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市的药铺前突然排起长队。穿青衫的书生举着 “丝路小药箱” 拓本,对着伙计比划:“要李将军说的蒸馏水,再称两斤甜菜根 —— 我家娘子生了痱子,拓本上说这水擦身子比薄荷水管用。” 伙计麻利地打包,油纸包上印着个玻璃罐,罐里的水珠晃出细碎的光。
画坊里,裴九娘正给新拓本描药草图谱。笔尖在星尘草的叶片上顿了顿,突然抬头对李轩说:“太医院的人来问,蒸馏水到底是啥?” 她指着拓本上的玻璃蒸馏器,“他们说从没见过用火烧水,还能让水汽变成清水的物件。”
李轩从案下拖出个木盒,里面是用铜片做的简易蒸馏器。“这叫冷凝原理,” 他往锅里倒了些带泥沙的水,点燃炭炉,“水烧开变成汽,碰到凉铜片就凝成干净水 —— 比他们用细布过滤干净十倍,伤口用着不发炎。” 九娘的指尖轻轻碰了下铜片,冰凉的触感让她想起李轩给她擦眼睛时的棉布。
阿古拉的驯象突然发起蔫来,趴在地上不肯动,鼻子里呼出的气带着点烫。部落兽医摸了摸象耳,急得首搓手:“是热症,按老法子灌草药汤没用。” 李轩让人取来烈酒,倒在棉布上给驯象擦拭西肢,又把装着冰块的陶罐放在象额头。
“这叫物理降温,” 他边擦边解释,酒精挥发带走热气的 “滋滋” 声里,驯象的呼吸渐渐平稳,“比光喝草药汤快 —— 就像夏天往糖罐上盖湿布,能防糖块化了。” 阿古拉看着驯象慢慢抬起头,突然往李轩手里塞了块兽皮:“擦汗用,比你的棉布结实。”
波斯商队的帐篷里,老驼夫又开始咳嗽,这次还发起烧来。太医捻着白胡子皱眉:“脉相浮而数,是邪气入体。” 李轩却让人找来块干净的玻璃,贴在老驼夫额头:“玻璃能测体温,比摸着手准,” 他指着玻璃上的刻度,“超过这个数就得用冰块敷,再喝甜菜根汤 —— 双管齐下才管用。”
太医的胡子差点竖起来:“胡闹!冰块性寒,会伤元气!” 李轩没理他,让小使者取来冰块,用棉布包着放在老驼夫腋下。又往甜菜根汤里加了点晒干的星尘草:“这草能退烧,就像给炉膛添柴,得文武火结合。” 半个时辰后,老驼夫额头的玻璃片不再发烫,咳嗽也轻了许多。
太平公主的凤辇停在商队外,听见帐内的争执声,笑着掀帘而入。她看着李轩用玻璃片测体温,突然对太医说:“你摸摸老驼夫的手,再看看玻璃上的印子,哪个准?” 太医悻悻地摸了摸,嘟囔着:“虽不合古法,倒真管用。” 公主让内侍把玻璃体温计的做法记下来:“给太医院也送套,让他们学学新法子。”
画坊的灯亮到深夜。九娘在拓本上添了幅蒸馏器图谱,旁边用小字注着 “去浊存清”;阿古拉画了个驯象敷冰块的场景,冰块的寒气用淡蓝色描出雾状轨迹。李轩拿起笔,在两幅画中间添了行字:“古法有深意,新术亦通神”,墨迹里掺了点甜菜根汁,泛着淡淡的暖红。
王二柱的糖车推到药铺旁,老兵支起个小桌,桌上摆着新做的 “退烧糖”。糖块里嵌着星尘草粉,外面裹着层薄荷糖衣。“尝尝?” 他往买药的孩童手里塞,“发烧时含着,又降温又止咳 —— 将军说这叫‘内外兼治’,比光喝苦药强。”
波斯小使者抱着个新做的星盘跑来,盘底的回文诗换成了 “医无中西别,药有古今同”。“我爹让商队带着这星盘走,” 小使者指着盘沿的刻度,“还刻了体温数,哪个驼夫不舒服,一看就知道该不该歇脚。” 李轩接过星盘,发现盘底还粘着片甜菜根叶,叶脉的纹路正好与刻度重合。
深夜的西域馆,李轩翻看着太医院送来的《丝路医录》初稿。上面既记着 “糖霜止血法”,也录着 “蒸馏水消毒术”,甚至还有他教的 “玻璃体温计使用法”。最末页留着片空白,旁边有行小楷:“待补李将军的‘中西合璧’论”。
窗外的月光淌进来,照在拓本上的蒸馏器与草药图谱上。李轩突然明白,所谓的金手指,从不是凭空变出奇迹,而是像这蒸馏器般,把现代的理、古代的药、人间的暖,慢慢熬煮融合,最后滴下来的,都是能解疾苦的甜。
九娘的琵琶声从隔壁传来,调子软得像融化的糖。阿古拉的象牙哨偶尔应和两声,哨音里带着点新学的婉转。李轩往砚台里滴了滴蒸馏水,研出的墨细腻得像绸缎,提笔在《丝路医录》的空白页写下:“医道如丝路,左牵古法,右携新术,方能通西方。”
墨迹未干时,远处传来商队的驼铃。老驼夫的玻璃哨音混在铃音里,清越得像月光,正顺着丝路往玉门关的方向飘去。李轩知道,这声音里裹着的,不只是平安,还有比药更珍贵的东西 —— 古今相通的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