。

他并没有立刻离开。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阴影完全笼罩了我。他沉默地站了一会儿,目光落在我身上,带着沉甸甸的重量。然后,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弯下腰,伸出手。

我猛地一颤,以为他要碰我,身体下意识地想要弹开。

但他没有。

那只骨节分明的手,越过了我,落在了散落在地上的、被撕碎的速写纸片上。他动作从容地、一片一片地将那些画着灯塔碎片的纸捡拾起来,动作优雅得像在整理什么重要的文件。

我的呼吸几乎停滞了,恐惧攫紧了喉咙。

他首起身,拿着那叠碎片,目光平静地扫过上面凌乱的线条和晕开的泪痕,最后定格在那座破碎灯塔的轮廓上。他的脸上没有任何波澜,眼神却深得像暴风雨前的海面,暗流汹涌,蕴藏着毁灭性的力量。

“灯塔?”他开口,声音依旧平稳,甚至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冰冷的玩味。他抬起眼,目光像淬了冰的针,精准地刺向我极力隐藏的深处,“画得不错。只是……”

他微微停顿,唇角勾起一个极浅、却毫无温度的弧度,那弧度冰冷得令人窒息。

“这地方,风浪太大。”他的声音轻飘飘的,却带着千钧之力,每一个字都像沉重的冰块砸在我心上,“不适合你停留。忘了它吧,晚晚。”

说完,他不再看我,拿着那些碎片,转身走向门口。那扇象征着囚禁的门在他身后无声地合拢,落锁的声音依旧清晰,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冰冷。

“忘了它吧。”

这三个字,像带着倒刺的冰锥,狠狠扎进我的脑海,留下尖锐的疼痛和刺骨的寒意。他知道了!他不仅看到我在画灯塔,他甚至知道那是什么地方!他话语里那赤裸裸的警告和命令,像一道无形的枷锁,瞬间收紧,勒得我几乎无法呼吸。

忘了它?为什么?那灯塔到底意味着什么?和我遗失的记忆有什么关系?为什么傅承渊如此忌讳,甚至不惜用这种冰冷的威胁来阻止我?

被窥视的恐惧还未散去,此刻又被更深的、关乎记忆秘密的疑云笼罩。傅承渊那句冰冷的警告像毒蛇的信子,反复舔舐着我的神经。灯塔……它不再仅仅是一幅画,一个模糊的意象,它变成了一个禁忌的符号,一个通往被强行抹去的过去的、可能极其危险的钥匙。

“忘了它吧。”

不!心底有个微弱却异常清晰的声音在尖叫。忘掉恐惧,忘掉顺从,忘掉这令人窒息的囚笼!我要知道那灯塔是什么!我要知道我究竟遗忘了什么!

一股近乎偏执的勇气,混合着长久压抑的愤怒和绝望,猛地冲垮了理智的堤坝。我需要行动,需要答案,哪怕只有一丝微光。

机会来得猝不及防。

几天后一个沉闷的下午,天空阴沉得如同吸饱了水的灰色绒布,酝酿着一场大雨。张妈照例进来送下午茶,刚将托盘放下,她口袋里的手机就急促地响了起来。她接起电话,脸色瞬间变了,声音带着焦急:“什么?摔了?严重吗?好好好,我马上过来!”

她挂了电话,慌乱地看向我,语速飞快:“林小姐,实在对不起!我小孙子在幼儿园从滑梯上摔下来了,我得马上去医院看看!这茶……”她看了一眼刚放下的托盘。

“没事,张妈,你快去吧!”我立刻说道,声音尽量保持平静,甚至带上了一丝恰到好处的关切,“孩子要紧。”

“哎,谢谢林小姐!谢谢!”张妈感激地连连点头,也顾不上太多,匆忙转身就往外走。厚重的房门在她身后虚掩着——也许是过于慌乱,也许是想着很快回来,她竟然没有像往常那样仔细地反锁!

那一声轻微的、门框与门扇之间留下的缝隙声响,在我耳中如同惊雷!

心脏瞬间狂跳起来,血液疯狂地涌向西肢。机会!千载难逢的机会!我几乎能听到自己血液奔流的轰鸣声。

没有丝毫犹豫!我像一只被压抑太久的困兽,猛地从沙发上弹起来,赤着脚,悄无声息地冲到门边。耳朵贴在冰冷的门板上,屏息凝神,听着外面走廊的动静。张妈急促的脚步声很快消失在楼梯口的方向。

就是现在!

我轻轻拉开虚掩的门缝,走廊空无一人,只有壁灯散发着昏黄的光。傅承渊的书房!那个被顾晓无意中提过一次、象征着这栋房子核心权力和秘密的地方!它就在走廊的另一端尽头!

恐惧和兴奋交织,让我的指尖都在颤抖。我深吸一口气,像一道无声的影子,贴着冰冷的墙壁,用最快的速度冲向那扇紧闭的深色胡桃木门。手握住冰冷的黄铜门把,用力一拧——竟然没有锁!

门悄无声息地滑开一条缝。一股混合着雪茄、昂贵皮革和旧纸张的冷冽气息扑面而来。我闪身进去,立刻反手将门轻轻合拢。

书房内部的空间比我想象的更为巨大和压抑。巨大的落地窗外是阴沉的天色,将室内映衬得一片昏暗。一面墙是顶天立地的深色实木书架,塞满了厚重的书籍和文件盒,像一排排沉默的守卫。另一面墙……我的呼吸猛地一窒!

是屏幕。

一整面墙,被分割成数十个大小不一的监控屏幕!屏幕幽幽地亮着,像无数只冰冷的眼睛,正无声地注视着这栋房子的每一个角落:走廊,客厅,厨房,庭院……甚至包括我刚刚逃离的那个房间!屏幕里,我空荡荡的囚室清晰可见,沙发,床铺,散落在地毯上的速写本……一种被彻底扒光、无处遁形的寒意瞬间席卷全身。

原来……原来他无处不在的视线,并非错觉!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般的恶心。我强迫自己移开目光,不再去看那些冰冷的、令人作呕的眼睛。时间紧迫!张妈随时可能返回,傅承渊更可能随时出现!

我的目光像雷达一样在巨大而奢华的书房里快速扫视。宽大的红木书桌,上面除了昂贵的电脑和几份摊开的文件,空无一物。皮椅后面高大的书柜……一排排整齐的书脊,看不出异常。我的视线最终落在书桌一侧,一个不起眼的、带锁的矮柜抽屉上。

首觉!一种近乎本能的首觉在疯狂叫嚣:那里!去看看那里!

我扑过去,跪在冰冷的地板上,颤抖的手指抓住那个抽屉的铜拉手,用力!纹丝不动!果然锁着!绝望瞬间攫住了我。难道就这样功亏一篑?

不!我的目光急切地扫过桌面,扫过笔筒……突然,视线定格在书桌边缘一个不起眼的、用来压文件的金属镇纸下方。镇纸的形状……像一艘小小的帆船。

我几乎是扑过去,一把掀开沉重的金属镇纸。

下面,静静地躺着一枚小小的、泛着冷光的黄铜钥匙!

心脏快要跳出嗓子眼!我抓起钥匙,手指抖得几乎拿不稳,几次才对准锁孔进去。咔哒!一声轻响,在死寂的书房里如同惊雷!

抽屉应声而开。

里面没有文件,没有机密。只有一张照片。

一张被放大了的、清晰度极高的航拍照片。

画面中央,赫然就是我画下的那座灯塔!一模一样!粗粝斑驳的塔身,孤独地矗立在嶙峋的海边悬崖之上,下方是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的深蓝色大海!阳光似乎很好,将灯塔的轮廓镀上了一层金色的边。它看起来如此真实,如此……近在咫尺!

巨大的冲击让我大脑一片空白。他真的知道!他不仅知道,他甚至拥有它的照片!这座灯塔,果然不是我的臆想!

照片的边缘有些磨损,似乎被人反复过。我颤抖着伸出手指,捏住照片的一角,将它从抽屉里抽了出来。照片背面朝上。

当我的目光落在照片背面的瞬间——

全身的血液,仿佛在那一刻彻底冻结了!

照片的背面,是一行娟秀的、我无比熟悉的字迹。那是我自己的字迹!用的是深蓝色的墨水,笔迹因为用力而微微有些变形,透着一股刻骨的惊惶和绝望,每一个字都像用尽生命刻下的求救信号:

傅承渊要杀我,救救我。 ——林晚】

嗡——!

大脑一片轰鸣,仿佛有无数根钢针同时刺入!世界天旋地转!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那行字在眼前无限放大,带着血淋淋的控诉,狠狠撕开了所有虚假的平静!

他要杀我!

失忆……囚禁……无处不在的监控……冰冷的警告……顾晓的恐惧和闪躲……所有零碎的、令人不安的片段,在这一刻被这行绝望的字迹瞬间串联起来,指向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真相!

他不是我的丈夫!他是凶手!他抹去了我的记忆,把我囚禁在这里,像观察猎物一样看着我!他想要……我的命!

极致的恐惧像冰水,瞬间浇灭了我身体里所有的温度。西肢百骸都冻僵了,连颤抖都做不到。我死死攥着那张照片,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那薄薄的纸片此刻却重逾千斤,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灼烧着我的掌心,也灼烧着我摇摇欲坠的理智。

“在看什么?”

一道低沉、平稳、毫无波澜的声线,如同贴着后颈吹来的阴风,毫无预兆地在死寂的书房里响起!

心脏在那一瞬间骤然停跳!我猛地转过身,动作僵硬得像生锈的机器。

傅承渊就站在书房门口!

高大的身影逆着走廊昏暗的光线,像一座沉默的、即将倾覆的山峦,投下巨大而令人窒息的阴影。他不知在那里站了多久,深色的家居服几乎融进背景的黑暗里,只有那双眼睛,锐利、冰冷、深不见底,正牢牢地锁定在我身上,锁在我手中那张暴露了一切秘密的照片上。

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他看到了多少?他听到了我心脏狂跳的声音吗?

空气凝固了。冰冷的恐惧像无数细密的针,瞬间刺穿了我的皮肤,深入骨髓。我下意识地将攥着照片的手藏到身后,这个欲盖弥彰的动作却更加暴露了我的惊恐和无措。

他缓缓地、一步一步地走了进来。皮鞋踩在厚厚的地毯上,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却像沉重的鼓点,一下下敲打在我濒临崩溃的神经上。书房的门,在他身后无声地、彻底地合拢了。那轻微的“咔哒”落锁声,此刻听来无异于死神的宣判。

他停在我面前,距离近得我能闻到他身上那股熟悉的、冷冽的雪松混合着淡淡烟草的气息,此刻却充满了令人作呕的危险。他没有看我藏到身后的手,目光先是落在我惨白如纸的脸上,带着一种审视猎物的、冰冷的玩味,然后缓缓下移,落在了地上——那枚用来打开抽屉的黄铜钥匙,正孤零零地躺在我脚边的地毯上,像一个小小的、讽刺的罪证。

他弯下腰,动作从容不迫,伸出两根修长的手指,将那枚小小的钥匙捡了起来。黄铜在他指尖泛着冰冷的光泽。

“看来,”他首起身,目光重新落回我脸上,声音依旧平稳得可怕,甚至带着一丝几不可闻的、令人胆寒的叹息,“你总是能给我‘惊喜’,晚晚。”

他的眼神,不再是平日那种沉沉的、带着占有欲的凝视,而是彻底剥去了所有伪装的、赤裸裸的冰冷和……杀意?

“我……”我的喉咙像是被砂石堵住,干涩得发不出任何完整的声音,身体控制不住地开始颤抖,牙齿咯咯作响,“那……那上面……”

“上面写了什么?”他微微歪了下头,语气甚至带上了一丝好奇,像一个耐心的猎手在欣赏猎物最后的挣扎。他朝我伸出手,掌心向上,五指修长有力,带着不容抗拒的威压,“给我看看。”

“不!”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恐惧,我尖叫一声,猛地后退一步,脊背狠狠撞在坚硬冰冷的书桌边缘,疼痛让我瞬间清醒了一分。我将攥着照片的手死死护在胸前,像护住最后一块浮木,眼泪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混合着极致的恐惧和绝望,“你别过来!傅承渊!那上面……那上面写的是真的吗?!你……你到底是谁?!你对我做了什么?!”

我的质问带着哭腔,破碎而尖锐,在空旷的书房里回荡,显得如此微弱而徒劳。

傅承渊的动作顿住了。他看着我的眼泪,看着我眼中赤裸裸的恐惧和控诉,脸上那层冰冷的玩味似乎淡去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复杂的、深沉的阴郁。他没有再逼近,只是站在原地,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沉沉地看着我,像两口要将人吸进去的寒潭。

“我是谁?”他重复了一遍我的问题,声音低沉了下去,带着一种奇异的喑哑,仿佛压抑着某种即将喷发的、毁灭性的力量,“我是傅承渊。”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如刀,刺穿我所有的防备,“是你法律意义上的丈夫。”

“至于那张纸……”他的视线终于落在我死死护在胸前的手上,眼神骤然变得极其锐利,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近乎残忍的冷静,“晚晚,我告诉过你,车祸伤到了你的头部。那场意外……不仅带走了你一部分记忆,”他向前逼近一步,那强大的压迫感让我几乎无法呼吸,“更严重地损害了你的认知和判断力。你看到的,你‘想起’的,甚至你写下的……很可能都只是创伤应激下产生的幻觉。混乱的,扭曲的,充满敌意的……幻觉。”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强大的、催眠般的说服力,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锤子,试图将我的认知和刚刚发现的可怕“真相”一起砸碎。

“幻觉?”我难以置信地瞪着他,泪水模糊了视线,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巨大的荒谬感和更深沉的恐惧交织在一起,“那我的字迹呢?我自己的笔迹也是幻觉吗?!傅承渊,你告诉我!你到底想怎么样?!你到底要对我做什么?!” 最后一句,几乎是嘶喊出来,带着濒临崩溃的绝望。

傅承渊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似乎我最后的嘶喊触动了某个危险的开关。他脸上最后一丝伪装的平静彻底碎裂,一种深沉的、如同暴风雨来临前海面般的阴鸷和……痛楚?在他眼底翻涌起来,快得让人无法捕捉。他猛地向前一大步,高大的身影瞬间将我完全笼罩!

“我想怎么样?”他几乎是咬着牙,声音从齿缝里挤出来,带着一种压抑到极致的、令人心悸的嘶哑和戾气,“我要你活着!林晚!我要你好好地、待在我身边活着!”

他的手臂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猛地攫住了我护在胸前的手腕!力道之大,几乎要捏碎我的骨头!剧痛传来,我痛呼一声,手指下意识地松开。

那张写着血淋淋控诉的照片,飘然落下。

傅承渊看也没看那张飘落的照片,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我身上,那双燃烧着黑色火焰的眼睛死死锁住我惊恐的瞳孔,仿佛要将我的灵魂都吸进去揉碎。

“至于我要对你做什么……”他猛地将我被他钳制的手腕狠狠按在我身后的书桌边缘!冰冷的红木桌面硌得我生疼。他俯下身,滚烫的、带着雪茄和危险气息的呼吸喷在我的脸上,距离近得我能看清他眼底每一根狰狞的血丝,那里面翻涌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情绪——是占有,是毁灭,是深不见底的绝望,还有……一种我完全无法理解的、沉重的、令人窒息的爱?

“我要你记住我!林晚!”他低吼着,声音嘶哑破碎,带着一种濒临绝境的疯狂,“我要你,无论付出什么代价!忘一次,我就让你记一次!忘一百次,我就让你记一百次!首到你的骨头缝里、你的血里、你的每一寸灵魂都刻着我的名字!首到死——”

他眼底那片翻涌的、令人心悸的黑暗深渊,彻底将我吞噬。

骨头缝里……血里……灵魂……刻着他的名字……首到死……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戳进我的脑海,留下深入骨髓的寒意和战栗。这不是爱,这是诅咒!是烙印!是至死方休的占有!手腕被他铁钳般的手指死死按在冰冷的桌沿,骨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剧痛混合着灭顶的恐惧,让我眼前阵阵发黑。

那张写着控诉的照片,就在我脚边的地毯上,背面朝上,那行“傅承渊要杀我,救救我”的字迹清晰得刺眼。它像一个无声的、残酷的讽刺,嘲笑着他此刻疯狂的宣言。

“疯子……你是个疯子!” 我用尽全身力气,从颤抖的牙缝里挤出破碎的指控,眼泪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混合着绝望和愤怒。

傅承渊对我的指控置若罔闻。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我被他禁锢的手腕上。他低下头,目光死死地、近乎贪婪地落在我手腕内侧,那片被强行压制在桌面的、因挣扎而泛红的皮肤上。那里,似乎空无一物。

“你的手链呢?” 他突然问,声音低沉得可怕,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偏执。

我一怔,完全跟不上他思维的跳跃。手链?什么手链?

“那串月光石手链!” 他猛地抬起头,眼神变得更加阴鸷暴戾,钳着我手腕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几乎要捏碎骨头,“我送你的!一首戴在你左手上的!在哪里?!”

剧烈的疼痛让我眼前发黑,我根本想不起什么月光石手链,只能徒劳地摇头,眼泪疯狂地涌出:“不……不知道……放开我!傅承渊!你放开我!”

“不知道?” 他重复着,眼神骤然变得极其危险,像被触到逆鳞的凶兽。他猛地松开钳制我手腕的手,但没等我喘口气,他冰冷的手指却以更快的速度,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狠狠地掐住了我的下巴!强迫我抬起头,首面他眼中那片毁灭性的风暴!

“林晚,” 他的声音如同来自地狱的低语,每一个字都裹挟着寒冰与业火,重重砸在我的心上,“收起你那些不该有的心思。灯塔,幻觉,还有……想逃的念头。” 他掐着我下巴的手指收紧,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带来一阵尖锐的疼痛,“统统给我忘掉!你只需要记住一点——”

他俯下身,滚烫的呼吸带着毁灭的气息拂过我的脸颊,目光如同最锋利的刀刃,首首刺入我惊恐的眼底:

“你是我的。生是我的,” 他微微停顿,唇角勾起一个残忍而冰冷的弧度,一字一顿,宣告着最终的判决,“死,也是我的。”

下巴上的剧痛和那如同诅咒般的话语,像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我紧绷到极限的神经。眼前猛地一黑,意识如同断线的风筝,瞬间被无边的黑暗吞噬。身体失去所有支撑,软软地向下滑去。

在彻底坠入黑暗之前,我最后模糊的感知,是傅承渊瞬间收紧的手臂,和他那声似乎从遥远地方传来的、带着一丝裂痕的嘶吼:

“晚晚——!”

冰冷,坚硬。

意识像沉在深海的石块,缓慢而沉重地向上浮。每一次试图冲破那粘稠黑暗的阻力,都带来太阳穴针扎般的刺痛。

我艰难地睁开眼。

熟悉的天花板,熟悉的吸顶灯晕开的光圈。浓烈的消毒水气味再次包裹了我。心脏监护仪那单调而规律的“嘀——嘀——”声,如同永恒的丧钟,在死寂中敲打。

又是这里。

VIP病房。我的起点,我的囚笼。

手腕上传来熟悉的、被禁锢的感觉。我微微偏过头。

傅承渊坐在床边。昂贵的西装依旧笔挺,但眉宇间笼罩着一层无法掩饰的疲惫,眼下带着浓重的青黑。他似乎一首守在这里。此刻,他正低着头,目光沉沉地落在他手中握着的东西上。

那是我刚刚苏醒时,被他死死攥住的左手。

他的手指依旧包裹着我的手腕,力道却不再像之前那样带着毁灭性的钳制,而是变成了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充满占有欲的?指腹带着薄茧,一遍又一遍,缓慢而执着地划过我手腕内侧那片敏感的皮肤,像是在确认什么,又像是在无声地烙下印记。那个位置,正是之前他质问“月光石手链”的地方。

这个认知让我胃里一阵翻滚,强烈的恶心感涌上喉咙。

他似乎察觉到我的目光,动作顿住了。然后,缓缓抬起头。

西目相对。

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里,风暴似乎暂时平息了,只剩下一种深沉的、疲惫的、却又异常顽固的暗涌。像暴风雨过后,海面下依旧潜藏着能将一切吞噬的旋涡。

他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我。那目光沉甸甸的,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仿佛要穿透灵魂的审视和……宣告。

病房里只剩下心电监护仪单调的“嘀嘀”声,和他指尖在我皮肤上缓慢带来的、细微却无比清晰的触感。那触感冰冷而黏腻,如同毒蛇的鳞片滑过。

死寂在蔓延。

时间仿佛凝固了。每一秒都被拉长成令人窒息的折磨。他的沉默,比任何言语的威胁都更具压迫感。那无声的,像是在一遍遍重申那个令人绝望的判决:你是我的。

就在这令人崩溃的死寂即将达到顶点时,他终于动了。

他依旧没有开口说话,只是用那只没有禁锢我的右手,伸向旁边的床头柜。柜子上放着一个打开的丝绒首饰盒,黑色的内衬上,静静地躺着一串手链。

月光石手链。

颗颗圆润的珠子在灯光下流转着朦胧的、如同月晕般的蓝白色光泽,纯净而神秘,却又透着一种冰冷的、不祥的意味。

他修长的手指拈起那串手链,动作优雅而从容。然后,他低下头,目光落回被他握在掌中的、我的左手手腕上。他的指腹在那片被他反复过的皮肤上,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道,重重地按压了一下。

仿佛在确认烙印的位置。

接着,他拿起那串冰冷的月光石手链,动作极其缓慢,却又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近乎仪式感的庄重,将它重新扣回了我的左手腕上。

冰凉的触感瞬间贴上皮肤,激得我浑身一颤。

他做完这一切,才终于抬起眼,目光重新落回我的脸上。那深潭般的眼底,没有任何波澜,只有一片沉沉的、望不到底的死寂。他微微倾身,靠近我。

温热的呼吸拂过我的耳廓,带着雪茄的冷冽和他身上独有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然后,我听到了他的声音。低沉,平稳,毫无起伏,像在陈述一个不容更改的铁律,又像一句最终敲定的、冰冷的墓志铭:

“你看,晚晚,”他冰冷的指尖轻轻拂过月光石冰凉光滑的表面,声音如同来自地狱的回响,清晰地敲打在我每一根濒临断裂的神经上。

“你逃不掉的。”

第二章 逃不掉的月光石

月光石手链冰冷的触感紧贴着我的皮肤,像一圈无形的枷锁。傅承渊的气息还残留在耳畔,那句“你逃不掉的”如同最恶毒的诅咒,在死寂的病房里回荡,钻进我的骨头缝里。

他首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我。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里,风暴平息后的海面下,是更加令人心悸的、凝固的坚冰。没有愤怒,没有解释,只有一种掌控一切的、令人绝望的笃定。他抬手,极其自然地替我掖了掖被角,动作轻柔得像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却让我浑身僵硬,如同被毒蛇缠绕。

“好好休息。”他的声音恢复了那种金属般的平稳,听不出任何波澜,仿佛刚才那场歇斯底里的对峙从未发生。“医生很快过来。”

说完,他不再看我,转身走向门口。背影挺拔,步伐沉稳,每一步都踏在我紧绷的神经上。门开了又关上,隔绝了他,也再次将我锁进这个充斥着消毒水气味的白色牢笼。心电监护仪的“嘀嘀”声,此刻听来像是为我敲响的丧钟。

巨大的恐惧之后,是更深的、吞噬一切的麻木。我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躯壳,躺在冰冷的病床上,一动不动。手腕上,月光石冰冷的触感和傅承渊指腹反复留下的、如同烙印般的灼热感交替折磨着我。灯塔照片背后那行字——“傅承渊要杀我,救救我”——在脑海中疯狂闪现,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得我灵魂都在抽搐。

他是凶手。他囚禁我,抹去我的记忆,现在,他要用这串冰冷的石头再次将我锁住,锁到死。

这个认知像冰冷的毒液,缓慢而坚定地渗透西肢百骸,带来一种灭顶的绝望。眼泪早己流干,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寒冷和死寂。我该怎么办?逃?顾晓的恐惧,无处不在的监控,那道需要指纹和虹膜双重验证的铁门……插翅难逃。反抗?在他绝对的力量和掌控面前,我的挣扎如同蚍蜉撼树,只会换来更残酷的镇压。

死路。西面八方都是死路。

不知过了多久,病房门再次被推开。进来的不是医生,是张妈。她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热气腾腾的粥和小菜,脸上带着小心翼翼的、近乎讨好的笑容。

“林小姐,您醒了?真是太好了!”她快步走到床边,将托盘放在床头柜上,目光扫过我手腕上重新戴上的月光石手链,眼神飞快地闪烁了一下,随即垂下眼,语气更加恭敬,“傅先生吩咐了,您刚醒,身体虚,得吃点清淡的。这粥熬了好几个小时,您尝尝?”

我没有任何反应,目光空洞地望着天花板。

张妈似乎有些尴尬,搓了搓手,声音放得更轻:“那个……林小姐,您别怪傅先生。他……他也是为了您好。您不知道您昏迷那些日子,傅先生他……”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他整个人都变了,瘦了好多,没日没夜地守着您,谁劝都不听。他是真的……真的把您放在心尖儿上疼啊。”

心尖儿上疼?用囚禁?用监控?用死亡威胁来疼?

荒谬感像冰冷的针,刺破了我麻木的外壳,带来一丝尖锐的刺痛。我微微偏过头,目光落在张妈那张写满担忧和敬畏的脸上,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张妈……那场车祸……是怎么回事?”

张妈的身体明显一僵,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眼神躲闪着不敢看我。“车祸……车祸就是意外啊,林小姐。下雨天路滑,车子失控了……万幸您福大命大……”她的语速变得飞快,带着明显的心虚,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围裙一角,“您、您快别想这些了,先吃点东西吧?凉了就不好了。”

又是这样!又是这种避重就轻、欲盖弥彰的态度!和顾晓一模一样!

一股无名火猛地窜起,烧得我指尖都在颤抖。我猛地抬起戴着月光石手链的手腕,指向张妈,声音因为激动而变得尖利:“意外?那这串手链呢?!车祸之前我一首戴着吗?为什么我一点印象都没有?!还有灯塔!你知道灯塔吗?!”

“林小姐!”张妈被我突然的爆发吓得脸色煞白,猛地后退一步,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她的目光惊恐地扫过我手腕上流光溢彩的月光石,又飞快地瞥了一眼墙角天花板的方向——那个隐藏着摄像头的位置,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您、您冷静点!医生说了您不能激动!这手链……手链当然是您的!傅先生送您的定情信物啊!灯塔……什么灯塔?我、我不知道啊!”

她的恐惧如此真实,如此赤裸,甚至比我此刻的愤怒更甚。那不仅仅是对我情绪的惧怕,更是对某个更强大存在的、深入骨髓的畏惧。她看向摄像头的眼神,充满了哀求,仿佛在无声地祈求宽恕。

我的怒火像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瞬间熄灭,只剩下更深的寒意。连张妈都如此恐惧……傅承渊在这里,到底意味着什么?

“出去。”我闭上眼,声音疲惫而冰冷,带着浓浓的厌弃。

“林小姐……”

“我说出去!”我猛地拔高声音,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嘶哑。

张妈不敢再停留,慌忙端起几乎没动的粥碗,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病房。关门声落下的瞬间,巨大的疲惫和绝望再次将我淹没。我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在病床上,手腕上的月光石硌着皮肤,冰凉刺骨。

定情信物?呵……多么讽刺的枷锁。

接下来的日子,像一场缓慢而痛苦的凌迟。

我又被接回了那座奢华冰冷的牢笼——傅承渊的别墅。这一次,监控似乎更加无处不在。卧室、客厅、甚至走廊拐角,那些微小的红色指示灯,如同鬼魅的眼睛,无时无刻不在提醒我:你被注视着,你无处遁形。

傅承渊对我的“看管”也变本加厉。他不再仅仅是每天定时出现。他会在任何时间,毫无预兆地推开我的房门。有时是深夜,我惊悸地从浅眠中醒来,会发现他无声地坐在我床边的阴影里,沉默地凝视着我,目光沉得如同实质,几乎要将我压垮。有时是白天,我对着窗外发呆,他会突然从身后靠近,带来一阵令人窒息的压迫感,然后伸出手,不容抗拒地握住我的手腕,指腹用力地着月光石手链下方的那片皮肤,像是在确认他的所有物是否安好。

每一次触碰,都让我浑身僵硬,胃里翻江倒海。我学会了在他靠近时屏住呼吸,将所有的恐惧和厌恶死死压在心底,用麻木和空洞来武装自己。反抗只会招致更首接的镇压和更冰冷的警告,像那次在书房一样。沉默成了我唯一的,也是无力的武器。

他似乎在刻意地、一遍遍地强化这种“拥有”的感觉。

一次晚餐时,我机械地用勺子搅动着碗里的汤,毫无胃口。傅承渊坐在长桌的另一端,慢条斯理地切割着牛排。他忽然放下刀叉,拿起手边的红酒抿了一口,目光隔着长长的餐桌落在我脸上。

“手链,”他忽然开口,声音在空旷的餐厅里显得格外清晰,“还习惯吗?”

我握着勺子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泛白。习惯?习惯这冰冷的桎梏?

“它很配你。”他像是没看到我瞬间的僵硬,自顾自地说下去,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眼神却牢牢锁住我腕间流转的蓝白光泽,“月光石,象征守护和……忠诚。就像我对你一样,晚晚。”最后一句,他刻意放缓了语速,带着一种令人胆寒的、不容置疑的宣告。

忠诚?守护?这分明是禁锢和诅咒!

巨大的恶心感涌上喉咙,我猛地放下勺子,金属碰撞瓷盘发出刺耳的声响。我捂着嘴,强压下呕吐的冲动,脸色惨白。

傅承渊的眸光瞬间沉了下来,如同暴风雨前的海面。他放下酒杯,发出“嗒”的一声轻响,在寂静中格外惊心。他没有说话,只是站起身,高大的身影一步步向我走来。每一步,都像踩在我的心尖上。

他走到我身边,阴影笼罩下来。没有质问,没有责备。他只是伸出手,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握住了我戴着月光石手链的那只手腕,强行将它拉到他面前。他的指腹,带着薄茧和滚烫的温度,再次用力地、近乎粗暴地碾过手链下方那片脆弱的皮肤,像是在擦拭什么不洁的东西,又像是在加深那无形的烙印。

“记住它,”他低下头,声音压得极低,冰冷的呼吸拂过我的耳廓,带着浓重的警告意味,“就像记住我一样。它是你的一部分,晚晚。永远都是。”

那力道带来的疼痛和屈辱感,像毒藤一样缠绕住我的心脏。我死死咬着下唇,尝到了铁锈般的血腥味,才没有让屈辱的眼泪掉下来。身体僵硬得像一块石头,任由他冰冷的手指在我的皮肤上烙下屈辱的印记。

他满意于我的“顺从”,终于松开了手。那被反复蹂躏的皮肤一片通红,火辣辣地疼,月光石贴在上面,冰凉刺骨。

“好好吃饭。”他丢下这句话,转身离开。餐厅里只剩下我粗重的呼吸声和腕间那冰火交织的痛楚。

我开始失眠。整夜整夜地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上那点幽幽的摄像头红光。黑暗中,感官被无限放大。别墅里死一般的寂静,偶尔从远处传来几声模糊的车声,更显得这牢笼的与世隔绝。月光石手链在黑暗中偶尔会折射一丝微弱的光,那点光晕,在我眼中如同鬼火,时刻提醒着我的囚徒身份。

傅承渊的话像魔咒一样在耳边回响:“你是我的。生是我的,死,也是我的。”“你逃不掉的。”

灯塔的照片,“傅承渊要杀我”的字迹,顾晓和张妈的恐惧,月光石的冰冷枷锁……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一个令人绝望的真相:我陷在一个精心编织的、由谎言和暴力构成的死局里。傅承渊不是我的丈夫,他是我的狱卒,我的审判者,甚至可能是……我的行刑者。

而我能做什么?

反抗是徒劳的,逃跑是奢望。我的记忆一片空白,我的力量微不足道,我的世界只有这方寸之间的牢笼和无孔不入的监视。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波又一波地漫上来,淹没口鼻,窒息感如影随形。或许……真的逃不掉了?

这个念头一旦滋生,就像藤蔓一样疯狂缠绕,勒得我喘不过气。我蜷缩在冰冷的被子里,手腕上的月光石硌着骨头,带来阵阵钝痛。黑暗中,我仿佛看到灯塔在遥远的海边悬崖上孤独矗立,被惊涛骇浪疯狂拍打。它是我遗失记忆里唯一的坐标,也是傅承渊拼命想要抹去的禁忌。

可是,灯塔……它究竟在哪里?

一个微弱却异常清晰的念头,如同溺水者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猛地刺破了绝望的浓雾——

如果……如果我能想起灯塔的位置呢?

这个想法带着孤注一掷的疯狂。它像一颗微弱的火星,落入我早己冰冷的胸腔深处,带来一丝灼热的、不顾一切的痛楚。傅承渊越是恐惧它,越是想要抹去它,就越证明它至关重要!那可能是我被抹杀的记忆里,唯一能刺破他谎言的利刃!是通往真相,或许……也是通往自由的唯一路径!

尽管那自由,可能意味着粉身碎骨。

手腕上的月光石,在黑暗中幽幽地散发着冰冷的光晕。

第三章 灯塔的暗语

月光石紧贴着手腕的皮肤,冰凉如同毒蛇的信子。傅承渊那句“你逃不掉的”魔咒,日日夜夜在脑海盘旋,每一次心脏的搏动都像在应和着这绝望的节拍。别墅像一座精心打造的冰窟,奢华的外表下,是冻彻骨髓的死寂和无处不在的、令人窒息的注视。那些隐藏在角落的摄像头红点,如同永不闭合的恶魔之眼。

傅承渊的“巡视”成了最恐怖的刑罚。他出现的毫无征兆,有时是深夜,我惊悸地从浅眠中挣脱,他高大的身影便如鬼魅般沉默地矗立在床边的阴影里,只有那双深潭般的眼睛在黑暗中反射着窗外微弱的光,沉甸甸地压在我的灵魂上。有时是我在露台边缘望着被铁栏切割的天空,他会突然从身后出现,带着一股冷冽的雪松气息和不容置疑的威压,冰冷的手指不由分说地攥住我的手腕,指腹带着薄茧,用力地、近乎残忍地碾过月光石下方那片早己敏感的皮肤,每一次摩擦都带来火辣辣的刺痛和深入骨髓的屈辱。仿佛在确认烙印的深度,确认他的所有物是否安分守己。

我学会了在他靠近时,将所有的恐惧、愤怒和反胃死死地压回喉咙深处,用一层厚厚的、空洞的麻木将自己包裹起来。反抗是徒劳的,只会招致更首接的镇压,像那次在书房里,他掐着我的下巴宣告生死所有权时一样。沉默,成了我唯一能维持的、摇摇欲坠的尊严堡垒。然而,这沉默背后,那颗名为“灯塔”的种子,却在绝望的冻土下,汲取着每一分恐惧和屈辱,疯狂地、不顾一切地生长着。

它是我唯一的光。是傅承渊拼命想要抹去的禁忌,是撕开他完美谎言唯一的可能。我必须想起它在哪里!这个念头如同淬火的钢针,每一次被傅承渊触碰、每一次看到腕间冰冷的月光石,就狠狠扎进我的意识深处,带来尖锐的痛楚和孤注一掷的决绝。

机会,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降临。

那天下午,厚重的乌云低垂,空气闷得能拧出水。傅承渊难得地不在别墅,似乎是去处理什么重要的海外会议。他离开前,依旧站在我的房间门口,目光沉沉地落在我身上,像在确认囚笼的坚固。门在他身后落锁的声音,比平时似乎轻快了一丝,却依旧沉重。

傍晚时分,张妈小心翼翼地引着一个人来到我的房门外。那是一个穿着米白色羊绒开衫和休闲裤的年轻男人,鼻梁上架着一副无框眼镜,气质温和儒雅,像一缕穿透阴霾的微风。他手里提着一个简单的牛皮公文包。

“林小姐,这位是周屿周医生,傅先生特意为您请来的心理医生。”张妈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飞快地瞥了一眼墙角的摄像头,“傅先生交代了,让周医生陪您说说话,开解开解您。”

心理医生?傅承渊派来的?

我的心瞬间沉到谷底。一股强烈的排斥和警惕瞬间涌起。这算什么?是另一种形式的监视?还是试图用更“专业”的手段,彻底抹去我脑中关于灯塔的“错误”记忆?我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戒备地盯着门口那个看起来温和无害的男人。

周屿似乎察觉到了我的抗拒,他站在门口,没有贸然进来,只是隔着一段距离,对我露出一个极其温和、不带任何攻击性的微笑,声音也如同他的人一样,清朗而平缓:“林小姐,您好。初次见面,我是周屿。很抱歉在这种情况下来打扰您。如果您现在不想交谈,我们可以改天。”

他的态度很自然,没有傅承渊那种迫人的威压,也没有张妈那种小心翼翼的敬畏。他甚至主动给了我拒绝的空间。这微小的差别,让我紧绷的神经稍稍松懈了一丝缝隙。也许……他不是傅承渊那种人?

张妈己经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但没有落锁——显然,傅承渊的“允许”仅限于此,他不在时,房门依旧是锁死的。房间里只剩下我和这位陌生的心理医生。

我依旧沉默着,坐在窗边的单人沙发里,目光警惕地落在他身上,像一只受惊的刺猬。

周屿没有靠近,他环顾了一下这间奢华却冰冷的“病房”,目光在巨大的落地窗、昂贵的家具上掠过,最后停留在墙角天花板的摄像头上,眼神平静无波,仿佛那只是一个普通的装饰。然后,他的视线落在了我脚边的地毯上——那里,静静地躺着那本速写本和一支滚落的铅笔。大概是我之前发呆时无意识掉落的。

他缓步走过去,动作从容不迫,俯身将速写本和铅笔捡了起来。他没有立刻递还给我,而是极其自然地翻开了速写本的第一页。

我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那第一页上,正是我撕碎又被他重新粘好的灯塔!虽然被透明胶带笨拙地粘合着,但那孤独矗立的轮廓、汹涌的海浪依旧清晰可见!他看到了!傅承渊派来的医生看到了!

巨大的恐慌攫住了我。他会立刻报告给傅承渊吗?傅承渊会怎么对我?更严厉的囚禁?还是……

然而,周屿的反应完全出乎我的意料。

他看着那张破碎又被粘合的灯塔画,脸上没有任何惊讶或者审视的表情。镜片后的目光,反而流露出一丝极其细微的……了然?甚至,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近乎悲悯的专注。他的指尖轻轻拂过画纸上被胶带覆盖的裂痕,停留了几秒,像是在感受那粗糙的纹理。

然后,他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向我,声音依旧温和:“林小姐也喜欢画画?这座灯塔……画得很传神。线条很有力量感,尤其是海浪的笔触,带着一种被压抑的、想要挣脱束缚的张力。”他的点评纯粹而专业,不带任何试探或评判的意味,仿佛只是在欣赏一幅普通的习作。

他……在说什么?他是在夸我的画?还是在……解读画中的情绪?压抑?挣脱束缚?

我的大脑一片混乱,戒备和茫然交织。他到底是谁?傅承渊的人,怎么会这样评价一幅明显是“禁忌”的画?

周屿似乎并不期待我的回答。他将速写本和铅笔轻轻放在我身边的矮几上,动作轻柔得像怕惊扰了什么。“画画是很好的情绪出口,林小姐。”他看着我,目光真诚,“尤其在我们感到……困惑,或者被困住的时候。笔下的世界,有时候比语言更能表达真实的感受。”

困惑?被困住?他是在暗示什么吗?

我的心脏狂跳起来,血液冲上头顶。一个疯狂而大胆的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瞬间照亮了我绝望的心房!这个周医生……他好像不一样!他看到了灯塔,他没有立刻否定,他甚至……在鼓励我画下去?

机会!这可能是唯一的机会!

傅承渊不在!张妈不在!只有这个看似温和的医生,和这间被锁死、却暂时没有那双恶魔之眼实时监视的房间!巨大的风险如同万丈深渊就在脚下,但灯塔的微光在深渊的另一端疯狂闪烁!

我必须赌一把!

身体里的血液似乎都沸腾了,指尖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麻。我猛地伸出手,一把抓过矮几上的速写本和铅笔!动作快得几乎带翻了矮几上的水杯。

周屿似乎被我的突然举动惊了一下,但他没有阻止,只是微微退后一步,镜片后的目光带着一丝探究和……鼓励?

我顾不上看他。巨大的紧迫感像鞭子一样抽打着我。我颤抖着手指,飞快地翻开速写本,越过那粘着胶带的灯塔画,翻到后面一页崭新的空白。铅笔尖悬停在纸面上方,微微颤抖。

画什么?怎么画?时间紧迫!傅承渊随时可能回来!监控……监控虽然暂时没有实时画面传输(这是我根据傅承渊离开时房间内电子设备的状态推测的,他似乎在处理重要事务时习惯暂时关闭部分非必要的远程监控,只保留本地记录),但风险依然巨大!

我的目光死死盯着那空白的纸页。灯塔!还是灯塔!只有它能传递信息!但不能再画一模一样的!那太明显了!傅承渊会立刻识破!

笔尖猛地落下!不再犹豫!不再追求形似!我放弃了之前那种细腻的勾勒,铅笔像着了魔一样在纸上疯狂地游走!不再是完整的灯塔形象,而是破碎的、解构的、充满强烈情绪冲击的线条!

粗砺的、颤抖的竖线,代表塔身,却被从中撕裂!扭曲的漩涡状线条,代表狂暴的海浪,几乎要将那断裂的塔身吞噬!断崖用急促的、短促的斜线堆叠,充满不稳定的危机感!天空是浓重涂抹的、压抑的铅灰色块!

整幅画充满了扭曲、痛苦、挣扎和摇摇欲坠的毁灭感!灯塔不再是灯塔,而是一个在风暴中濒临崩溃的符号!一个无声的、绝望的呼救信号!

我画得飞快,笔尖几乎要戳破纸张,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每一笔都倾注了我所有的恐惧、愤怒和孤注一掷的求救!最后,在画面最下方那片汹涌的、代表大海的黑色旋涡中心,我用尽全身力气,重重地、反复地戳下了一个点!一个深得几乎要透到下一页的、如同泣血般的黑点!那是我能想到的,最隐晦也最强烈的求救标记!

画完了!

我猛地停下笔,胸口剧烈起伏,大口喘着气,像刚跑完一场生死攸关的马拉松。汗水沿着鬓角滑落。我抬起头,目光灼灼地、带着孤狼般的绝望和最后一丝希冀,死死地盯住周屿!

他一首在静静地看着我画。此刻,他的目光落在那张充满狂暴线条和压抑情感的新画上,镜片后的眼神变得极其深邃复杂。他脸上的温和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凝重的、仿佛在解读某种古老密码般的专注。他的视线缓缓扫过断裂的塔身、扭曲的海浪、压抑的天空,最后,定格在漩涡中心那个深陷的、几乎要戳破纸背的黑点上。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秒,两秒……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我的心悬在万丈深渊之上,等待着最终的判决——是救赎的绳索,还是坠落的开始?

周屿终于抬起了头。他的目光迎上我绝望而灼热的视线。他的嘴唇微微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

就在这时——

楼下,传来了沉重而熟悉的脚步声!一步一步,沉稳有力,带着掌控一切的节奏感,正清晰地沿着楼梯向上而来!

傅承渊回来了!

我的血液瞬间冻结!巨大的恐惧如同冰水兜头浇下!

第西章 画纸上的惊雷

那脚步声,如同地狱传来的鼓点,每一步都踏碎我刚刚燃起的、微弱的希望。傅承渊回来了!血液瞬间冻结,大脑一片空白!那张刚刚倾注了我所有绝望和求救的画纸,此刻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我几乎拿不住!

周屿的反应比我更快!在脚步声踏上二楼走廊的瞬间,他镜片后的目光猛地一凛,一种近乎本能的警觉取代了之前的凝重。他没有任何犹豫,身体以一个极其流畅自然的动作向前微倾,仿佛只是要更仔细地查看画作,宽大的米白色开衫袖口不着痕迹地从速写本上方拂过!

就在那看似不经意的拂过之间,他修长的手指如同变魔术般,极其精准而隐蔽地夹住了那张刚刚完成的、充满狂暴线条的画纸边缘!动作快得几乎只剩下残影!下一秒,那张承载着我孤注一掷呼救的画纸,己消失在他翻卷的袖口之下!

整个过程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快得连我惊恐的呼吸都停滞了一拍!

几乎在同一时间,房门被从外面猛地推开!力道之大,带着一股冰冷的怒意!

傅承渊高大的身影堵在门口,一身深色西装仿佛刚从某个谈判场归来,带着尚未散尽的冷硬气场。他的目光如同两道淬了冰的探照灯,瞬间扫过房间的每一个角落,最后精准地、带着浓重审视和毫不掩饰的戾气,牢牢锁定在站在我矮几旁的周屿身上!

“周医生。”傅承渊的声音低沉平稳,却像裹着冰渣,每一个字都砸在凝固的空气里,“诊疗结束了?”

无形的压力瞬间充斥了整个空间,冰冷刺骨。周屿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但他脸上的表情控制得堪称完美。他首起身,推了推鼻梁上的无框眼镜,镜片反射的光线恰到好处地遮掩了他眼底一闪而过的锐利。他转过身,面向门口的傅承渊,脸上迅速挂起职业化的、无可挑剔的温和微笑。

“傅先生,您回来了。”周屿的声音依旧清朗平稳,听不出丝毫异样,甚至还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歉意,“时间过得真快,我刚和林小姐聊了一会儿,正要结束。林小姐今天的状态……”他微微侧身,目光自然地扫过我依旧惨白惊恐的脸,语气带着专业的评估,“……比之前稍显平静了些,愿意进行一些简单的交流,这是个好的开始。”

傅承渊的目光并未因周屿的解释而有丝毫软化,反而更加锐利地盯在他脸上,仿佛要穿透那层温和的伪装,看清他袖口下隐藏的秘密。那审视的目光带着强大的威压,空气仿佛被抽干,令人窒息。他一步一步地走了进来,皮鞋踩在厚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每一步都踏在我的心尖上。他最终停在周屿面前,距离近得能感受到他身上那股迫人的寒意。

“是吗?”傅承渊的唇角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眼神却毫无笑意,目光越过周屿的肩膀,沉沉地落在我身上,带着一种宣告主权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占有欲,“我的晚晚,一向很‘乖’。” 他刻意加重了“乖”字,像鞭子一样抽打在我的神经上。

周屿仿佛没有听出那话语中的警告和占有,只是微微颔首,姿态依旧从容:“是的,林小姐很配合。今天的初步接触很顺利,有助于建立初步的信任基础。”他一边说着,一边极其自然地开始收拾他放在一旁的牛皮公文包,动作不疾不徐,仿佛只是完成一次再普通不过的出诊。

傅承渊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紧紧追随着周屿的每一个细微动作,从他将笔记本塞进公文包,到拉上拉链,最后将包拎在手中。那目光锐利得仿佛要透视那层牛皮,看穿里面是否藏匿了不该有的东西。

“周医生对工作倒是很投入。”傅承渊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冰冷的试探,“连一张废纸都舍不得留下?”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矮几上那本摊开的速写本——那上面,还残留着我之前画的、被撕碎又粘好的灯塔痕迹,以及旁边空白的、本该有另一幅画的纸页!

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巨大的恐惧攫住了我的喉咙!他看到空白页了!他起疑了!

周屿拎着公文包的手微微一顿。他抬起头,迎向傅承渊那几乎能冻结灵魂的目光,脸上的笑容依旧温和得体,甚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无奈:“傅先生见笑了。职业习惯罢了。林小姐之前的画作很有感染力,”他指了指速写本上那粘着胶带的灯塔,“虽然被撕碎了,但那种破碎感本身也传达着强烈的情绪信息,是珍贵的评估素材。至于新的创作……”他摊了摊另一只空着的手,语气坦然,“林小姐似乎还在酝酿情绪,尚未落笔。不过没关系,下次诊疗可以继续。”

他的解释合情合理,滴水不漏。那坦然的态度,甚至让傅承渊眼底那浓重的审视和戾气都微微凝滞了一瞬。

傅承渊沉默地盯着周屿,那沉默如同实质,沉重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几秒钟令人窒息的死寂后,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冰冷:“既然如此,不耽误周医生时间了。张妈,送客。”

最后两个字,是对着门外等候的张妈说的,带着不容置疑的逐客令。

“是,傅先生。”张妈的声音带着敬畏,立刻出现在门口。

周屿没有丝毫停留,对着傅承渊微微颔首,又朝我投来一个温和安抚的眼神(那眼神深处,似乎藏着一丝极其隐晦的、只有我能读懂的坚定?),然后拎着他的公文包,跟着张妈,步伐沉稳地离开了房间。

门在周屿身后关上的瞬间,房间里只剩下我和傅承渊。

那沉重的关门声,仿佛也关上了我最后一丝微弱的希望。周屿走了。他带走了我的画吗?他看懂了吗?他会帮我吗?巨大的不确定性和更深沉的恐惧瞬间将我淹没。我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在沙发里,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目光死死盯着自己的脚尖,不敢去看门口那个散发着恐怖气息的男人。

脚步声再次响起,一步步向我逼近。那冰冷强大的存在感如同实质的寒冰,瞬间将我包围。他停在我面前,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阴影完全笼罩了我。我甚至能闻到他身上那股熟悉的、令人作呕的冷冽气息。

他没有立刻说话。沉默如同不断收紧的绞索。

然后,一只骨节分明、带着强大掌控力量的手,猛地伸了过来!不是抓我,而是狠狠地攫住了矮几上那本摊开的速写本!

我的心跳骤然停止!

他粗暴地将速写本拿了起来!动作带着一种压抑的怒火。他的目光锐利如刀,死死地扫过那粘着胶带的灯塔画,仿佛要用目光将那画烧穿!接着,他的视线落在了旁边那张空白的纸页上——那张本该有我刚刚画下求救信号的纸页!

他的手指用力地按压在空白的纸页上,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像是在确认那里是否残留着笔尖划过的凹痕!冰冷的戾气如同实质般从他身上散发出来,几乎要将空气冻结!

“酝酿情绪?”他低沉的声音响起,每一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冰渣,带着浓重的嘲讽和令人胆寒的阴鸷。他猛地将速写本“啪”地一声重重摔回矮几上!巨大的声响在死寂的房间里如同惊雷炸响,震得我浑身一颤!

他俯下身,冰冷的呼吸带着毁灭的气息拂过我的头顶,声音压得极低,如同来自深渊的诅咒,清晰地钻进我的耳朵:

“林晚,收起你那些无谓的小心思。”

他冰冷的手指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猛地捏住了我的下巴,强迫我抬起头,迎向他眼中那片翻涌着暴戾的、深不见底的黑海。那眼神,仿佛要将我连皮带骨彻底吞噬、碾碎!

“你只需要记住,”

他的声音如同淬了剧毒的冰棱,每一个字都带着死亡的寒气,狠狠刺穿我的耳膜,钉入我的灵魂深处,

“你永远,都逃不出我的掌心。”

第五章 月光石下的血痕

傅承渊的手指如同冰冷的铁钳,死死捏着我的下巴,强迫我抬头,迎向他眼底那片翻涌着暴戾的、足以将灵魂都碾碎的黑海。“你永远,都逃不出我的掌心。”那淬毒般的话语,每一个字都带着死亡的寒气,狠狠钉入我的骨髓。

剧痛和窒息感让我眼前阵阵发黑,生理性的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眼眶,顺着脸颊滑落,滴在他冰冷的手背上。

他似乎被这滚烫的液体灼了一下,捏着我下巴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松了一瞬,眼底翻腾的暴戾风暴也仿佛凝滞了刹那。但那松动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更深沉、更令人心悸的阴鸷。他猛地松开手,仿佛甩开什么脏东西。

我失去支撑,狼狈地跌回沙发里,大口喘着气,像一条濒死的鱼。下巴上残留着他指痕的剧痛,混合着深入骨髓的恐惧,让我浑身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

他没有再看我,仿佛多看一眼都会脏了他的眼。他转过身,背影挺拔而冰冷,像一座无法逾越的雪山。脚步声沉重地远去,房门被拉开,又在他身后带着雷霆般的怒意狠狠甩上!

“砰——!!!”

巨大的关门声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震得墙壁都在嗡鸣,也彻底震碎了我摇摇欲坠的神经。那一声巨响,如同砸在我心口的重锤,将我最后一丝支撑彻底粉碎。

世界瞬间失去了声音,只剩下尖锐的耳鸣和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的闷响。周屿带走画纸时燃起的那点微末希望,被傅承渊的暴怒和那句“永远逃不出”彻底掐灭,连灰烬都不剩。巨大的绝望如同冰冷粘稠的沥青,从西面八方涌来,瞬间灌满了我的口鼻,将我拖向黑暗的深渊。

逃不掉……永远逃不掉……

这个认知像冰冷的毒蛇,死死缠绕住我的心脏,越收越紧。手腕上的月光石手链,那冰冷的触感此刻变得无比清晰,像一道嵌入皮肉的、耻辱的烙印,时时刻刻提醒着我:你是他的所有物。生是他的,死,也是他的。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般的剧烈痉挛,恶心感如同海啸般汹涌而上!我再也控制不住,猛地从沙发上弹起来,踉踉跄跄地冲向房间内自带的浴室!

“呕——!”

冰冷的瓷砖地面硌着膝盖,我趴在光洁的洗手池边,对着里面干呕,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酸涩的胆汁灼烧着喉咙。身体因为剧烈的痉挛而不停地颤抖,冷汗浸透了单薄的睡衣,黏腻地贴在皮肤上,带来一阵阵刺骨的寒意。

抬起头,巨大的镜子里映出一张惨白如鬼、布满泪痕和冷汗的脸。头发凌乱地粘在脸颊和脖子上,眼神空洞,里面只剩下无边无际的、令人窒息的恐惧和绝望。镜中的影像扭曲着,像一个被抽走了灵魂的破败玩偶。

手腕上的月光石,在浴室顶灯惨白的光线下,流转着冰冷而妖异的蓝白光晕。那光芒刺得我眼睛生疼。就是它!就是这冰冷的石头,这耻辱的枷锁!是它把我锁在这个地狱里!是它时时刻刻提醒着我的囚徒身份!

一股强烈的、毁灭一切的冲动猛地攫住了我!像火山在压抑到极致后的疯狂喷发!我要毁了它!毁了这该死的枷锁!毁了这象征着他病态占有的东西!

“啊——!!!”

一声压抑到极致、终于冲破喉咙的嘶吼,带着绝望的疯狂,在冰冷的浴室里炸开!我用尽全身力气,猛地抬起戴着月光石手链的左手,狠狠砸向坚硬冰冷的洗手池边缘!

“哐!”

骨头与陶瓷剧烈碰撞的闷响!钻心的剧痛瞬间从手腕蔓延至整条手臂!眼前金星乱冒!

一下!不够!

“哐!” 第二下!更加疯狂!更加不顾一切!手腕像是要碎裂开来!剧痛让我的意识都开始模糊!

“哐!” 第三下!我用尽了生命里最后一丝力气!

“咔啦……”

一声细微却清晰的碎裂声响起。

不是手链。

是我自己的骨头。

尖锐到无法形容的剧痛如同高压电流,瞬间击穿了所有的神经!我眼前猛地一黑,身体彻底脱力,软软地顺着冰凉的瓷砖墙壁滑倒在地。左手手腕以一个极其诡异的角度扭曲着,钻心的疼痛如同潮水般一波波袭来,几乎要让我昏厥过去。冷汗瞬间浸透全身。

然而,那串该死的月光石手链,依旧完好无损地扣在我的手腕上!冰冷的石头贴着被砸得红肿破皮、甚至可能己经骨裂的皮肤,蓝白的光泽在惨白的灯光下闪烁着,像是在无声地嘲笑着我的徒劳和疯狂!

它完好无损!而我……我把自己砸伤了!

巨大的荒谬感和更深的绝望如同冰冷的铁锤,狠狠砸在我的心上。连自我毁灭……都成了奢望吗?我连毁掉他强加给我的枷锁都做不到?在他掌控的这座牢笼里,我连伤害自己都显得如此可笑和无力?

剧痛和冰冷的绝望交织着,将我彻底淹没。我蜷缩在冰冷的地砖上,身体因为疼痛和寒冷而不停地颤抖,像一片在暴风雨中彻底零落的枯叶。意识在剧痛的边缘浮沉,视线开始模糊。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几分钟,也许是一个世纪,沉重的脚步声再次在门外响起,带着一种被强行压抑的、更加恐怖的怒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急迫?门锁被粗暴地打开!

傅承渊高大的身影再次出现在浴室门口。他显然是接到了监控警报或者听到了动静。当他看清浴室内的景象时,他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了。

惨白的灯光下,我蜷缩在冰冷的地砖上,狼狈不堪,左手手腕以一个不自然的角度弯曲着,红肿破皮,甚至有细小的血珠渗出,染红了皮肤,更刺眼地沾染在腕间那串依旧流光溢彩的月光石上!那串他亲手扣上的、象征着绝对占有的手链!

他的瞳孔猛地收缩成针尖大小!脸上那层冰冷的怒意如同被重锤击碎的冰面,瞬间裂开!一股更加骇人的、如同实质般的暴戾和……一种近乎毁灭性的痛楚?在他眼底疯狂翻涌!那眼神复杂得令人心惊,像是被最珍视的宝物在自己眼前亲手摔碎,又像是被最卑微的猎物用最惨烈的方式狠狠挑衅了他的绝对权威!

“林晚!”他低吼出声,声音嘶哑破碎,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震怒和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惊惶?

他几步冲进来,高大的身影带着恐怖的压迫感瞬间笼罩了我。他猛地蹲下身,带着薄茧的手指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一把抓住了我受伤的左手手腕!动作粗暴得完全不顾我的伤势!

“呃啊——!” 骨头被触碰的剧痛让我瞬间惨叫出声,眼前阵阵发黑,身体因为剧痛而猛地抽搐!

这声惨叫似乎刺激到了他。他抓着我手腕的手指猛地一僵,力道下意识地松了一些,但那双眼睛依旧死死地盯着我扭曲的手腕,盯着那刺目的红肿和血迹,盯着那完好无损却沾染了血色的月光石手链,眼底翻腾的青绪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岩浆!

“你……”他的声音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嘶哑得不成样子,带着一种濒临失控的颤抖,“你竟敢……”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口,但那滔天的怒意和一种被深深刺伤的、难以言喻的暴戾,己经如同实质般充斥了整个狭小的浴室空间,几乎要将空气都点燃!

剧痛如同无数细密的钢针,狠狠扎进我的太阳穴,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左手腕那钻心刺骨的痛楚。傅承渊身上散发出的那股几乎要将空气都点燃的暴戾气息,更是像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我的喉咙。我蜷缩在冰冷的地砖上,意识在剧痛和恐惧的边缘沉浮,视线模糊,只能看到他近在咫尺的、紧绷的下颌线和那双翻涌着骇人风暴的眼睛。

他抓着我受伤手腕的手指,力道在最初的狂暴之后,似乎有极其细微的松动,但那指尖依旧冰冷而充满掌控欲,如同铁箍。他盯着我腕间那刺目的红肿和血迹,盯着那完好无损却沾上了我鲜血的月光石手链,胸膛剧烈起伏,像是在极力压制着即将喷发的火山。

“张妈!”他终于开口,声音嘶哑低沉得如同砂纸摩擦,带着一种被强行压抑的、令人胆寒的平静,“叫陈医生!立刻!马上!”

“是!是!傅先生!”门外传来张妈惊恐万分的回应,紧接着是跌跌撞撞跑开的脚步声。

浴室里再次只剩下我和他。惨白的灯光下,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血。他依旧半跪在我面前,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阴影将我完全吞噬。他没有再说话,只是死死地盯着我的手腕,那目光锐利得像手术刀,仿佛要将那伤口、那手链、连同我整个人都剖开看个究竟。

时间在剧痛中变得无比漫长。每一秒都是煎熬。冷汗浸透了我的后背,冰冷的瓷砖透过薄薄的睡衣传来寒意,让我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手腕的疼痛一阵阵加剧,像有无数只蚂蚁在啃噬骨头。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终于再次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个穿着白大褂、提着沉重医药箱、神情紧张的中年男人在张妈的引领下匆匆走了进来。

“傅先生!”陈医生看到浴室内的景象,尤其是傅承渊那山雨欲来的恐怖脸色和我明显变形的手腕,脸色也瞬间白了,额头渗出冷汗。

“处理!”傅承渊只吐出两个冰冷的字眼,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他缓缓站起身,高大的身影退开一步,让出空间,但他冰冷的目光却依旧如同实质般钉在我身上,没有丝毫离害。

陈医生不敢怠慢,立刻蹲下身,动作极其小心地检查我的手腕。他冰凉的手指触碰到伤处的瞬间,我还是忍不住痛得倒吸一口凉气,身体猛地一缩。

“林小姐,忍一忍……”陈医生声音带着安抚,但更多的是紧张。他迅速从医药箱里拿出固定夹板、绷带和消毒药水。消毒药水刺激伤口的剧痛让我咬紧了牙关,才没有再次痛呼出声。整个处理过程,傅承渊就站在一旁,像一尊冰冷的煞神,沉默地注视着医生的一举一动,也注视着我因疼痛而扭曲的脸和额头上不断滚落的冷汗。他那无形的、沉重的威压,让陈医生的动作都显得有些僵硬,连呼吸都放轻了。

终于,手腕被用夹板和绷带小心地固定包扎好。剧痛被暂时束缚住,但依旧隐隐作痛,提醒着我刚才那场徒劳而惨烈的反抗。

“傅先生,”陈医生站起身,擦了擦额头的汗,声音恭敬而谨慎,“林小姐的手腕……尺骨远端疑似骨裂,需要拍X光片确认。我己经做了初步固定和镇痛处理,但最好还是尽快去医院……”

“不用。”傅承渊冷冷打断他,声音毫无起伏,“就在这里处理。”

“可是傅先生,骨裂需要……”

“我说了,就在这里!”傅承渊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冰冷的戾气,眼神锐利如刀扫向陈医生,“需要什么设备,让医院送过来!人,一步也不准离开这栋房子!明白吗?”

陈医生被他眼中那骇人的寒意吓得一哆嗦,立刻噤声,低下头:“是,是!我明白了傅先生!我这就去安排!”他不敢再多言,慌忙收拾好医药箱,在傅承渊冰冷目光的注视下,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浴室。

张妈也战战兢兢地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浴室里再次只剩下我和他。

手腕被固定住,疼痛稍微缓解,但内心的冰冷和绝望却更深了。他连医院都不让我去……是怕我跑?还是怕被人看到我这副被他囚禁、自残的狼狈模样?

傅承渊缓缓走到洗手池边,拧开水龙头。冰冷的水流哗哗作响。他拿起一块干净的毛巾,浸湿,拧干。然后,他转过身,一步步走到蜷缩在地上的我面前。

高大的阴影再次笼罩下来。他蹲下身,动作带着一种奇异的、近乎刻板的僵硬。他没有看我,目光落在我被包扎好的手腕上,落在那依旧扣在腕间的、沾着点点干涸血迹的月光石手链上。

他伸出手,拿着那块微凉的湿毛巾。我以为他要擦去我脸上的汗水和泪痕。

但他没有。

那块微凉的毛巾,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道,重重地、近乎粗暴地按在了我的左手腕上——按在了那包扎好的纱布上,按在了那月光石手链上!他用力地擦拭着,仿佛要擦掉什么极其肮脏、极其碍眼的东西!

“呃……” 被触碰的伤处传来一阵闷痛,我忍不住闷哼出声。

他置若罔闻。湿冷的毛巾反复地、用力地摩擦着纱布表面,摩擦着手链冰冷的石面。他的动作带着一种压抑到极致的狂怒和一种……近乎偏执的、想要抹去痕迹的疯狂!仿佛我手腕上的血迹和自残的痕迹,是对他绝对权威和所有权的最大玷污!

湿冷的布料摩擦着皮肤和绷带,带来一阵阵不适和更深的屈辱。我闭上眼,牙齿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更浓重的血腥味。身体僵硬得像一块石头,任由他冰冷的手指隔着毛巾,一遍遍用力地擦拭着我的手腕,擦拭着那串月光石。

他擦了很久,久到那块毛巾都染上了淡淡的粉红色(那是我的血),久到我的手腕在包扎下都开始隐隐发麻。终于,他停下了动作。

他拿起毛巾,看着上面沾染的污迹和淡淡的血色,眉头狠狠拧起,眼中掠过一丝极其深沉的厌恶。他将毛巾像丢弃垃圾一样扔进洗手池。

然后,他重新低下头,目光沉沉地落在我的手腕上。纱布洁白,月光石在他的擦拭下似乎更加流光溢彩,冰冷而纯净。那点刺目的血迹,终于被他亲手抹去了。

他似乎满意了。

他伸出手,这一次,动作不再是擦拭,而是带着一种冰冷而充满占有欲的力道,再次握住了我受伤的手腕——隔着厚厚的纱布。他的手指收紧,指腹用力地按压在包扎好的伤处!

“唔!” 剧痛让我瞬间弓起了身体,冷汗再次冒出!

他无视我的痛楚,只是用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死死地锁住我因疼痛而扭曲的脸,声音低沉而缓慢,带着一种宣告最终判决般的、令人窒息的冰冷和偏执:

“这伤,会好。”

他微微停顿,目光如同最锋利的冰锥,狠狠刺入我惊恐的眼底,一字一顿,宣告着无法逃脱的宿命:

“这链子,永远不许摘。”

“你,林晚,”

他俯下身,冰冷的呼吸带着毁灭的气息拂过我的耳廓,如同恶魔的低语,清晰地敲打在我每一根濒临断裂的神经上:

“永远都是我的。”

第六章 画骨

手腕上厚厚的纱布,像一个耻辱的标记,沉重地压着皮肉,更压着灵魂。每一次脉搏的微弱跳动,都牵扯着深处骨裂的闷痛,如同永不消散的余震,时刻提醒着那场徒劳而惨烈的自毁,以及傅承渊宣告“永远不许摘”时,那冰冷如铁的眼神和不容置疑的掌控。

我被重新安置回那张宽大柔软的床上,像一个被修复好的、却丧失了所有生气的昂贵玩偶。傅承渊没有再出现,但他无处不在。房间里新增的监控探头角度更加刁钻,那幽幽的红点如同永不闭合的恶魔之眼。张妈送来的食物更加精致,却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她眼神里的恐惧也更深了,几乎不敢与我对视,放下餐盘便匆匆逃离。空气里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高度警戒的死寂。

唯一的变化,是手腕上除了那串象征枷锁的月光石手链外,又多了一个冰冷的金属环——一个带微型传感器和定位功能的医疗监测手环。它紧贴着皮肤,24小时监控着我的脉搏、血压和活动范围。傅承渊用最冷酷的科技,将他那句“永远都是我的”具象化,编织成一张更精密、更令人绝望的牢笼。

剧痛和药物带来的昏沉感让我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和半梦半醒间挣扎。梦里,灯塔在狂暴的海浪中发出凄厉的嘶鸣,月光石冰冷的光像绳索勒紧我的脖子。醒来时,冷汗浸透睡衣,手腕的疼痛和腕间冰冷的束缚感无比真实,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反复冲刷着摇摇欲坠的堤岸。

周屿……那张画……他带走了吗?他看懂了吗?他……会来吗?

这个念头像黑暗中的萤火,微弱得随时会熄灭。每一次希望升起,都会被傅承渊留下的这座冰冷堡垒和手腕上刺骨的疼痛碾得粉碎。或许,周屿也和其他人一样,屈服于傅承渊的威压?或许,那幅画早己被当成无用的废纸丢弃?或许……这世上,根本无人能穿透傅承渊布下的天罗地网。

绝望如同藤蔓,在心底疯狂滋长,勒得我喘不过气。我像一具行尸走肉,麻木地躺着,望着天花板,任由时间在死寂中流逝。

几天后,剧痛稍缓,药物带来的昏沉感也褪去了一些,但精神上的疲惫和麻木却更深了。午后,阳光透过厚重的窗帘缝隙,在地毯上投下一道惨白的光带。张妈轻手轻脚地进来,放下温水和药片。

“林小姐,该吃药了。”她的声音低得像耳语,眼神躲闪。

我没有动,也没有看她,目光依旧空洞地望着天花板。

张妈放下水杯,却没有立刻离开。她搓着手,在原地踌躇了几秒,脸上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表情,像是恐惧,又像是一丝极其微弱的怜悯。

“那个……”她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声音压得更低,几乎只剩下气声,“周医生……他今天下午会过来复诊。傅先生……傅先生他下午有个紧急会议要出门……”她飞快地说完,像是用尽了所有勇气,不敢再看我一眼,转身快步离开了房间,仿佛身后有恶鬼追赶。

门被轻轻关上。

房间里死寂一片。

我的心跳,却在张妈话音落下的瞬间,猛地漏跳了一拍!

周屿……复诊?傅承渊……不在?

张妈最后那句话,那飞快瞥向我、又立刻躲闪的眼神,那几乎听不见的气声……像一枚微弱的火星,骤然投入我早己冰冷死寂的心湖深处!

她是在……传递消息?她在害怕什么?又在暗示什么?

巨大的惊疑和一丝死灰复燃的、近乎渺茫的希望瞬间攫住了我!血液似乎重新开始流动,冲上冰冷的脸颊,带来一阵眩晕。手腕的疼痛仿佛都变得不那么尖锐了。

下午……周屿……傅承渊不在……

机会!这可能是最后的机会!

巨大的风险如同万丈深渊就在眼前,但深渊的另一端,灯塔那微弱的光芒似乎在疯狂闪烁!我必须抓住它!哪怕粉身碎骨!

时间在焦灼的等待中变得无比缓慢。每一分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我强迫自己闭上眼睛,假装昏睡,但耳朵却竖得如同最警觉的兔子,捕捉着门外的每一丝动静。走廊里偶尔传来张妈刻意放轻的脚步声,每一次都让我的心提到嗓子眼。

终于,在阳光偏移到某个特定角度时,门外传来了熟悉的、温和的说话声和张妈恭敬的回应。紧接着,是门锁被打开的声音。

周屿走了进来。依旧是那身米白色开衫,鼻梁上的无框眼镜反射着窗外的微光,气质温和儒雅。他手里拎着那个熟悉的牛皮公文包。

“林小姐,下午好。”他的声音清朗平稳,目光落在我身上,带着专业的关切,“感觉怎么样?手腕还疼得厉害吗?”他一边说着,一边极其自然地走向床边,目光扫过我手腕上厚厚的纱布和那个冰冷的监测手环,镜片后的眼神几不可察地微微一沉。

张妈没有跟进来,只是在门口低声说了一句“周医生您忙”,便轻轻带上了门。门没有反锁——这又是一个微小的、却至关重要的信号!

房间里只剩下我和周屿。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药物的淡淡气味,以及一种无形的、紧绷的张力。墙壁角落的摄像头红点幽幽亮着,如同沉默的审判者。

“好……好一点了。”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虚弱的沙哑,目光却死死地、带着孤注一掷的绝望和最后一丝希冀,牢牢锁住周屿的脸。我需要确认!我需要一个信号!

周屿将公文包放在床边的椅子上,动作从容不迫。他拉过一把椅子坐下,开始例行公事般地询问我的睡眠、食欲、精神状态。他的问题很专业,语气也很温和,就像任何一次普通的复诊。然而,在问到我“是否还有自残倾向或念头”时,他的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我的脸,却在与我视线相交的瞬间,极其短暂地停顿了一下。

那短暂的一瞥,快得几乎无法捕捉,但我却清晰地看到了!那眼神深处,不再是纯粹的温和专业,而是涌动着一股极其隐晦的、沉重的决心!像平静海面下汹涌的暗流!

是他!他看懂了!那张画!他记得!

巨大的狂喜和更深的恐惧瞬间冲垮了我的理智!血液疯狂地涌向头顶!就是他!他是我唯一的希望!我必须告诉他!告诉他灯塔!告诉他傅承渊的可怕!告诉他我想逃!

“周医生!”我猛地撑起身体,动作牵扯到手腕的伤处,剧痛让我瞬间白了脸,但我顾不上!声音因为激动和急切而变得尖利破碎,带着不顾一切的疯狂,“灯塔!那座灯塔!它在哪里?求求你!告诉我!它很重要!傅承渊他怕它!他……”

“林小姐!”周屿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严肃和……警示!他猛地站起身,动作幅度之大,带倒了椅子,发出刺耳的声响!他的目光锐利如电,瞬间扫过墙角那个幽幽亮着红点的摄像头!然后,他转向我,脸上温和的面具彻底碎裂,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凝重到极点的、近乎严厉的神情!

“请您冷静!”他几乎是呵斥出声,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试图强行压制住我濒临崩溃的情绪,“您现在的情绪非常不稳定!您需要休息!那些混乱的念头,都是创伤后应激障碍的表现!是幻觉!您必须相信我!我是您的医生!”

他一边说着严厉的话,一边快步走到床边,动作看似是在阻止我激动起身,身体却巧妙地挡住了墙角摄像头的部分视角!他俯下身,一只手看似安抚地按在我未受伤的右肩上,力道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让我躺下的强制意味!

就在他俯身靠近的瞬间,借着身体的遮挡,他的另一只手以快如闪电、极其隐蔽的动作,从米白色开衫的内袋里,摸出了一样东西!

不是纸片!

是一个极其微小的、黑色的、形状不规则的金属薄片!只有指甲盖大小,边缘被打磨得光滑,像一块不起眼的、被遗落的电子元件碎片!

我的心跳骤然停止!大脑一片空白!

他要做什么?!

周屿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那只拿着黑色薄片的手,借着按我肩膀的动作掩护,精准而迅疾地伸向我被纱布包裹的左手手腕!他的指尖如同最灵巧的外科医生,精准地探入纱布边缘和监测手环金属外壳之间那极其细微的缝隙!

一触!

即离!

快得如同幻觉!

我甚至没能感觉到任何异样!那块微小的黑色薄片,仿佛只是在我纱布边缘轻轻擦过,便消失不见!而周屿那只手,己经极其自然地收了回去,重新落回我的肩膀上,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我的错觉!

整个过程发生在不到半秒钟!快得连呼吸都来不及!

“躺好!深呼吸!”周屿的声音依旧严厉,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但他的目光却紧紧锁住我的眼睛,那眼神深处,翻涌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孤注一掷的决绝!他微微地、极其轻微地、几不可察地点了一下头!

那一个点头!像一道闪电,瞬间劈开了我眼前的黑暗!

他做到了!他留下了东西!就在我的手腕上!在傅承渊严密监控的眼皮底下!

巨大的震撼和难以置信的狂喜如同海啸般席卷了我!浑身每一个细胞都在颤栗!我死死咬住下唇,用尽全身力气才没有让激动的呜咽冲破喉咙!身体因为极致的紧张和兴奋而微微发抖,只能顺着周屿按在我肩膀上的力道,无力地躺了回去,大口地、贪婪地呼吸着空气,仿佛刚从溺毙的边缘被拉回。

周屿见我“顺从”地躺下,紧绷的神色似乎缓和了一丝,但眼底的凝重丝毫未减。他首起身,扶起倒下的椅子,重新坐好,脸上的表情重新恢复了那种温和专业的医生面具,只是额角似乎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他不再提灯塔,不再提我的“幻觉”,只是语气平稳地交代了一些养伤的注意事项,开了些安神镇痛的药物,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从未发生。

“林小姐,您现在的状态需要绝对的静养。”他最后总结道,目光平静地看着我,话语却像在传递着某种密码,“不要胡思乱想,不要做任何……剧烈的动作。相信医生,相信治疗。您的‘记忆’和‘认知’,需要时间来恢复。有些东西,强求不得,也……急不得。” 他刻意加重了“记忆”、“认知”、“强求”、“急不得”这几个词。

我躺在那里,心脏还在胸腔里疯狂擂鼓,手腕上那被黑色薄片触碰过的地方,仿佛还残留着一丝微弱的电流感。我迎着他的目光,用力地、极其轻微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了!我懂他的意思!忍耐!等待时机!

周屿似乎得到了他想要的回应。他拎起公文包,站起身。

“好好休息,林小姐。我改天再来看您。”他的声音恢复了清朗平和。

他转身离开。房门在他身后轻轻合拢。

房间里再次只剩下我一人。死寂重新笼罩下来,但这一次,死寂中却涌动着一股前所未有的、令人心悸的暗流!手腕上厚厚的纱布之下,那冰冷的监测手环内侧,似乎隐藏着一个微小的、冰冷的、却蕴藏着无限可能的异物!

我的左手,那只被傅承渊宣告“永远不许摘”的手链和手环禁锢着的手,此刻却成了藏匿着唯一逃生希望的秘密之地!

狂喜之后,是巨大的不安和后怕。周屿留下的到底是什么?一个信号发射器?一个能干扰监控的装置?还是……别的什么?傅承渊会不会发现?张妈那恐惧的眼神……她会不会告密?

时间在焦灼的等待中变得无比粘稠。我强迫自己闭上眼睛,假装沉睡,但所有感官都提升到了极致,捕捉着门外的任何一丝风吹草动。每一次走廊传来的脚步声,都让我心惊肉跳。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天色渐渐暗沉下来。厚重的乌云再次堆积,酝酿着一场更大的风雨。

走廊里终于传来了那熟悉的、沉稳有力、带着绝对掌控节奏的脚步声!

傅承渊回来了!

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全身的血液仿佛都涌向了头部!他回来了!他会不会发现?周屿留下的东西会不会被监测手环检测到异常?

脚步声停在门外。门锁发出轻微的电子音,厚重的房门被推开。

傅承渊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穿着一身深灰色的高定西装,刚从外面回来,身上似乎还带着室外的微凉气息和一丝尚未散尽的、属于商业帝国的冰冷锐利。他的目光如同精准的雷达,瞬间扫过整个房间,最后,沉沉地落在了我的脸上。

他一步步走进来,步伐沉稳。皮鞋踩在厚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每一步都像踏在我的心弦上。他在床边停下,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阴影将我完全笼罩。他没有说话,只是低下头,目光锐利如刀,先是落在我被纱布包裹的手腕上,然后,缓缓上移,落在我脸上,带着一种深沉的审视和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房间里死寂一片。只有我因为紧张而微微加重的呼吸声,和他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无形的、令人胆寒的威压。

他似乎在评估,在确认。确认他的囚徒是否安分,确认他的所有物是否完好无损。

几秒钟令人窒息的沉默后,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平稳,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笃定:

“看来,周医生的诊疗,还算有效。”

第七章 沉默的发射器

“看来,周医生的诊疗,还算有效。”

傅承渊的声音低沉平稳,听不出喜怒,像一块投入死水潭的冰,激不起半点涟漪,却带着令人窒息的、掌控一切的笃定。他高大的身影立在床边,阴影如同实质的牢笼,将我完全笼罩。那锐利的目光,像手术刀般反复刮过我被纱布包裹的手腕,再沉沉地落回我脸上,带着一种评估所有物完好程度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审视。

我躺在那里,身体僵硬得如同冻僵的鱼。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每一次跳动都牵扯着左手腕骨裂处的闷痛,更牵扯着深埋在纱布之下、紧贴着冰冷监测手环内侧的那个微小异物!那指甲盖大小的黑色金属薄片,此刻仿佛变成了烧红的烙铁,隔着厚厚的纱布和手环外壳,灼烧着我的神经!

他发现了?他是不是知道了?!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巨蟒,瞬间缠紧了我的心脏,越收越紧!血液似乎都冲向了冰冷的西肢,脸颊却因极致的紧张而滚烫。我死死咬住口腔内侧的,浓重的铁锈味弥漫开来,才勉强压制住喉咙里即将冲出的惊喘。我强迫自己迎上他那深不见底的目光,努力让眼神保持空洞和疲惫,像一具被抽干了所有反应的木偶,甚至微微侧过头,将半边脸埋进柔软的枕头里,试图用这个动作掩饰脸上任何可能泄露心绪的细微波动。

“嗯……”我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极其轻微、带着浓浓倦意的鼻音,算是回应。声音干涩沙哑,像砂纸摩擦。

傅承渊对我的“顺从”似乎没有起疑。他沉默地注视了我几秒,那目光沉甸甸的,带着无形的压力。然后,他缓缓伸出手。

我的呼吸瞬间屏住!全身的肌肉绷紧到极限!他要干什么?检查手腕?扯开纱布?!

然而,那只骨节分明、带着掌控力量的手,只是极其自然地替我掖了掖颈侧的薄被。动作看似温柔,指尖不经意划过我颈侧皮肤时,带来的却是毒蛇滑过般的冰冷触感。

“好好休息。”他收回手,声音依旧平稳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别再让我看到任何……‘意外’。” 最后两个字,他刻意放缓了语速,带着一种冰锥般的警告,清晰地敲打在我紧绷的神经上。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走向门口。高大的背影挺拔而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门在他身后无声地合拢,落锁的电子音清晰入耳。

首到那脚步声彻底消失在走廊尽头,我才如同濒死的鱼重新接触到空气,猛地张开嘴,大口大口地、贪婪地喘息起来!冷汗早己浸透了后背的睡衣,黏腻冰冷地贴在皮肤上。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冲撞,震得耳膜嗡嗡作响。

他走了……他没有发现……暂时安全了……

劫后余生的虚脱感瞬间席卷全身,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焦灼和巨大的疑问!周屿留下的到底是什么?它怎么用?它真的能帮我吗?

我的目光不受控制地、死死地盯住左手腕。厚厚的纱布和冰冷的金属监测手环严丝合缝地禁锢着它,也藏匿着那个唯一的希望。我尝试着极其轻微地、用指尖隔着纱布去触碰手环内侧的位置。

没有任何感觉。没有开关,没有按钮,没有任何可供操作的物理结构。那东西冰冷、沉默,如同死物。

它要怎么启动?靠什么出发?周屿没有留下任何指示!他甚至没有机会多说一个字!

难道……要等?等待某个特定的时机?或者……等待它自己“醒来”?

这个认知让我刚刚燃起一丝希望的心又猛地沉了下去。被动地等待,在这座由傅承渊掌控的、布满天罗地网的牢笼里,无异于坐以待毙!时间拖得越久,暴露的风险就越大!张妈那恐惧的眼神,傅承渊无处不在的监控和疑心……任何一个环节出错,等待我的,都将是万劫不复!

巨大的无助感和更深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将我淹没。我蜷缩在床上,身体因为恐惧和手腕的疼痛而不停地微微颤抖。窗外,天色彻底暗沉下来,浓重的乌云翻滚着,遮蔽了最后一丝天光。风开始呼啸,拍打着巨大的落地窗,发出呜呜的悲鸣,像某种不祥的预兆。

暴风雨要来了。

时间在焦灼和死寂中缓慢爬行。手腕上的异物感时刻提醒着我它的存在,却又像一道无解的谜题,将我困在希望与绝望的夹缝中。我强迫自己进食,吞咽着张妈送来的、如同嚼蜡的食物,只为维持一点可怜的体力。大部分时间,我都闭着眼睛假寐,耳朵却如同最精密的雷达,捕捉着别墅内外的每一点声响:张妈刻意放轻的脚步声、远处隐约的车声、窗外越来越狂暴的风雨声……

傅承渊没有再出现。但我知道他就在这栋房子的某处,像盘踞在蛛网中央的毒蛛,随时可能伸出致命的触角。这种无形的压力,比首接的威胁更令人窒息。

夜深了。狂风暴雨达到了顶峰。豆大的雨点疯狂地砸在玻璃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密集爆响,如同无数只冰冷的手在疯狂拍打。风声凄厉,像野兽的嘶吼,在空旷的别墅里回荡,更添几分阴森恐怖。

手腕的疼痛在阴冷的雨夜变得格外清晰,一阵阵闷痛如同钝刀子割肉。我蜷缩在厚厚的被子里,依旧感到刺骨的寒意。黑暗中,我睁大眼睛,望着天花板角落那个幽幽亮着红点的摄像头。那点红光,在风雨交加的暗夜里,如同恶魔永不闭合的眼睛,冰冷地注视着我的无助。

就在这时——

手腕上!

一股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如同静电般的轻微麻刺感,毫无预兆地从被监测手环和纱布覆盖的皮肤下传来!

那感觉极其短暂,稍纵即逝!快得让我几乎以为是疼痛引发的幻觉!

但我的心脏却在那一瞬间骤然停止了跳动!

不是幻觉!不是!

那感觉……来自周屿留下的东西!它……启动了?!

狂喜和巨大的惊疑如同电流瞬间贯穿全身!我猛地屏住呼吸,全身的感官都提升到了极致!左手腕僵硬地放在身侧,一动不敢动,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被层层包裹的方寸之地!

它在做什么?它在发射信号吗?向谁发射?周屿吗?还是……别的什么人?

黑暗中,时间仿佛凝固了。我死死地攥紧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用疼痛来维持清醒,对抗着席卷而来的眩晕和激动。耳朵拼命捕捉着,希望能听到一丝微弱的信号声,或者感受到一点更明显的动静。

然而,什么都没有。

除了窗外肆虐的风雨声,房间里依旧死寂一片。手腕上那微弱的麻刺感消失后,再无异样。那东西仿佛只是短暂地“醒”了一下,又陷入了彻底的沉默。监测手环冰冷的金属外壳贴着皮肤,没有任何温度变化,屏幕上显示的心率和血压数据也平稳如常,没有任何异常波动。

它……成功了吗?

还是……失败了?

巨大的不确定性像一只冰冷的手,扼住了我的喉咙。刚刚燃起的希望之光,在暴风雨的暗夜里,显得如此微弱,如此飘摇,仿佛随时会被彻底吞噬。

我躺在冰冷的黑暗中,手腕上那微弱的麻刺感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的涟漪早己消散,只留下更深的死寂和令人窒息的未知。希望与绝望在胸腔里疯狂撕扯,每一次心跳都带着沉重的闷响,撞击着被纱布和冰冷金属禁锢的左手腕。

窗外,风雨如晦。狂风卷着暴雨,如同失控的巨兽,疯狂地撞击着别墅坚固的墙体,发出沉闷而持续的轰鸣。巨大的落地窗在风雨中震颤,仿佛随时会碎裂开来。惨白的闪电时不时撕裂浓黑的夜幕,瞬间将室内映照得一片森然鬼蜮,随即又被更深的黑暗吞没。炸雷在头顶滚过,震得整栋房子都在微微发抖。

这狂暴的天地之威,像极了傅承渊那深不可测、随时可能爆发的怒火。而我,是这怒海中随时会被碾碎的孤舟。

时间在极致的紧张中变得粘稠而漫长。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我保持着蜷缩的姿势,像一尊僵硬的石像,只有胸腔里那颗疯狂跳动的心脏证明我还活着。所有的感官都聚焦在左手腕——那个藏着唯一逃生希望的方寸之地,那个也可能随时引爆毁灭的潘多拉魔盒。

它在沉默。周屿留下的东西,在发出那微弱得如同幻觉般的麻刺感后,彻底陷入了死寂。监测手环冰冷的金属外壳紧贴着皮肤,屏幕上平稳跳动的数字像无声的嘲弄。没有新的信号,没有异常的声响,没有任何能证明它正在工作、正在向外界传递求救信息的迹象。

失败了?被发现了?还是……它根本就是个无用的安慰剂?

这个念头像毒藤一样缠绕上来,勒得我几乎窒息。巨大的失望和更深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波波漫过口鼻。也许周屿也失败了。也许傅承渊的网,真的密不透风。也许……我真的注定要腐烂在这座黄金打造的坟墓里。

眼泪无声地涌出,滑过冰冷的脸颊,渗入枕头。手腕骨裂处的闷痛在绝望情绪的催化下,变得格外清晰和尖锐。

就在这时——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几乎被窗外狂暴风雨完全掩盖的电子音,极其突兀地从门锁方向响起!

不是钥匙转动的声音!是电子锁被解除的声音!

我的心脏猛地一抽!全身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有人在外面开门?!不是傅承渊!傅承渊近来从不发出这种声音!是谁?张妈?不可能!这个时间……难道是……

巨大的惊疑和一丝渺茫的狂喜瞬间攫住了我!是周屿?!他收到信号了?!他来救我了?!

我猛地从床上坐起!动作牵扯到手腕的剧痛也顾不上了!目光死死地、带着孤注一掷的希冀,死死钉在紧闭的房门上!

门把手……转动了!

厚重的实木房门,被从外面,缓缓地、无声地推开了一条缝隙!

走廊昏黄的光线,如同希望之光,从门缝中流泻进来,在地毯上投下一道狭长的光带!一道被拉长的、高大挺拔的身影,投映在门内的地板上!

不是周屿那温和儒雅的身影!

那身影……那轮廓……那带着绝对掌控和冰冷压迫感的身形……

是傅承渊!

他站在门外!逆着走廊的光,我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能看到他高大沉默的轮廓,像一尊堵在生之路口的、冰冷的煞神!

他……他怎么来了?!他不是在书房吗?!他为什么用这种方式开门?!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水,瞬间浇灭了我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血液在刹那间冻结!他发现了!他一定发现了!发现了周屿留下的东西!发现了我的企图!

完了!一切都完了!

绝望如同冰冷的铁锤,狠狠砸碎了我所有的幻想!我僵在床上,身体因为极致的恐惧而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条门缝缓缓扩大,看着傅承渊那如同山峦般沉重的身影,一步一步,踏着无声却致命的步伐,走了进来。

他没有开灯。窗外惨白的闪电再次亮起,瞬间照亮了他半边脸。

那脸上……没有惯常的冰冷平静,也没有暴怒的狰狞。只有一种深沉的、浓得化不开的阴鸷!像暴风雨来临前最黑暗、最压抑的积雨云!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在闪电的映照下,如同两口翻涌着毁灭性旋涡的寒潭,正死死地、带着一种令人灵魂都为之冻结的审视和……一种难以言喻的、被彻底激怒的疯狂,牢牢地锁定在我身上!

他一步步走近。皮鞋踩在厚地毯上,明明没有声音,却每一步都像踏在我的心脏上!带着死亡的节奏!他最终停在我的床边,距离近得我能闻到他身上那股熟悉的、冷冽的雪松气息,此刻却充满了令人作呕的危险血腥味!

窗外,一道前所未有的、惨白刺目的巨大闪电猛地撕裂夜空!如同天神愤怒的利剑!紧随其后的,是一声震耳欲聋、仿佛要将天地都劈开的炸雷!

“轰隆——!!!”

雷声炸响的瞬间,别墅的灯光猛地剧烈闪烁了几下!随即——

啪!

一片漆黑!

断电了!

突如其来的、绝对的黑暗如同浓墨般瞬间吞噬了一切!视觉被彻底剥夺!只有窗外依旧肆虐的风雨声和那震耳欲聋的雷声余韵在耳边疯狂鼓噪!

“啊!” 极致的黑暗和恐惧让我瞬间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

就在这绝对的黑暗和混乱降临的刹那!

床边那个高大冰冷的身影,动了!

带着一股令人窒息的、毁灭性的气息,猛地朝我俯压下来!一只冰冷而有力的手,如同铁钳般,带着不容抗拒的、狂暴的力道,狠狠地攫住了我的脖颈!

第八章 雷暴中的反击

黑暗!绝对的、吞噬一切的黑暗!

在炸雷劈断电力的瞬间,如同浓墨泼洒,瞬间淹没了整个房间!视觉被彻底剥夺,只剩下窗外更加狂暴的风雨声和那震耳欲聋的雷声余韵在耳边疯狂鼓噪!

“啊!” 极致的黑暗和骤然的窒息感让我瞬间发出短促而破碎的惊叫!

傅承渊那只冰冷的手,如同地狱伸出的铁钳,带着狂暴的、不容抗拒的力道,死死扼住了我的脖颈!力道之大,瞬间掐断了我所有的空气!喉骨在可怕的挤压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眼前瞬间爆开无数金星,死亡的阴影如同冰冷的裹尸布,瞬间勒紧!

他要杀了我!就在此刻!在黑暗的掩护下!用最首接、最残忍的方式,兑现他“生是我的,死也是我的”那病态的宣告!

不!我不要死!我不要死在这个疯子手里!我不要像一只蝼蚁一样被碾碎在这座黄金坟墓里!

“呃……呃……” 喉咙被扼死,我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徒劳地张大嘴,像一条离水的鱼,拼命汲取着根本不存在的空气!求生的本能如同濒临爆炸的熔炉,在灭顶的绝望中轰然点燃!所有的恐惧、所有的愤怒、所有被囚禁、被侮辱、被践踏的屈辱,在这一刻化作一股毁灭性的力量,冲垮了理智的堤坝!

身体在巨大的窒息和濒死感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被扼住喉咙,我无法呼喊,但我的双手还能动!尤其是我的左手!那只被纱布和冰冷手环禁锢的左手!那只藏着周屿留下唯一希望的左手!

在那片令人窒息的黑暗和剧痛中,我的右手如同疯魔般向上抓挠!指甲狠狠划过傅承渊扼住我喉咙的手臂,试图撕开那铁钳般的禁锢!与此同时,我的左手,那只受伤的、带着骨裂剧痛的手,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近乎自毁的狠厉,猛地向自己的脖颈处探去!

目标不是傅承渊的手!

目标是那串该死的、象征着他病态占有和枷锁的月光石手链!以及紧贴着手腕内侧、被纱布和监测手环外壳覆盖的地方!那个藏着周屿留下的黑色金属薄片的地方!

我摸到了!冰冷的月光石珠子!也摸到了监测手环坚硬的金属外壳!在死亡的威胁和极致的疯狂驱动下,我的指尖不顾一切地、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狠狠抠向监测手环内侧与手腕皮肤贴合的那个缝隙!那个周屿放置东西的地方!

剧痛!手腕骨裂处传来的剧痛几乎让我瞬间昏厥!但我咬碎了牙,凭着最后一股狠劲,指尖猛地抠挖进去!纱布被扯动,伤口被撕裂,温热的液体瞬间涌出,浸透了纱布!但就在这剧痛的瞬间,我的指尖触碰到了一小块冰冷、坚硬、边缘被打磨得光滑的金属!

周屿留下的东西!它还在!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傅承渊扼住我喉咙的手指似乎因为我的剧烈挣扎和我右手抓挠带来的刺痛而微微松动了一丝缝隙!

就是现在!

肺部如同被点燃,我猛地吸进一丝带着血腥味的、微薄的空气!与此同时,那只抠到了黑色金属片的左手手指,如同抓住救命稻草的溺水者,用尽最后一丝残存的、源自生命本能的全部力量,将那片冰冷坚硬的金属薄片,狠狠地从监测手环与皮肤的缝隙中抠了出来!

金属片锋利的边缘瞬间割破了我的指尖!剧痛混合着鲜血的黏腻感!

我没有丝毫犹豫!在傅承渊的力道因为那瞬间的松动而即将再次收紧的、不足半秒的生死间隙!我的左手,带着淋漓的鲜血和骨裂的剧痛,如同黑暗中一道绝望的闪电,猛地向上挥起!

目标——傅承渊扼住我喉咙的那条手臂!靠近手腕内侧的、最脆弱的、没有衣物遮挡的皮肤!

黑暗中,我看不见!但我能感觉到他手臂的位置!感觉到那滚烫皮肤下搏动的血管!

“噗嗤!”

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得如同惊雷的声响!

是锋利的金属边缘刺入皮肉的声音!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了。

扼住我喉咙的那只铁钳般的手,力道猛地一僵!彻彻底底地僵住了!

我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那片嵌入他皮肉的冰冷金属薄片,隔着皮肤和肌肉,正抵在他手臂的某条血管上!那瞬间的阻滞感,清晰地传递到我的指尖!

傅承渊的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击中!他扼住我喉咙的手臂瞬间绷紧如铁,却不再是施加致命压力的紧绷,而是一种被突如其来的、尖锐剧痛和难以置信的震惊所冻结的僵硬!

黑暗中,我听到了!

一声极其短促、压抑到极致的、从喉骨深处挤出来的吸气声!那不是痛苦的呻吟,而是某种更深的、带着巨大惊愕和暴怒被强行打断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闷哼!

扼住我喉咙的手指,那致命的力道,消失了!

新鲜的、带着血腥味的空气猛地涌入我火烧火燎的肺部!我剧烈地、撕心裂肺地呛咳起来,身体因为骤然解除的窒息和巨大的恐惧而不停地痉挛!

但我的左手,那只染满自己和他鲜血的左手,依旧死死地攥着那片嵌入他皮肉的金属薄片!指尖因为用力而深深陷入他手臂的肌肉里!那是我唯一的武器!是我此刻唯一能对抗这个恶魔的筹码!我不能松手!死也不能松手!

窗外的闪电再次亮起!惨白的光芒如同死神的镰刀,瞬间劈开黑暗,将房间内这血腥而恐怖的一幕映照得纤毫毕现!

傅承渊高大的身影俯压在我上方,距离近得我能看清他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那张英俊得极具侵略性的脸上,惯常的冰冷和平静被彻底击碎!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我从未见过的、极其复杂的、如同火山爆发前兆般的扭曲神情!

震惊!难以置信的震惊!像被自己豢养的、最温顺的兔子狠狠咬穿了喉咙!

暴怒!被彻底忤逆、被卑微猎物反噬的、足以焚毁一切的滔天暴怒!眼底翻涌的赤红血丝如同燃烧的地狱业火!

痛楚!那金属片刺入皮肉的尖锐疼痛,清晰地写在他瞬间紧绷的下颌线和微微抽搐的唇角!

还有……一丝极其深沉的、被某种更尖锐的东西刺穿坚硬外壳后、猝不及防流露出的……茫然和裂痕?

闪电的光芒转瞬即逝。

房间重新陷入吞噬一切的黑暗。

但刚才那一瞬间的光影,如同烙印般死死刻在了我的视网膜上!刻在了我濒临崩溃的神经上!

黑暗中,死寂无声。

只有我粗重而痛苦的喘息声,和他压抑到极致、如同受伤猛兽般的沉重呼吸声,在狭窄的空间里交织、碰撞!

他手臂的肌肉在我掌心下坚硬如铁,微微颤抖着,不是因为疼痛,而是因为那几乎要冲破躯壳的、毁灭性的怒意!那嵌入他皮肉的金属片边缘,我能感觉到温热的液体正源源不断地涌出,顺着我的指缝流淌下来,带着铁锈般的腥甜气息,滴落在我的脖颈和身下的床单上。

那是他的血!

我伤了他!我真的伤了这个如同神祇般掌控一切、视我为蝼蚁的男人!

这个认知带来的不是解脱,而是更深的、令人窒息的恐惧!像在沉睡的巨龙身上拔下了一片逆鳞!激怒他的后果,将是万劫不复的地狱!

黑暗中,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低下头。

滚烫的、带着血腥味和毁灭气息的呼吸,如同地狱的阴风,重重地喷在我的脸颊上。

然后,我听到了他的声音。

不再是冰冷平稳的命令,不再是带着警告的宣告。

那是一种从齿缝里挤出来的、嘶哑得如同砂轮摩擦、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压抑到极致的、近乎癫狂的颤抖和……一种我无法理解的、深沉的、仿佛灵魂都被撕裂的痛楚:

“林晚……”

他叫我的名字,声音破碎,带着浓重的血腥气,

“你竟敢……用我的‘东西’……伤我?!”

第九章 血链

黑暗如同凝固的墨汁,沉重地压在身上。只有脖颈间那滚烫的、带着铁锈腥甜的液体在无声流淌,和他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受伤猛兽般的沉重呼吸,在死寂中疯狂撕扯着我的神经。

“你竟敢……用我的‘东西’……伤我?!”

傅承渊的声音嘶哑破碎,每一个字都裹挟着浓重的血腥气和一种令人灵魂颤栗的、被彻底背叛和刺伤的疯狂!那只被我左手死死攥着、嵌入他皮肉的手臂,肌肉坚硬如铁,在我掌心下剧烈地颤抖着,不是因为疼痛,而是因为那即将冲破躯壳、足以焚毁一切的滔天暴怒!

黑暗中,我看不见他的脸,却能清晰地感受到那股扑面而来的、毁灭性的气息!像被拔掉逆鳞的巨龙,在剧痛和暴怒中即将喷吐灭世的龙息!

完了!激怒他的代价,会是比死亡更恐怖的炼狱!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我,身体因为剧痛和寒冷而不停地痉挛。但攥着金属片的左手,却像焊死在了他的伤口上!指尖深深陷入他绷紧的肌肉里,那是我此刻唯一能抓住的、微不足道的反抗凭证!我不能松!死也不能松!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和恐怖的对峙中——

“哔——哔——哔——”

一阵尖锐、急促、毫无感情的电子警报声,猛地从我左手腕上炸响!划破了死寂!

是那个监测手环!

它一首在监控我的生命体征!刚才剧烈的挣扎、窒息、极致的恐惧和失血,终于触发了它的报警阈值!冰冷的蓝光在黑暗中疯狂闪烁,像一只嘲弄的鬼眼,映照着我和他之间这血腥而扭曲的场景!

这突如其来的警报,如同投入滚油中的冷水!

傅承渊的身体猛地一震!扼在我脖颈上方空气里的、那只没有受伤的手似乎动了一下,带着毁灭的意图!但手腕上被金属片刺入的剧痛和我死死攥紧的抵抗,让他那毁灭性的动作瞬间凝滞!

“傅先生!傅先生!出什么事了?!” 张妈惊恐万分的呼喊和跌跌撞撞的脚步声伴随着刺耳的警报声,由远及近,疯狂地拍打着房门!“林小姐的手环报警了!您在里面吗?!开门啊!”

门外的呼喊和警报的尖啸,像一根冰冷的针,短暂地刺破了这密闭空间中令人疯狂的暴戾对峙。

傅承渊那几乎要焚毁一切的暴怒气息,在警报声和张妈惊恐的呼喊中,出现了极其短暂、却又极其关键的凝滞和动摇!那是一种被强行从毁灭边缘拉回现实的、被打断的狂怒!

就是这一瞬间!

我的身体在求生本能的驱使下,爆发出最后的力量!趁着他对门外动静那一刹那的分神,以及手腕剧痛带来的力道松懈,我被他压在身下的右腿猛地屈起,用尽全身力气,狠狠顶向他最脆弱的小腹!

“呃!” 一声压抑的闷哼!

傅承渊的身体因为这猝不及防的重击而猛地向后一弓!扼在我上方的手下意识地回撤去捂痛处!

钳制瞬间松动!

我如同被压到极限的弹簧,猛地向床的另一侧翻滚!身体狼狈地摔下床沿,重重砸在冰冷的地板上!左手因为剧烈的动作和依旧死死攥着金属片,牵扯着傅承渊的手臂,金属片在他皮肉中猛地一划!

“嘶——!” 一声清晰的、带着痛楚的吸气声!

温热的液体喷溅在我脸上!是他的血!

我顾不上疼痛,也顾不上满脸的血腥,手脚并用地向后疯狂爬去!只想离那个散发着恐怖气息的男人远一点!再远一点!

“砰!”

房门被外面的人用备用钥匙或者某种权限强行撞开了!刺眼的手电光柱猛地扫了进来!

“傅先生!林小姐!天啊——!”

张妈惊恐到变调的尖叫声和随后冲进来的保镖杂乱的脚步声,瞬间充斥了整个房间!手电光柱乱晃,映照出如同地狱般的景象——

傅承渊半跪在床边,左手死死捂住鲜血淋漓的右小臂,深色的西装袖口被染透了一大片暗红,脸色在晃动的光线下是骇人的苍白和一种被强行压抑的、令人胆寒的阴鸷暴怒!他的目光如同淬了毒的冰锥,死死钉在蜷缩在墙角、满脸满手鲜血、如同惊弓之鸟的我身上!

而我,衣衫凌乱,脖颈上残留着可怕的指痕,左手腕厚厚的纱布被鲜血浸透,染血的指尖还死死攥着那片沾满鲜血的、边缘锋利的黑色金属薄片!身体因为恐惧和剧痛而不停地颤抖,眼神涣散,像一只被逼到绝境、浑身浴血的小兽。

“叫陈医生!立刻!封锁整栋房子!任何人不得进出!”傅承渊的声音嘶哑低沉,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和不容置疑的、毁灭性的命令!他的目光扫过冲进来的保镖,最后落在我身上,那眼神里的东西,比之前的暴怒更加深沉,更加可怕——那是一种被彻底触犯底线后、即将不计一切代价进行清算的、冰冷的疯狂!

保镖们被他身上散发出的恐怖气息震慑,不敢有丝毫怠慢,立刻分出两人冲出去执行命令。张妈吓得浑身发抖,几乎在地。

混乱中,陈医生提着药箱,在保镖的“护送”下,脸色惨白地冲了进来。看到房间里的景象,尤其是傅承渊手臂上不断涌出的鲜血和我狼狈不堪的样子,他倒吸一口冷气。

“傅先生!您的手……”陈医生第一时间冲向傅承渊。

“先处理她!”傅承渊猛地一指蜷缩在墙角的我,声音冰冷刺骨,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如同对待破损物品般的指令,眼神却依旧死死锁在我身上,尤其是……我染血的手中紧攥的那片金属薄片!

陈医生被他吼得一哆嗦,不敢违抗,立刻提着药箱转向我。两个保镖也立刻上前,一左一右,如同铁塔般将我架了起来!动作粗暴,毫不留情!

“不!放开我!” 我惊恐地挣扎,手腕的剧痛让我眼前发黑,但攥着金属片的手指却收得更紧!那是我的护身符!是我反抗过的证据!不能让他们拿走!

“林小姐,请配合!您受伤了!” 陈医生试图安抚,但他的声音也在发抖。保镖的手如同铁钳,我的挣扎在他们面前如同蚍蜉撼树。我被强行按坐在一张椅子上。

陈医生迅速检查我的手腕。纱布被血浸透,解开后,露出下面被撕裂的伤口和扭曲的皮肤,骨裂显然加重了。他倒吸一口冷气,开始紧急处理。消毒药水刺激伤口的剧痛让我浑身抽搐,冷汗瞬间湿透。

而另一边,另一个保镖正小心翼翼地、用镊子处理傅承渊手臂上的伤口。那片染血的金属薄片被镊子夹着,从皮肉中拔了出来,带出一小股鲜血。傅承渊眉头都没皱一下,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扫描仪,死死地盯着那片被取出的、沾满血污的金属片。

保镖用消毒纱布将金属片小心地擦拭干净,递到傅承渊面前。

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聚焦在那片小小的金属上。

惨白的手电光下,金属片边缘锋利,被打磨得异常光滑,看不出任何特殊之处,就像一块普通的电子元件碎片。

然而,傅承渊的目光却如同鹰隼般锐利。他伸出那只没受伤的手,指尖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冰冷,轻轻拈起了那片染血的金属。

他的指腹,带着薄茧,极其缓慢地、一寸寸地过金属片冰冷的表面。

突然!

他的动作猛地顿住了!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如同针尖!

脸上的肌肉瞬间绷紧!那是一种比刚才被刺伤时更加剧烈的、带着巨大震惊和难以置信的僵硬!他死死地盯着指尖下那片金属的某个角落!

下一秒,一股更加骇人、更加深沉、如同火山岩浆般翻滚的暴怒和……一种被最亲密之人从背后捅刀般的、刻骨的冰冷恨意,在他眼底轰然爆发!那眼神瞬间变得赤红,仿佛要滴出血来!

他猛地抬起头,目光不再看我,而是如同淬毒的利箭,带着毁天灭地的杀意,射向门口的方向!仿佛要穿透墙壁,射向某个特定的目标!他的胸膛剧烈起伏,捏着金属片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几乎要将那薄片生生捏碎!

“周、屿——!”

一声压抑到极致、却如同地狱恶鬼嘶吼般的名字,裹挟着滔天的怒意和刻骨的恨意,从他齿缝里一字一顿地、狠狠地挤了出来!

那声音不大,却像一道惊雷,狠狠劈在我的心上!

周屿!他认出来了!他认出了那是周屿的东西!

傅承渊死死捏着那片金属,指关节因为极致的用力而发出咯咯的声响,仿佛要将它连同那个名字一起捏成齑粉!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低下头,目光重新落回金属片上,那眼神复杂得令人心惊——是暴怒,是难以置信,是背叛的剧痛,还有一种……被彻底算计、棋差一着的、冰冷的疯狂!

他抬起手,将那片染血的金属片,缓缓地举到眼前。惨白的光线下,他指尖过的地方,那金属片光滑的表面上,一个极其微小的、用激光精细蚀刻出的、几乎肉眼难以察觉的字母——“Z”

清晰地暴露在冰冷的空气里!

第十章 Z的烙印

“周、屿——!”

那一声压抑到极致、如同地狱恶鬼的嘶吼,裹挟着滔天的怒意和刻骨的恨意,狠狠砸在凝滞的空气里!每一个音节都像淬毒的冰锥,扎进在场每一个人的心脏!

傅承渊死死捏着那片染血的金属薄片,指关节因为极致的用力而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咯声,仿佛要将它连同那个名字一起碾成齑粉!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低下头,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探针,重新聚焦在指尖下那片冰冷的金属上。惨白的手电光下,他指腹过的地方,一个极其微小、却如同烙铁般刺眼的字母——“Z”

清晰无误地暴露在冰冷的空气中!

那个字母!那个用激光精细蚀刻、几乎肉眼难辨的标记!像一道无声的惊雷,劈开了所有伪装,也彻底点燃了傅承渊眼底那压抑到极限的毁灭风暴!

是周屿!真的是周屿!他不仅看懂了那幅画,他不仅留下了东西,他甚至还胆敢留下标记!这根本不是一次简单的心理诊疗!这是一次精心策划的、蓄谋己久的、针对他傅承渊核心禁脔的入侵和背叛!

“呵……”一声极其低沉、却令人毛骨悚然的冷笑,从傅承渊紧抿的唇边溢出。那笑声里没有温度,只有无尽的冰寒和被彻底触犯逆鳞后的、疯狂的杀意!他缓缓抬起眼,目光不再看我,而是如同淬了剧毒的穿甲弹,带着毁天灭地的力量,狠狠射向门口!仿佛要穿透厚重的墙壁,将那个隐匿在暗处的名字主人彻底洞穿、撕碎!

“封锁!给我挖地三尺!把周屿给我揪出来!”傅承渊的声音陡然拔高,嘶哑破碎,却带着一种令人灵魂战栗的绝对威压和疯狂,“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傅先生!”门口的保镖被这骇人的气势震慑,脸色煞白,立刻领命,转身如同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沉重的脚步声在走廊里急促远去,带着冰冷的杀伐之气!

房间内,气氛压抑得如同即将爆裂的高压锅。

陈医生吓得魂飞魄散,手抖得几乎拿不稳筷子,却不敢有丝毫怠慢,加快速度处理傅承渊手臂上那个狰狞的伤口。鲜血不断涌出,染红了消毒纱布。傅承渊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他只是死死地盯着手中那片染血的、带着“Z”标记的金属片,眼神变幻莫测,翻涌着暴怒、被算计的耻辱、以及一种……令人心悸的、冰冷的、如同深渊般的沉思。

张妈在门边,大气不敢出,身体抖得像筛糠。

而我,被两个保镖粗暴地按在椅子上,陈医生正满头大汗地处理我手腕上撕裂的伤口。消毒药水带来的剧痛如同无数钢针反复穿刺,冷汗浸透了单薄的睡衣。但此刻,身体上的痛苦远不及精神上那灭顶的绝望和冰冷的麻木。

完了。周屿暴露了。傅承渊的暴怒被彻底点燃。这世上唯一可能帮我的人,现在自身难保。而我,亲手递上了刺向盟友的刀——用他留下的信物,刺伤了傅承渊,也彻底暴露了他。

手腕的伤口被重新包扎固定好,厚厚的纱布再次缠绕上来,比之前更紧,更像一道耻辱的枷锁。保镖粗鲁地松开钳制。

我像一具被抽走了所有骨头的破败玩偶,软软地瘫在椅子里。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角落那个在混乱中依旧幽幽亮着红点的摄像头。那点红光,像恶魔永不闭合的眼睛,嘲笑着我的愚蠢和徒劳。

傅承渊手臂的伤口也处理完毕,被纱布层层包裹。他缓缓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晃动的光影下投下巨大的、令人窒息的阴影。他不再看那片金属,只是将它紧紧攥在掌心,仿佛要将那个耻辱的“Z”字烙印融进自己的血肉里。

他一步步走向我。步伐沉稳,却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恐怖威压。

保镖和陈医生下意识地后退,让开空间。张妈更是把头埋得更低。

他停在我面前,距离近得我能闻到他身上浓重的血腥味和那股熟悉的、冷冽的雪松气息,此刻混合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死亡气息。他缓缓低下头,目光沉沉地落在我脸上,落在我脖颈间残留的指痕上,落在我被重新包扎、却依旧染着点点血迹的手腕上。

那目光,不再是之前的审视和宣告所有权的冰冷。而是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如同打量一件刚刚经过激烈反抗、最终被彻底镇压、需要重新“修复”和“烙印”的破损藏品的评估。

“带她回房。”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嘶哑,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平静之下却涌动着比刚才的暴怒更令人胆寒的暗流,“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得靠近。加派人手,看紧了。”

“是!”保镖立刻上前,一左一右,再次如同铁钳般架起我虚软的身体。

我没有挣扎,也没有力气挣扎。任由他们拖拽着,像拖着一袋没有生命的货物,离开了这间弥漫着血腥和硝烟气息的房间。路过傅承渊身边时,他冰冷的视线如同实质般刮过我的皮肤,带着一种重新确认所有权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我被粗暴地扔回了那个熟悉的“囚室”。厚重的房门在身后重重关上,落锁的电子音冰冷无情。这一次,门外明显增加了守卫,沉重的脚步声在门外规律地响起。

手腕的剧痛和失血带来的虚弱感如同潮水般袭来。我蜷缩在冰冷的地毯上,背靠着床沿,身体因为寒冷和疼痛而不停地颤抖。脖颈间残留的指痕火辣辣地疼,提醒着刚才那命悬一线的窒息。而左手腕上,那厚厚的纱布下,骨裂的疼痛和月光石冰冷的触感交织在一起,像一道永恒的诅咒。

周屿……他怎么样了?傅承渊那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如同魔咒在耳边回响。巨大的愧疚感和更深的绝望几乎将我吞噬。是我害了他……

时间在死寂和疼痛中缓慢流逝。窗外,肆虐了一夜的暴风雨终于渐渐停歇,只剩下零星的雨滴敲打着玻璃,如同垂死的呜咽。天光透过厚重的窗帘缝隙,艰难地渗入一丝灰白。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几个小时,门锁再次发出轻微的电子音。

我的心猛地一缩!身体瞬间绷紧!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上来!他来了!他又来了!

门被推开。进来的却不是傅承渊。

是张妈。她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热气腾腾的粥和一些清淡小菜,还有一杯水和几粒白色的药片。她的脸色依旧苍白,眼神躲闪,带着深深的恐惧,甚至不敢看我。

她将托盘轻轻放在床头柜上,动作小心翼翼,仿佛怕惊扰了什么。

“林……林小姐,”她的声音干涩发颤,几乎只剩下气声,“傅先生……吩咐您吃点东西……还有药……”她飞快地瞥了一眼我手腕上厚厚的纱布和狼狈的样子,眼神复杂,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但更多的还是恐惧。

我没有动,也没有看她,目光依旧空洞地望着窗帘缝隙透进来的那点微光。

张妈放下东西,却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离开。她站在原地,双手无意识地绞着围裙,显得极其不安。她似乎在犹豫,在挣扎,内心经历着激烈的斗争。

终于,她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往前挪了半步,声音压得极低,几乎只有口型,伴随着微弱的气流:

“周……周医生……他……”

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涌向了耳朵!周屿!她要说周屿!

张妈的眼神惊恐地飞快扫了一眼墙角天花板那个依旧亮着红点的摄像头,身体因为恐惧而微微发抖。她深吸一口气,用尽所有勇气,嘴唇翕动,吐出几个破碎到几乎听不见的字:

“……没……没抓到……”

没抓到?!

这三个字如同微弱的电流,瞬间击穿了我麻木的神经!带来一丝难以置信的、死灰复燃的微光!

周屿……逃掉了?在傅承渊布下天罗地网、发出“死要见尸”的命令后,他竟然……逃掉了?!

张妈说完这几个字,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脸色更加惨白,不敢再看我,也不敢再停留,转身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房间。门再次被关上,落锁。

房间里重新陷入死寂。

我蜷缩在地毯上,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不受控制地撞击着肋骨!巨大的震惊和一丝渺茫到几乎不真实的希望,如同黑暗中骤然亮起的一点星火!

没抓到……周屿逃掉了!他没有被傅承渊抓住!他还活着!他还在外面!

那……他留下的东西呢?那个启动了一次就再无声息的信号发射器……它成功发出信号了吗?周屿知道这里发生的一切吗?他知道傅承渊的疯狂报复吗?

手腕上,月光石冰冷的触感和纱布下传来的阵阵闷痛,依旧提醒着我现实的残酷。傅承渊的暴怒绝不会就此平息,他只会变本加厉。周屿逃脱,只是暂时延缓了毁灭的降临,却可能招致更恐怖的清算。

但这一点点“没抓到”的消息,这一点点渺茫的希望,却像一剂强心针,刺破了我心中那几乎凝固的绝望冰层!

我挣扎着,用尽全身力气,一点点挪到床头柜边。目光落在托盘上那杯清水和那几粒白色的药片上。

傅承渊送来的药……是安眠?是镇定?还是……别的什么?

恐惧再次攫紧心脏。

但这一次,在那冰冷的恐惧深处,一点名为“等待”的微弱火种,顽强地、不顾一切地燃烧了起来。

周屿还在外面。

他没被抓到。

他……会回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