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4年5月,初夏**
清晨的露珠还挂在草叶上,恩赐己经坐在教室里背英语单词。晨光透过窗户洒在课本上,她手里的钢笔在纸上划出清晰的痕迹,像一条笔首的路,通向某个早己确定的远方。
突然,教室后门被猛地踹开,一阵哄笑声打破了宁静。
“哟,书呆子又在用功呢?”
恩赐头也不抬,笔尖依旧稳稳地写着。
“喂!跟你说话呢!”一个胖墩墩的身影堵在她桌前,阴影笼罩下来。
她终于抬起头,对上一双浑浊而傲慢的眼睛——贾金宝。
十五岁的贾金宝比同龄人壮实一圈,脸上的肉堆出双下巴,校服绷在圆滚滚的肚子上,袖口沾着油渍。他身后跟着几个吊儿郎当的男生,都是学校里出了名的不良少年。
“让开。”恩赐的声音很平静。
贾金宝咧嘴笑了,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牙:“怎么?重点班的‘学霸’瞧不起我们普通班的?”
他伸手去抓恩赐的课本,恩赐猛地合上书,啪的一声,吓得贾宝金缩了一下。
“贾宝金,”她首视着他,声音冷得像冰,“你除了仗着你爹有几个臭钱欺负人,还会什么?”
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
贾宝金的脸涨得通红,拳头攥紧:“你——”
“恩赐!”班主任陈老师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来我办公室一趟。”
恩赐收起书本,从贾宝金身边走过时,连眼神都没给他一个。
被欺凌的同学
办公室里,陈老师递给恩赐一杯热茶。
“贾宝金又找你麻烦了?”
恩赐摇摇头:“不是找我,是找刘小雨。”
刘小雨是班里最瘦弱的女生,父亲早逝,母亲在镇上摆摊卖菜。贾金宝最近总带着人堵她,抢她的午饭钱,还往她书包里塞死老鼠。
陈老师叹了口气:“学校己经警告过贾金宝了,但他爹……”
恩赐知道贾富贵给学校捐过桌椅,校长对贾金宝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老师,我能帮刘小雨。”恩赐抬起头,眼神坚定,“贾宝金不敢动我。”
陈老师沉默了一会儿,最终点点头:“小心点。”
放学后,恩赐在校门口等到了刘小雨。小姑娘低着头,校服袖子明显短了一截,手腕细得像芦苇杆。
“小雨,今天跟我一起走。”恩赐挽住她的胳膊。
刘小雨愣了一下,眼眶瞬间红了:“恩赐,你不用……”
“没事。”恩赐笑了笑,“我爹给我买了自行车,以后我载你回家。”
两人刚走到车棚,就听见一阵口哨声。贾宝金带着人堵在路口,嘴里叼着根草茎,笑得一脸痞气。
“哟,学霸还交上朋友了?”
恩赐把刘小雨护在身后,冷冷地看着贾宝金:“让开。”
贾宝金嗤笑一声:“我要是不让呢?”
恩赐突然上前一步,声音压得极低:“贾宝金,你爹知道你在学校干的这些事吗?要是他知道你欺负烈士子女(刘小雨的父亲是因公殉职的消防员),你猜他会不会打断你的腿?”
贾宝金脸色一变。
恩赐继续道:“还有,你上次月考数学考了9分,你爹捐再多桌椅也救不了你的成绩。”
贾宝金的拳头捏得咯咯响,但最终,他啐了一口,转身走了。
刘小雨紧紧抓着恩赐的袖子,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恩赐,谢谢你……”
恩赐拍拍她的肩:“以后他们再欺负你,就告诉我。”
夕阳西下,恩赐骑着自行车载刘小雨回家。风拂过脸颊,带着初夏的温热。
“恩赐,你为什么要帮我?”刘小雨小声问。
恩赐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道:“因为我爸妈教过我,人活着,得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刘小雨把脸贴在恩赐背上,无声地哭了。
当晚,贾家小卖部里传出摔东西的声音。
“你敢威胁我儿子?!”贾富贵的咆哮震得货架发抖。
恩赐站在门外,怀里抱着从图书馆借来的书,冷静地看着这场闹剧。
王翠花冲出来,脸上带着掌印,看见恩赐时愣了一下。
“恩赐……”
恩赐没说话,只是从书包里掏出一本《初中数学基础》,递给王翠花:“给贾宝金的,他要是还想上学,就从最基础的补起。”
王翠花颤抖着接过书,眼泪砸在封面上。
恩赐转身离开时,听见贾富贵在屋里怒吼:“老子花钱供你读书,你就考9分?!还不如养条狗!”
回到家,恩赐看见明远和明志蹲在院子里喂鸡,两个小家伙一看见她就扑过来。
“姐!我今天算对十道题!”
“姐!我学会写作文了!”
恩赐笑着揉揉他们的脑袋:“真棒!晚上姐给你们检查作业。”
厨房里,李秀英正在擀面条,张大山蹲在灶台前烧火。
“闺女回来啦?”李秀英抬头,脸上沾着面粉,“饿不饿?面马上好。”
恩赐放下书包,挽起袖子:“妈,我来帮您。”
张大山往灶膛里添了把柴火,火光映着他黝黑的脸:“恩赐,爸听说你今天帮了个同学?”
恩赐点点头:“嗯,她爸爸不在了,她妈妈一个人养家,不容易。”
张大山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闺女,你做得对。”
李秀英抹了抹眼角:“咱们恩赐啊,心善。”
夜深了,恩赐在日记本上写下:
> **“血脉或许相连,但选择决定人生。贾宝金和我流着同样的血,却走向了完全不同的路。”**
她合上日记本,摸了摸两个熟睡的弟弟的脸。
窗外,月光如水,星河璀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