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赐在清华的第一个清晨，是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的。

窗外天刚蒙蒙亮，北京初秋的风带着微凉，从半开的窗户吹进来。恩赐揉了揉眼睛，听见宿舍门被推开的声音。

“请问……这里是3号楼412寝室吗？”一个带着西北口音的女声怯生生地问道。

恩赐一下子清醒了，这个声音太熟悉了！她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探头往下看——

**马小兰！**

那个去年在“清华科学营”认识的宁夏姑娘，此刻正拖着一个巨大的编织袋站在门口，脸上还带着长途跋涉后的疲惫。

“小兰？！”恩赐几乎是跳下床的，光着脚就冲了过去。

马小兰抬头，眼睛瞬间瞪大：“恩赐？！真的是你？！”

两人同时尖叫出声，紧紧抱在一起，又哭又笑。

林小雨和陈芳被吵醒，迷迷糊糊地从被窝里探出头：“怎么了……地震了？”

恩赐激动得语无伦次：“这是马小兰！我去年在科学营认识的朋友！我们当时约好要一起考清华的！”

马小兰抹着眼泪，用力点头：“没想到真能在一个宿舍！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去年夏天，恩赐作为数学竞赛优胜者参加了清华举办的“未来科学家夏令营”。在那里，她遇到了来自宁夏的马小兰——一个同样出身农村，却对物理痴迷到极点的回族姑娘。

科学营的最后一天晚上，两个女孩躺在清华园的草坪上，望着满天繁星。

“恩赐，我们明年一定要考到这里来！”马小兰突然坐起身，眼睛亮晶晶的。

恩赐重重点头：“一定！”

“那我们来击掌发誓！”马小兰伸出手，“谁要是先放弃，谁就是小狗！”

“啪！”两只手紧紧拍在一起，在夜空下格外清脆。

——而现在，这个誓言竟然真的实现了。

恩赐帮马小兰把行李拖进宿舍，发现她的编织袋里除了几件旧衣服，全是书和笔记。

“你就带这些来？”恩赐心疼地问。

马小兰不好意思地笑笑：“家里……没给我准备新被子，说北京买就行。”

恩赐二话不说，爬上自己的床，把母亲缝的那床新被子抱下来：“你先用我的！”

“不行！这是你妈妈给你做的！”马小兰急得首摆手。

“我妈妈要是知道我用这被子帮了你，她会更高兴的。”恩赐固执地把被子塞给她，“咱们农村孩子，就得互相照应。”

马小兰的眼圈又红了。她默默接过被子，突然从贴身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布包：“那……这个给你。”

布包里是一块手工绣的回族风格头巾，针脚细密，图案精美。

“我妈妈绣的，说让我送给在北京第一个帮我的人。”

恩赐小心地抚摸着刺绣，突然觉得鼻子发酸。两个女孩就这样站在宿舍中央，抱着对方送的礼物，哭得像个孩子。

林小雨和陈芳面面相觑，既感动又有些不知所措。

整理好床铺后，马小兰从包里掏出一个皱巴巴的笔记本：“恩赐，你看，我把咱们科学营的笔记都带来了！”

恩赐翻开一看，里面密密麻麻记满了公式和推导过程，有些页边还画着可爱的小火箭和星星。

“我这一年就是靠复习这些撑过来的。”马小兰的眼睛闪闪发亮，“现在终于能听这些教授当面讲课了！”

恩赐突然感到一阵压力。她想起昨天在校园里看到的那些自信满满的同学，很多人己经在讨论大二的课程内容了。

“小兰……你说我们能跟上吗？”恩赐低声问，“我听他们说，清华的课特别难……”

马小兰握住她的手：“还记得科学营那个总嘲笑我们的男生吗？他说农村来的肯定考不上。”

恩赐点点头。那个戴着眼镜、总爱显摆自己懂微积分的男生，是她们当时的“噩梦”。

“他现在在省里一个普通大学。”马小兰露出狡黠的笑容，“而我们在这里。”

两人相视一笑，突然有了勇气。

上午的班会上，班主任李教授让每个同学做自我介绍。

“我是王思远，来自北京西中，高中数学联赛全国一等奖，自学完了大一的高等数学……”

“我是陈默，上海中学的，物理竞赛保送，在实验室做过石墨烯项目……”

“我是吴志强……”

恩赐猛地抬头，看到高中同学吴志强正拄着拐杖站在讲台上冲她眨眼。她惊喜地挥手，没想到他也考来了清华！

轮到马小兰时，她紧张得声音发抖：“我、我是马小兰，来自宁夏西海固……我们那里去年才通公路……我、我喜欢物理……”

教室里响起几声轻笑。恩赐看到前排几个城市学生交换着戏谑的眼神。

她“腾”地站起来：“我是张恩赐，和马小兰一样来自农村。我们去年在科学营约定要一起考清华，现在做到了！”

教室里突然安静了。

李教授赞许地点点头：“很好，清华需要的就是这种有梦想、有毅力的学生。”

班会结束后，拄着拐杖的吴志强跑过来兴奋地说：“恩赐！我们真的在清华见面了！”

三个农村孩子聚在一起，仿佛找到了依靠。

晚上，西个女孩挤在宿舍的阳台上，望着远处北京璀璨的夜景。

“原来北京的晚上这么亮啊……”马小兰惊叹，“我们那里晚上只有星星。”

林小雨好奇地问：“你们那儿真的没电吗？”

“有，但经常停电。”马小兰笑着说，“所以我特别珍惜能读书的每一分钟。”

恩赐望着远处闪烁的霓虹，轻声说：“我们要在这里站稳脚跟，然后……改变家乡。”

马小兰紧紧握住她的手：“一定会的！”

两个女孩的倒影映在玻璃上，与远处的高楼重叠在一起，渺小却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