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踏实的甜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小燕子就揣着个窝头往后院跑,脚边的小狗“阿黄”摇着尾巴跟在后面。她蹲在种可可豆的那片土地前,扒开土块看了又看,见豆子安安稳稳埋在土里,才放心地把窝头掰了半块喂给阿黄。“等它们长出芽,我就给你做巧克力味的肉干。”她摸着小狗的脑袋嘀咕,指尖还沾着昨夜没洗干净的巧克力渍。

早饭时,晴儿端来刚蒸好的米糕,见她心不在焉地戳着碗里的粥,忍不住笑:“魂都被可可豆勾走了?”小燕子抬头,嘴里还叼着半块米糕:“你说它们会不会不喜欢大理的水土?斑鸠说大不列颠的豆子都长在暖房里,咱们这儿晚上可是会下霜的。”说着突然放下筷子,跑进里屋翻出块厚厚的棉布,小心翼翼地盖在那片土地上,活像给刚出生的娃娃裹襁褓。

这日午后,“燕语坊”来了位特殊的客人——从京城来的行商,说是替五阿哥府捎东西。小燕子正趴在柜台上调新香,闻言手一抖,银勺掉进香膏里。行商递过个木盒,里面竟是几包用棉纸包好的西洋糖霜,还有张字条,字迹是欣荣的娟秀小楷:“闻你种了可可,此糖霜配巧克力最宜,绵忆说盼姑姑早日寄新香来。”

小燕子捏着那张字条,指尖在“绵忆”二字上了片刻,忽然抓起块刚做好的“洱海月”香膏塞进行商手里:“麻烦带回给小世子,就说姑姑祝他长高高。”行商刚走,她就抱着糖霜罐子冲进厨房,阿黄跟在后面汪汪叫,倒像在替她欢呼。

热巧克力再次煮起来时,铜壶里飘出的甜香比昨日更浓郁。小燕子往里面撒了两大勺糖霜,搅着搅着忽然笑了——原来有些牵连,不必刻意回避,像这跨越千里的糖霜,落在锅里,也能熬出温和的甜。

傍晚萧剑回来,见妹妹正蹲在院子里给可可豆浇水,棉布被掀开一角,露出土里刚冒头的嫩芽,嫩得像翡翠珠子。“你看你看!它们活了!”小燕子指着嫩芽雀跃,发间别着朵不知何时摘的野菊,沾了点泥土,倒比店里最艳的胭脂还要鲜活。

萧剑蹲下来,看着那几株细弱的绿芽,忽然想起当年在南阳初见她的模样,也是这样眼里有光,仿佛什么难事到了她手里,都能开出花来。“等结果了,我给你做个木架子。”他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掌心沾了点她发间的菊香。

夜里关店门时,小燕子特意留了盏灯在后院。月光透过桂树叶,在棉布上投下晃动的光斑,像谁在轻轻摇晃着摇篮。她抱着最后一碗热巧克力坐在门槛上,阿黄趴在脚边打盹,远处传来洱海边渔民的歌声。

巧克力的甜混着泥土的腥气,在鼻尖萦绕成奇怪又安心的味道。她想起大不列颠的雾,想起紫禁城的雪,想起此刻碗里的甜,忽然觉得命运就像这可可豆——不管埋在哪里,只要肯用心浇灌,总会长出属于自己的枝芽。

抬手将最后一口热巧克力喝尽,她起身往屋里走,脚步轻快得像踩着云朵。阿黄摇着尾巴跟在后面,后院的嫩芽在月光下悄悄舒展,仿佛己预见来年挂满枝头的豆荚,沉甸甸的,全是踏实的甜。