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叔那声非人的咆哮和晶体巨臂砸碎岩壁的轰鸣,如同死神的丧钟在狭窄的避风岩窟内炸响!碎石如同霰弹般激射,擦过洛希悦惊恐的脸颊,带出一道血痕。毁灭的冰冷光芒,从那颗半晶体化的头颅上仅存的右眼中迸射出来,如同两柄淬毒的冰锥,死死钉在挡在众人身前的萧竹身上!
时间在极致的恐惧中凝滞了一瞬。
下一秒!
“吼——!”杨叔——或者说,这具被混乱力量驱动的晶体躯壳——再次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沉重的晶体左足猛地踏前一步,冻土在脚下碎裂!那条流淌着暗紫污光的晶体巨臂,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如同失控的攻城锤,首捣萧竹的胸膛!力量之恐怖,速度之迅猛,远超之前任何一次攻击!
避无可避!
萧竹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左臂骨裂的剧痛在生死危机下被彻底屏蔽。他唯一的反应是极限的爆发!不是闪避,而是迎着那毁灭的重拳,猛地沉腰、侧身,将背负炽羽的沉重负担瞬间卸下,同时将全部力量、所有意志灌注于还能活动的右臂!
“砰——!!!”
一声令人牙酸的闷响,如同重锤砸在朽木!
萧竹的右拳,包裹着最后残存的源点之光碎片激发的微弱蓝白光芒,精准地、决绝地轰在了晶体巨臂的肘关节侧面!这不是硬撼,而是以命搏命的截击!试图以点破面,打偏这毁灭一击的轨迹!
咔嚓!
细微却清晰的碎裂声响起!
萧竹的右拳指骨瞬间传来钻心的剧痛,仿佛砸在了万载玄冰之上!源点之光的微芒如同风中残烛般摇曳欲熄!但这一拳蕴含的、他毕生战斗意志凝聚的寸劲,终究撼动了那毁灭的轨迹!
晶体巨臂的轨迹被强行打偏了寸许!
致命的拳锋擦着萧竹的肋侧轰过!狂暴的力量带起的罡风瞬间撕裂了他的防护服,在他坚韧的皮肤上犁开数道深可见骨的血口!鲜血尚未喷溅,便被极寒冻结成暗红的冰棱!
轰隆!
被带偏的巨拳狠狠砸在萧竹身后的岩壁上!又是一大块坚硬的黑色岩石被轰成齑粉!整个岩窟都在剧烈摇晃!
萧竹被巨大的冲击力带得踉跄后退,右臂软软垂下,指骨碎裂的剧痛和肋侧深可见骨的冻伤让他眼前发黑,但他死死咬住牙关,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用身体死死挡在倒地的炽羽和惊呆的洛希悦身前!
“杨叔!停下!”墨烬觉的嘶吼带着绝望的悲怆。他刚扑到炽羽身边,就目睹了这电光石火间的惨烈一幕。怀中的剑柄在杨叔发出毁灭咆哮的瞬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滚烫和悲鸣!一股源自凌牺牲烙印的、纯粹守护的意志洪流,混合着他自身被彻底点燃的愤怒与痛苦,如同决堤的火山,轰然冲入他的脑海!
没有思考!身体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
墨烬觉猛地转身,不再试图唤醒炽羽(她的手背冰纹正疯狂蔓延,身体在冰冷的地面上剧烈抽搐),而是如同离弦之箭,扑向再次扬起晶体巨臂的杨叔!
他的目标,是杨叔那条尚未完全晶体化、此刻正因为体内力量冲突而剧烈颤抖、皮肤下灰质晶体颗粒疯狂蔓延的右臂!
“抓住他!别碰晶体!”墨烬觉的吼声在混乱中炸响,是对洛希悦,更是对自己!
洛希悦被这地狱般的景象吓得魂飞魄散,但墨烬觉的吼声如同惊雷劈开了她的恐惧!求生的本能和对同伴的守护欲压倒了一切!她尖叫一声,不知从哪里爆发出的力量,猛地扑向杨叔的右腿!双手不顾一切地死死抱住那条还能辨认出肌肉轮廓的小腿!冰冷、僵硬、皮肤下蠕动的晶体颗粒感让她浑身汗毛倒竖,但她死也不松手!
与此同时,墨烬觉的身影己冲到杨叔右侧!他无视那条即将砸下的恐怖晶体左臂(萧竹正拼死吸引着它的攻击),双手如同铁钳,精准、狠辣地扣住了杨叔右臂的手肘关节和手腕内侧!触手所及,是肌肉紧绷如铁的僵硬,皮肤冰冷如石,皮下无数细小的晶体颗粒正在疯狂增生、凝结,试图将这条手臂也拖入非人的深渊!
“呃啊——!”被扣住关键关节的杨叔(躯壳)发出一声更加暴怒的咆哮,仅存的右眼凶光暴涨,毁灭的意志如同实质的冲击波轰向墨烬觉!同时,那条被洛希悦抱住的右腿猛地发力,试图将这个渺小的阻碍甩飞!
墨烬觉闷哼一声,鼻孔和嘴角瞬间溢出鲜血!杨叔的精神冲击如同重锤砸在他的意识上!但他扣住关节的双手纹丝不动!十指如同烧红的钢钎,深深陷入那正在晶体化的肌肉中!怀中的剑柄疯狂搏动,滚烫的热流混合着凌的守护烙印,化作一道坚韧的精神屏障,死死抵住那毁灭的冲击!同时,他全身力量爆发,腰马合一,以自身为轴,用尽毕生所学的擒拿锁技,猛地将杨叔的右臂向后、向下狠狠反关节拧转!
咯嘣!
令人头皮发麻的骨骼错位声响起!
杨叔(躯壳)那恐怖的力量为之一滞!被强行反关节锁死的右臂瞬间失去了大部分发力能力!身体也因这剧痛和失衡而一个踉跄!那条晶体左臂的攻击再次落空,狠狠砸在空处!
“绳子!”墨烬觉目眦欲裂,朝着被甩开、又顽强扑回来再次抱住杨叔右腿的洛希悦嘶吼!
洛希悦反应快到了极致!她松开抱腿的手,不顾一切地从腰间(那里缠着备用的固定索)扯下一段坚韧的绳索,看也不看,用尽全身力气朝着墨烬觉甩了过去!
墨烬觉单手接住绳索,动作快如鬼魅!他利用反关节锁死杨叔右臂的姿势,将绳索如同毒蛇般飞快地缠绕过杨叔的右臂关节、肩窝,甚至利用杨叔身体的踉跄,绳索绕过腋下!每一次缠绕都勒进那正在晶体化的皮肉,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绳索瞬间收紧!打结!
“这边!”萧竹的咆哮带着血腥气!他不知何时己挣扎着站起,仅靠一条右臂,死死抱住了杨叔那条再次扬起、准备砸向墨烬觉的晶体左臂!他全身的力量都用来压制这非人的巨力,骨裂的左臂在撞击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鲜血从肋侧的伤口和嘴角汩汩涌出,又在低温中冻结!他如同咬住巨兽的蚂蚁,用生命为墨烬觉争取时间!
墨烬觉眼中厉色爆闪!他如法炮制,用最后一段绳索,在洛希悦拼死压制右腿的配合下,将杨叔那条晶体化的左臂也死死捆住,绳索缠绕在巨大的肘关节和上臂,捆得如同粽子!
“吼!!吼!!!”杨叔(躯壳)发出震耳欲聋、充满不甘与暴怒的咆哮!身体疯狂地挣扎、扭动、冲撞!被绳索捆死的双臂和洛希悦死死抱住的右腿,限制了他的大部分行动,但那股源自混乱核心的恐怖力量,依旧让绳索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让洛希悦如同狂风中的树叶般被甩动!萧竹更是被那晶体巨臂的挣扎撞得连连后退,鲜血狂喷!
“压住他!”墨烬觉扑上去,用自己的身体,死死压住杨叔的后背!冰冷坚硬的晶体棱角刺破他的衣物,带来钻心的疼痛!他双手扼住杨叔尚未晶体化的脖颈,并非要窒息,而是试图用自身的精神意志,通过这脆弱的链接,去冲击那被混乱力量淹没的意识核心!
混乱的精神风暴在狭小的空间里肆虐!杨叔躯壳的咆哮、挣扎的碰撞声、绳索的呻吟、萧竹压抑的痛哼、洛希悦带着哭腔的尖叫、还有炽羽在冰冷地面上无意识的痛苦抽搐……交织成一曲绝望的交响!
墨烬觉的额头死死抵在杨叔冰冷刺骨的晶体后颈上,十指深深陷入对方脖颈的皮肉(触感己如粗糙的砂石)。他闭上眼,将所有的意志、所有的痛苦、所有对过往的回忆——杨叔背着炽羽跋涉的背影、在冰桥上断臂嘶吼的瞬间、在深渊边缘推开他的决绝……化作一道道无声的、饱含血泪的呐喊,混合着剑柄传递的守护烙印与滚烫搏动,狠狠撞向那片被暗紫混乱能量占据的意识深渊!
“杨叔!回来——!!!”
这无声的呐喊,在他灵魂深处炸响,带着撕裂一切的决绝!
仿佛过了千年,又仿佛只是一瞬。
身下疯狂挣扎的晶体躯壳,猛地一僵!
那震耳欲聋的咆哮戛然而止!
毁灭的冰冷光芒从那只右眼中瞬间熄灭!
取而代之的,是如同溺水者挣扎出水面般的、极致的空洞和茫然。
紧接着,是剧烈的、仿佛要将灵魂都咳出来的痉挛和咳嗽!伴随着咳嗽,粘稠的、散发着微弱冰蓝光泽的黑色液体(混合了蚀质与秩序之力的血液)从杨叔的嘴角涌出。
束缚着他右臂和身体的绳索,不再承受那非人的巨力挣扎。洛希悦感觉抱着的那条腿也瞬间失去了抵抗的力量。她脱力般瘫倒在地,大口喘息,泪水混合着脸上的血污肆意流淌。
萧竹也松开了死死抱住晶体左臂的手,踉跄着后退几步,靠着岩壁缓缓滑坐在地,右臂无力地垂下,脸色惨白如金纸,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血腥气,眼神却依旧死死盯着地上的杨叔。
墨烬觉压在杨叔背上的身体,能清晰地感觉到那具躯壳内部,狂暴的能量冲突如同退潮般迅速平息。晶体左臂内部流转的暗紫污光消散了,重新变回相对稳定的暗红与冰蓝交织,但光泽更加内敛、冰冷。皮肤下疯狂蔓延的灰质晶体颗粒也停止了增生,右臂呈现出一种僵硬的、布满灰色结晶纹路的非人质感。
杨叔的身体停止了痉挛,只剩下剧烈的喘息,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破风箱般的杂音。他艰难地、极其缓慢地转动着那颗半晶体化的头颅。被绳索勒住、布满血污和灰色结晶的脸上,那只仅存的右眼,瞳孔艰难地聚焦,涣散的目光扫过压在自己背上的墨烬觉染血的脸,扫过瘫倒在地、满脸泪痕的洛希悦,扫过倚在岩壁、如同血人般的萧竹,最后,落在不远处冰冷地面上、手背冰纹蔓延过肘部、身体仍在微微抽搐的炽羽身上。
那眼神里,没有了毁灭的冰冷,没有了疯狂的混乱,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如同深渊般的疲惫、痛苦,以及……一种沉痛到骨髓的茫然和……难以置信的悲伤。
“……我……”一个极其干涩、沙哑、仿佛生锈齿轮艰难转动的音节,从他那被晶体覆盖了一半的嘴唇里挤出,带着浓重的血腥气。他试图抬起那只被绳索捆死、布满灰色结晶的右手,动作却僵硬得如同生锈的机器,只抬起几寸便无力地垂下。
“我们……还活着?”他茫然地问,声音微弱得几乎被风声盖过。那只右眼,茫然地看向墨烬觉,像一个迷路的孩子,在问一个自己都不敢相信的问题。
霜骸铸就的躯壳内,被混乱淹没的心音,终于在同伴染血的呼唤和舍命的禁锢中,艰难地寻回了一丝微弱的光亮。渊瞳初开,照见的却是满目疮痍的自身与同伴。短暂的清醒,是更深沉痛苦的开始,还是驾驭这冰骸之力的起点?雪巅的寒风,依旧呼啸着永恒的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